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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乌梅荔枝膏

  • 作者:少司姬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11 19:15:12
  • 完书字数:12004

却说沈应秾脸色阴晴不定地离开国公府,直至回到沈府都没能缓过来。

他端坐许久,脸色极黑,陈氏问他如何,他也不说话,沈元畅坐在下首,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至于书婵,她并没有跟着回来,沈应秾是不会放弃这个眼线的。而书婵自己,在沈若笙与沈应秾说好要解除父女关系,最后换来的却是逐出家门时,她对往日的主子和眼前的主子,看法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沈应秾一直闷声到沈元溪从国子监回来,方阴恻恻地开口:“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关于沈若笙的?”

沈元溪原本已经忘了,经他一说又想起来,心虚地嚅嗫道:“没,没说呢……”

沈应秾又不吭声了,黑着脸等他坦白。沈元溪怕极了,又生出一种莫名来的勇气,站直了说:“我叫谢廷昭和谢廷宥自己去问她是不是厨娘,我没说什么的。”

“啪!”

沈元溪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响亮的耳光给打蒙了。他骇然大哭,接着耳朵也被狠狠拧住,被沈应秾几乎是贴在耳边吼,吼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说了多少次,不许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厨娘厨娘,就因为这个厨娘,老子一辈子都毁了!全都毁了!”

沈元溪被他吼得骇然大哭,陈氏觉出不对来,一面抱住沈元溪,一面问询道:“可是事情败露了?”

沈应秾又是吼道:“就算眼前没有,以后也离败露不远了!”

陈氏被他凶得也急出脾气来:“你嚷什么嚷?纸是包不住火的,当时你打算要这么做的时候,早也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若只是两家对峙,我至于这样嘛?啊!”沈应秾气道,“那丫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给白家翻案,现在她已经和沈府无关,她怎样冒险原本已是无所谓,偏偏这节骨眼上,捅出来了假身份的事儿,眼看着又是甩不脱了。这要是被言官弹劾,咱们都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抛弃妻女且重婚,这样的罪过沈应秾就是有三顶乌纱帽,也都不够丢的。

陈氏一听这个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她低头,攥紧了沈元溪:“你为什么要跟谢家那两位小公子说那些?上回在祠堂不是发过誓,再不提这事了吗?怎么能不吃教训呢!”

沈元溪抽噎不已:“我也不知道,就是沈若笙烧得鸽子汤太好喝,一没留神就……说漏嘴了……”

得知原因竟然是这样虚无,沈应秾气得又是要抡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的少爷是文曲星转世,就你是饿死鬼投胎!”

陈氏拦着没让他打下去,可自己也是又气又郁闷:“这哪是喝了鸽子汤,这是给灌了迷魂汤了!”

以往陈氏拦着,沈应秾也会顾忌着些,毕竟他也心疼儿子,除非是怒急攻心,下不去手的,今次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拂开陈氏的手:“这孩子不管教不行了!再由着他乱说,迟早成祸害!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在沈应秾的疾言厉色下,沈元溪被架去了沈氏祠堂,管家请来了教子鞭,沈家的其余子女也都被传话过来观刑,瑟缩着站了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沈元溪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这样当众按在地上被鞭子抽,从来只是耳闻的家法,还是头一次被祭出来。

其实上一回沈若笙就差点碍了的,只是因为当时她婚期将近,陈氏怕在身上弄出伤痕,消不掉再被人看出来,才作罢了。那时极力撺掇沈应秾的是她,如今极力阻拦的也是他。只可惜,沈应秾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拿沈元溪开刀,立一立在沈若笙那里没能立起来的父亲威严。

沈应秾从管家手里拿过羊皮鞭,在手上扯得“哗哗”作响,每响一声,在场的子女都更瑟缩一分,沈元溪更是扭动不止,企图挣脱舒服,但他那小胳膊小腿,并没能逃过家丁的掣肘。

“沈元溪,屡次失言,贪吃成性,枉顾君子之道,今特在列祖列宗面前处以家法,以儆效尤。望诸沈氏子女,引以为戒。”

沈应秾踱着方步说完,挥手就是一鞭抽去,这一鞭直抽得沈元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整个人扭动地更厉害了,像是头等宰的小乳猪。

陈氏心疼地直抹眼泪,眼见沈应秾又要挥鞭再打,哭着扑了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别打我们的元溪,要打就打我吧!”

沈应秾抬手便挥开了她,看着她摔倒也不为所动:“妇人之仁,起开!”

沈应秾又接连打了三鞭,沈元溪哭喊道:“你打我,你打我你自己也要挨打才对!你自己丢下的她们,你叫沈若笙成了没爹的野孩子,只能当厨子养活自己,你还叫我替你瞒着,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沈元溪越说越不甘,越想越委屈:“天啊,你怎么不下雪啊!各位列祖列宗,我比那窦娥还冤啊!”

被当众戳破罪行的沈应秾愈发恼羞成怒,又一鞭下去,手一篇就打在了沈元溪脸上,血珠子渗出来,流成刺眼的血痕。

“元溪!”

陈氏的尖叫和沈元溪的哭声让沈应秾从暴怒中短暂地抽离,他举目四望,周围观礼的子女一个个瞧着他,眼神好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

沈应秾忽然想起他们捆了沈若笙那次,她倒是不挣扎,可脸上那不屑的笑就是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

“别以为你有这么多子女,你就能算是个父亲。”

那时沈若笙的话在脑海回荡,沈应秾一阵恍惚,手一松,鞭子哐啷落地,接着人也晃了几晃,重重载倒在地。

……

沈府内里生乱,沈若笙暂时不得而知。眼下需要她烦恼的,主要是眼前的书婵。

“你怎的还在这儿?”

“婢子是夫人的陪嫁,本该在此。”

沈若笙嗤笑了声:“我可没有你这样什么忙都帮不上,净会给我找不痛快的陪嫁。”

书婵低头不语,以她做大丫鬟的经验,此时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沈若笙看她这意思是打算死赖在这里,而她这陪嫁丫鬟的又较为特殊,不好随意打发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打发她去画绣样,不过不是寻常花鸟鱼虫,也不是山水日月,而是各种各样的美食。

这样的绣样从来没人做过,想做好看并不容易。书婵自知是被刁难了,可也被激出那么点不服气,当真着手研究起来。

沈若笙于是感觉清净了许多,自己就没事看看食方琢磨着来做了品尝。这一日瞧见有新鲜的荔枝,就以乌梅、清蜜、生姜、砂糖调了荔枝膏,制与谢廷安饮来,生津止渴,静心去燥,对他来说是很适用的。

谢廷安见她又欢欢喜喜地跑进门,身后的春云还端着托盘,就知道她是又有了新鲜花样。他冲着伸手,她便雀跃着上前握住了。

“慢着点,是做了什么这样高兴?”

“荔枝膏,我觉着比起鲜荔枝还要更好喝些呢。”

谢廷安接过春云递来的碗,看着当中如墨玉一样的颜色,不由得笑了:“又加了什么古怪东西?”

沈若笙摇了摇手指:“不是古怪东西,是乌梅。那书上说,因荔枝价贵,以乌梅煮汁加姜汁、乳糖与麝香,有荔枝味,就试着把二者混合了一番,意外的味道还很不错。”

谢廷安尝过,比起鲜荔枝,又多了几重微弱的辛甜、酸甜与乳甜的口感,的确是味道极佳。他又尝了一口便暂时将碗放下,从袖中取了个信封递给沈若笙。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你一看便知。”

沈若笙于是接过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折得整齐的纸,展开一看,当中写着“地契”二字,底下还盖的有官服印信。

“你给我买了块地,这是干嘛?”沈若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准确说,是买了个铺子。”谢廷安复又端起碗,笑着向她举着示意,“不是说想开食肆么,就在京城开吧,若笙。”

沈若笙呆了一瞬,继而心头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占据。她看看谢廷安,又低头看看地契,如此反复好几遍,才傻笑着说:“谢谢相公。”

没等谢廷安说出不必与他客气的话,沈若笙的各种疑问就接踵而至了。

“铺子是在哪里的?原先就是食肆吗?就我一个大厨吗?有伙计吗?我这出去看店的话,是不是不合礼数啊?”

谢廷安慢条斯理地一一答来:“铺子在朱雀街上,原本是家茶楼。大厨伙计掌柜的都会再请,你自然是不适合也无需去看店的。”

沈若笙的高兴劲儿立时少了一半:“那……那这还能算我开的么?”

“如何不算?菜单还是要夫人来拟才好。”

“你是说……”

沈若笙若有所悟,嘴巴微张着,惊喜地合不拢,谢廷安看她这样高兴,亦甚是欣喜,仔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

“京中食肆酒楼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可药膳楼却是绝无仅有。夫人又总说将医术丢了可惜,不如着重钻研于养生食疗一道,将此道专精,根据气候、体质、需求推行不同的药膳,夫人意下如何?”

沈若笙还能如何?她已经是惊喜到失语,惊喜到无以复加了。

沈若笙从凳子上跳起身,快速地在他鼻尖痣上亲了一口,笑得眼睛弯弯:“谢谢相公,我不会叫你赔钱的。”

谢廷安正要开口,这时书婵却又跨进来了,带着她新画的绣样。嫣红的荔枝旁,簇拥着一团白瓣黑斑的梅花,乍一瞧,一夏一东,不该是合在一起的两样东西,可因为这一碗乌梅荔枝膏,却又联系到了一处。

沈若笙撅了撅嘴:“我刚刚制荔枝膏的时候,你瞧见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不然天下不会有这样巧的事儿。

“是。”书婵也大方承认了,“婢子想着关于美食,也不一定要拘泥于所成之型,食材用来亦可。”

“狡赖。”沈若笙哼了一声,很快又捏着地契笑了,“不过还怪好看的,绣好看点儿,我挂店里去。”

书婵还不清楚药膳楼的事,不过比起这个,她更诧异的是沈若笙竟然会让她这样轻易过关。

沈若笙这时节哪有心思同她扯皮,轰走了闲杂人等,与谢廷安亲密缠绵地吻在一处,待她想退去的时候,却又被他搂住了腰,避退不得地被吻得腿脚皆软。

“不必与我客气。”谢廷安吻罢才说。

……

药膳楼目前还在筹备阶段,铺子要翻新,伙计要新招,菜单要拟定,一样样核对下来,到开业还要些时间。

这期间国公府出了一件算是喜事的事——太后娘娘做媒,下懿旨为谢承玉和吴东临两人赐婚。

至于为何说算是喜事,有这一纸婚约,谢承玉是得偿所愿,自然是高兴无比的。可谢常英和嘉平长公主却不一样了,两人一想起吴家远在江南,女儿嫁去那样远,就觉得难以接受,是以就想着让谢廷安从中说和,让吴东临同意入赘。

谢廷安知道吴东临的性子,他本就不是十分属意于谢承玉,如此只会更激得他反感。倒不如怀柔,折中一些让他在京中定居,反正他在京中有产业,每年也都要来京巡察的。

谢廷安此言立时受到了谢承玉的拥护,她兴冲冲地举起手说:“我这就给东临哥哥写信。”

谢廷安道:“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谢承玉不解:“为什么?”

谢廷安道:“若是他愿意,自然是好,但若是他不愿,如此只会叫他对你更多不满。”

这样只一方有意,另一方无情,凭着懿旨所成的婚约,对于那无情的一方来说,已经是一种挟制。偏偏他们还要在此之上,对对方提出更多要求。他与吴东临知己之交,倒还容易商量一些,谢承玉说来,只怕会是与初衷背道而驰。

谢承玉闻言有些不甘,可她不得不承认,哥哥说的是对的。她于是乖乖点头:“那便由哥哥来说。”

谢廷安既然揽下这差事,自然是希望为她办好的。而谢承玉虽然是这么答应了,可总有些遗憾,不能亲手写了情思与他,后来辗转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写了一封信,当然,无关两人婚事,只是说说女儿家的情思而已。

谢承玉笑着将信交由谢廷安转交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初绽的花,娇艳欲滴。

然而吴东临在拿到信笺时,脸上的寒霜却丝毫没有消散,他看也不看,伸手连信封与信纸一并撕了粉碎。

吴东临道:“既然谢家娘子有皇室可以仰仗,且已经是求了懿旨下来,又何必再拿这些来玩弄于我。”

“非也,东临兄这样说便是误会妹妹了,她绝无此意,是着实心悦于你,才会行为有失。”谢廷安道,“至于懿旨一事,主要是妹妹年岁已至,再不能继续待字闺中,才这样提早定了下来。不然以她对你的心思,是会愿意多等些时间的。”

谢廷安说得诚恳,吴东临却是快速揭过这一节,不愿再提:“你请我来若只是说这些,那就不必再说了。”

谢廷安道:“倒也不是这些,只是想问问你今后如何打算,可有意向于京城定居。”

吴东临不带表情地说:“究竟是你想问,还是另有其人。”

“我们谢家上下自然都是很想知道答案。”谢廷安笑了笑说,“京城繁华,对你们经商之人来说更是机遇之处,且你在这里也住得惯,定居下来于你而言也不是问题。”

“没有人会在住得惯的地方去建家乡景。”吴东临轻叩桌面,“再说,即使住得惯,自己想住与不得不住,又是两种心境。这样留我,不过是以华丽之笼相拘而已。”

谢廷安本是含笑的,听到此处也敛了笑容,目光看向吴东临身后的屏风,神情有些严肃。

屏风后面,藏匿偷听的谢承玉捂紧了自己的嘴巴,她看起来有些失错和茫然,显然是没想到吴东临会用那样的话来形容自己的遭遇。

一旁,沈若笙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同是背井离乡的人,她是很理解吴东临的。人离开自己生长的环境,就像是树被拔了哏,移栽至别处。若遇到甘霖,还可扎根重长。若所遇无知己,心灵干枯,那迟早人也是要跟着枯萎的。

以她而言,在沈府的那段日子便是极其恶劣难熬的,虽住得并不久,可总觉着比她前十几年遭的罪全部加起来都难以承受。而在国公府遇见谢廷安之后,一切都又充满了希望生机,日子丰富多彩,怎样过都是充实自在的。

内里沈若笙安慰着谢承玉,外面谢廷安则是缓了缓心神,试图从其他方面打动吴东临。

“说起来,你们吴记在京城的铺子虽然尚且稳定,可并不算拔尖儿,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有你长期坐镇,想来会再上一个台阶。而且我和若笙如今也是小灶初起,以后少不得也请教于你。你总说经商之道奥妙无穷,难得我参与其中,你就不想当个见证吗?”

吴东临并不会轻易被他带沟里去:“那要看你是以好友的身份,还是大舅哥了。”

“两者皆是呢?”

“那便是两者皆庸庸,我无法对此做出回应了。”

两人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原点,谢承玉听得心急,随手捶了一下屏风,这一下可就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引得吴东临回头,神情冷淡,声音亦冷淡:“出来。”

谢承玉哂笑着,不好意思起来,沈若笙却是无所谓的,伸手拉着他便往外面走。

吴东临瞧见两人,微微冲沈若笙颔首示意,略过谢承玉又转回了头。

谢承玉凑上前去,不无委屈地说:“不要不理我好吗?我知道我这样是有些任性,可是我也是请了袁相师看过,才叫母亲去向太后求旨的。”

吴东临眉头皱起,语气有那么点不可思议:“相师?”

谢承玉并未觉出不妥,用力点头:“嗯,相师说过我们在一起会很好的。”

吴东临面现寒霜:“荒谬!终身大事却交给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你自己没有丝毫判断么?”

谢承玉被他凶地心一颤,可还是继续坚持着说:“正因他所言命理与我判断一致,我才信。”

这下换吴东临忽然失语起来。他了她一眼,又撇开了头,重重地说道:“荒谬!”

谢承玉带着哭腔道:“这不是荒谬,这是人之常情,是往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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