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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

陡然间，阿内尔卡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的转变了态度，他叫嚷着：

“嘿，蒂埃里·亨利，别把我当孩子！要知道，这可是U15的国家队！不是这两本好……坏玩意儿说换就能换的。”

他话虽如此，可原本捧着写真集的双手，却忽然变成了攥。

蒂埃里两手一摊：“知道，知道，所以我一直是说我们先谈谈，谈谈总可以吧。”

他朝阿内尔卡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侧，又对着加拉斯招了招手：“把球给我。”

加拉斯应声把球抛给了他，他接过皮球，在手里掂了掂，瞅着阿内尔卡：“很简单，我们按克莱枫丹的规矩来商量”

“胜者生存？”阿内尔卡眼里带着不解。

“对，胜者生存”，蒂埃里颔首点头，伸出手臂，又指向了天空，“瞧见那棵桦树吗？”

阿内尔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处，有一棵白皮桦树拔地而起直指天穹，桦树很高很直，在周围低矮的橡树林间，如鹤立鸡群般突兀显眼，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看见桦树后，又侧头冷眼瞧着蒂埃里，等待着下文。

“看见了对吧”，蒂埃里手指的方向微微移动，“你再往上面看，那棵桦树最高枝头上有个鸟巢，瞧见了吗？”

阿内尔卡又顺着桦树笔直枝干看上去，在树杈最高的枝头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鸟窝筑在那里。

鸟窝的位置离地很远，落在眼中，大概只有药瓶瓶盖般大小，此时天色逐渐暗沉，如果不是蒂埃里在指着，很难才能发现。

“对，就是那个。”蒂埃里看阿内尔卡已经瞧见了，于是顿了顿，接着说：

“我不说废话了，规则很简单，我俩站在这里，用球去踢那棵树上的鸟巢，一人一脚轮流着上，看谁能先把它踢下来。”

“如果我先，那么你就得把U15国家队的位置让给热罗姆，当然，这两本写真集也归你。”

“如果你先，你可以直接把写真集带回去，国家队的位置自然也是你的。”

“怎么样，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阿内尔卡听完，鼻间发出了声嗤笑，又昂起了他那脑袋，用鼻孔看着蒂埃里：“就这？这样也未免太无聊了一点，想让我来，你还得加点其他的东西做赌注。”

“你说。”蒂埃里微笑着，想知道他还想赌些什么。

阿内尔卡淡淡地说：“沙特奈总在我面前说，你是克莱枫丹最强的学生，天赋跟我差不了多少。”

蒂埃里点头：“是的，他也总这样给我说。”

“你觉得他说得对吗？”阿内尔卡又问。

蒂埃里想了想，答道：“我没和你当过对手，所以我不知道，但你看上去应该还不错。”

阿内尔卡听着，又发出了声讪笑：

“所以，我不喜欢你，不，应该说很讨厌你。你明明很有天赋，但总是这样，克莱枫丹所有人都说你很谦逊，但我觉得你这是虚伪，我讨厌虚伪的人，强者就是强者，理应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在我看来，克莱枫丹里的所有人都是垃圾，当然，这也包括你。”

蒂埃里沉默了，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才能让一个年仅十三的孩子如此自负与狂傲。

见到蒂埃里没有说话，阿内尔卡显然更加得意了，他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狠厉：

“不像你的虚伪，我总是这样直接，所以我的话你介不介意，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说回正事吧，我要再加个赌注，谁要是输了，谁就退出克莱枫丹。怎么样，你敢不敢？”

他一番说完，蒂埃里还未发火，身旁的热罗姆和加拉斯却早已坐不住了。

热罗姆攥紧着拳头，准备上去揍他，而加拉斯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他面前，又用脑袋顶着他的额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尽管来，还是那句话，我让你一拳。”对面的阿内尔卡轻蔑地笑着，看起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瞧着这两人又快扭打成一团，蒂埃里强压下心间的怒气，上前扯开了两人，又一言不发地把阿内尔卡拉到身侧。

接着，他直接飞起一脚踢向皮球，只见那球如炮弹般冲天而起，径直向着桦树顶上的鸟窝飞去。

只是，他这一脚是带着泄愤去的，根本没有好好瞄准枝头高高的鸟窝，鸟窝在桦树左侧，而皮球带着巨大的势道击向了右侧，除了打落了几片绿叶簌簌落下，惊起树上鸟儿飞起一片，也再无其他。

叶是落下了，鸟是惊飞的，可鸟窝依旧是纹丝不动，而且最糟糕的是，皮球被他这大力一脚踢得直飞云霄，别说捡回来，就连踪影也再难寻到。

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蒂埃里气得猛拍大腿，在心里大骂自己糊涂。

昨天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从教育低年级学生到引阿内尔卡上钩，一切似乎都天衣无缝甚是完美，然而他千算万算却忘了皮球没长翅膀，一旦踢飞出去，是很难再从葱郁的森林中找回来的。

变故突生，身边的阿内尔卡之前似乎也没想到这点，他愣怔一瞬，眼神呆滞地望了望蒂埃里，随即哈哈大笑。

“你……这……哈哈哈哈，亨利，你们高年级的学生都像这样没长脑子吗？哈哈哈哈……”这一刻，他也不再是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了，弯着腰捧着肚子，笑得像个孩子。

眼前发生的一幕，热罗姆与加拉斯也是没有想到，他俩愣了愣神，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指着蒂埃里笑了起来。

热罗姆忍俊不禁，劝道：“算……算了吧，蒂埃里，我这次去不了国家队，说不定下次也能去的，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

而一边向来心直口快的加拉斯，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见到了蒂埃里出糗，也把刚才被阿内尔卡骂作垃圾的事情放在了一旁。

手指着蒂埃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算了，算了，都快七点了，我们仨干脆在这里揍这小子一顿出口恶气，然后回去吃饭算了，你这还怎么比啊？”

蒂埃里脸上带着尬笑，他想要反驳，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这时，一旁的阿内尔卡却先说话了：“怎么不能比了！”

他捡起块石子，抛在空中，随即对着它一脚抽射，那块石子便化作道流光，直奔鸟窝而去。

不过，表面凹凸不平的石子比起足球来说，要难控制千百倍，他这一脚石子比蒂埃里方才那一脚皮球还偏射得还偏，飞上天去，连半片桦树枝叶也没碰到。

阿内尔卡并不恼火，转身过来，朝着背后的白桦树努了努嘴，得意地喊道：“瞧见没，就这样比！”

见阿内尔卡居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蒂埃里本就想要尽快摆脱尴尬，他急忙点头同意，立马弯腰捡起块石子，学着阿内尔卡的模样，将它踢飞了出去。

众人望向天空，他这一脚的力道比阿内尔卡方才那脚更大，速度也更快，石子化作的流光疾掠过树影之间，直冲天空飞去。

“啊，这……”，加拉斯望着石子飞去的方向，先是目瞪口呆，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蒂埃里，我说你俩是在比谁踢得偏吧，你这脚比他那脚还离谱，噢，不不不，是要好，你好歹沾上了点树叶，不过是旁边那棵橡树的，哈哈哈哈！”

正如加拉斯所言，这粒石子击出的方向偏的更多，直接窜入了旁边那棵橡树树冠之中消失不见。

听见他嘲笑自己，蒂埃里心里很是烦躁，直接捡起块石子扔给了加拉斯，没好气地骂道：“你哪头的人？你行你上！”

加拉斯嘿嘿笑着，也不说废话，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好了。”他得意地说了一句，随即将石子抛上了半空，而后凌空一脚，把它抽飞了起来。

呼——咚——当——

三声响过，加拉斯的石子穿过树丛，击中不远处某棵倒霉大树的树干，跌落在了地上。

“加拉斯，你这脚解围可真棒。”蒂埃里斜眼瞥着他，眼中尽是调侃。

“嘿嘿，对不起，打扰了。”加拉斯干笑两声，马上识趣地退了回去，这个石子，远比自己想象之中更难控制。

——

用外脚背肯定是不行的，用正脚背很难控制好方向与力度，用足弓去端射应该是最合理的，但是桦树上的鸟窝太高了，这样根本提不上去。

蒂埃里在心里嘀咕着，为了用石子去踢中鸟窝，他和阿内尔卡两个人已经在这里耗上半个多小时了。

此刻，夕阳已落，天色昏暗，周围的树影都变得朦胧起来。远眺过去，白桦树上瓶盖般大小的鸟窝，早已和树影轮廓重叠在一起，化作一个黑点，在暗蓝色的天空中依稀可辨。

加拉斯与热罗姆百无聊奈地坐在小木屋前的台阶上，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他们瞧着前面比赛的两人，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样坚持到现在还不放弃的。

这半个小时里，他俩各踢了不下上百次，只是都没有一次能够击中鸟窝的。

“热罗姆，你觉得这样的比赛有趣吗？”加拉斯问着热罗姆。

“有趣？连台球比赛都比这有趣。”热罗姆回答着加拉斯。

“那是他俩觉得有趣？”

“我不觉得他俩觉得有趣。你看得见他们脸上都写了些什么吗？”

“你能看见？”

“能，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除了烦死了，还是烦死了。”

“那他俩为什么还不回去，七点半了，饭点都快过了。”

“大概对他们来说有种东西比吃饭更重要。”

“U15国家队名额？”

“之前可能是，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是什么？”

“大概是为了战胜对手，这种无聊的东西……”

热罗姆和加拉斯在台阶上对着话，蒂埃里也和阿内尔卡在空地前对着话。

盛夏之夜的森林里总是令人愉悦的，退凉之后，林间清爽地晚风挟带着丝丝凉意，抚摸过被白天灼人日光晒烫的肌肤，这时，每一粒细胞似乎都得以重生，欢快地在身体里跳动着。

额间流淌的汗水早已消失，蒂埃里心里的烦闷，却是越来越深了。

他第一百一十三次弯腰，拾起地上的石子，对阿内尔卡说道：“最后一次，都没踢中，明天再来。”他的话很简洁，因为他已经很累了。

阿内尔卡冲他点点头，也捡起了块石子，嘴里蹦出了两个单词：“你先。”

蒂埃里不再说话，按照起先的考量，这第一百一十三脚，他还是准备用正脚背抽射的脚法去处理。

这一百一十三脚中，一次也未能命中，自己踢出的石子虽然有几粒比阿内尔卡更近，但每次分布的距离却不一样。

上一次远，这一次近，这一次近，下一次却又远了，自己似乎已经摸索到了掌控石子的方法，但这中间却总有一层窗户纸般的存在无法捅破。

反观一旁的阿内尔卡却截然不同，他踢得最近的石子与鸟窝的距离虽然不及自己，但每次石子与鸟窝的距离，都是越来越近的，看上去他的发挥十分稳定。

自打踢球开始，蒂埃里虽然也曾输过，但自始至终都觉得没人能够在踢球这件事上，比他的天赋更强。

然而现在，他却隐隐约约地觉得，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瘦得像铁的前锋，天赋或许比自己更强，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也许正如阿内尔卡所言，自己之前所有的谦虚都是伪装出来的。

“你们都是白痴，没有人能在足球这件事上，凌驾于我之上”。这才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深吸口气，不再多想，谦逊也好虚伪也罢，天才也好笨蛋也罢，现在他只想战胜阿内尔卡，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赶出克莱枫丹。

右脚后退半步，将石子抛向天空，扭动身体一脚抽射。瞬间，石子化作一道暗色残影掠过郎布耶森林的夜空，挟带着猎猎风声，直奔鸟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