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前几天,林药在观察王公公的时候，把自己的存在感放的很低，根本没让对方发现自己。

可这次,他却清晰地落入了王公公的视野里。

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准备去办事的王公公，看着一瘸一拐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林药，目光只是不经意地从他身上扫了一下。

林药也像是发现了面前有人,抬头看了王公公一眼,立马站直身体,恭敬地向对方行礼。

王公公虽说看到林药有副好皮相,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一个长的不错的小太监,也引不起他多大的关注。

如果是貌美的宫女，他可能还会想想这位会不会有被皇上看上，一个小太监,还是算了吧。

正当王公公准备挪开视线，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东西,顺着林药行礼的动作,从他袖子里滚了出来。

林药像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勉强”撑起的淡定也稳不住了，连忙伸手去把那东西捡起来，仔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脸上带着落寞、孤寂的表情。

等他小心把东西收回怀里时,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容,像是在怀念什么。

王公公这步子还没踏出去，目光也还落在林药身上，自然把他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收入眼中。

想到刚才看到的小布老虎帽子,王公公不免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孩子，如果那孩子能好好活着，应该能有这小子这么大了吧。

想归是这么想，但多疑的王公公，对林药这一连串行动还是表示怀疑，这个人该不是在他面前故意演出这一套吧。

毕竟，他曾经有个儿子的事，宫里的老人都知道。

林药在收好小帽子，正准备站直身体，“看到”站在旁边的人，居然还没有离开，被“吓”了一跳。

他“慌张”地向王公公告饶，自己刚才的行为太没有规矩了。

王公公看到他这样的表现，那颗多疑的心才落回原位，这一瞧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心眼儿直啊，有什么情绪都写到脸上了，这种“单纯”孩子，在这宫里有多久没见过了。

好像是有些时候了，能跟在他身边，哪个不是人精儿，那些还没有被宫中黑暗“调/教”的新人，根本就没近他身的机会。

王公公再打量了下林药这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样貌，心里微微有些动容。

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态度，只是例行问了林药的名字，和在哪个宫里当值，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看到这位王公公离开，林药并没有失望，而是在对方没看见的地方，半阖下眼，敛去里面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后面几天，林药并没有再出现在王公公面前，就好像之前那一碰头，只是个偶然而已。

他依然“尽力”地办着自己的事，不管其他的太监怎么排挤、奚落，都保持着一副积极面对的样子。

这几天，虽然王公公那儿没什么进展。但是他伺候的主子，瞧他的眼神，是越发和善了。

任谁在这压抑的宫里，看到一个小太阳似的人物，心情都会愉悦几分的。

虽然心里定好了计划，但接连几天对方没什么反应，林药不免想到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让对方把自己忙忘了。

要不然，依据他观察的结论来看，那位心密如蜂窝的王公公，应该会对他拟好的那个人设，抱有好感才是。

就在林药想着要不要实施B计划，想办法再去刷次存在感，他就被人叫走了。

林药看到叫自己过去的太监，心里的那点儿不确定彻底消散，他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领路的太监想着王总管谈起林药时，脸上那温和的表情，不知道这个蠢小子是走的哪门子好运，居然能入那个人的眼。

“等会儿见到人，态度恭敬些，要是表现的好，这就是你一步登天的机会。”领路太监心里微酸的指点着林药，希望对方也能惦记自己这两句好。

林药脸上带着“忐忑”和“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样，无措地点着头。“嗯，谢谢公公指点。

那公公知道那位总管大人找奴才，是有什么事吗？”

领路太监撇了撇嘴，瞧着他这副傻样，越发搞不懂王总管看上这人哪儿了。

不过，总管大人的事，他这种人怎么管的到，“不知道，你自个儿见着人，就清楚了。”

“嗯。”林药抿了抿唇，像是在给自己加油使气，步伐都踏重了几分。

正被人捶着腿的王公公，看着进来之后，除了行礼，就懵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林药，“噗嗤”笑出了声。

这小子，也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怎么瞧着还这么笨拙，一点儿都没有机灵样儿。

怪不得被那群小奴才耍的团团转，就这种性子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死在这宫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过，既然被自己瞧见了，这有缘分，还是要多过问两句的。

“之前听你说，你叫小药子，那进宫前的大名儿叫什么？”王公公盘着手里的佛珠儿，面上表现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和林药聊家常那般。

林药微蹙了下眉，像是不明白总管大人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进宫前叫林曜，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所以父亲为了让我好养活，就取了劣名儿，叫药罐子。

进宫后，以前的名儿太贵气，不是小人这身份能受的住的，就干脆被叫小药子了。

也许是小人沾了宫里的贵气，这进了宫之后，身体反而好了起来。”

王公公审视着林药的表情，看到他提起父亲时，脸上孺慕的表情，冷硬的心微微发软，这孩子也有个关心他的爹啊。

“照你这话说来，你在家里应该是被珍重的那个，怎么会进宫当差啊？

说句不好听到话，你家要是只有你一个，你这一进来，你家可就断了根了。”

王公公心想要是他儿子还活着，也走上这条路，他可能会活活气死的。

听王公公这么一提，林药脸上原本温和的表情，也像是起来冰裂的口子，整个人僵硬了起来。

王公公一看林药这样儿，还有什么不懂得，自己这话，怕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吧。

就在王公公以为林药会避而不答的时候，不曾想林药颤抖着嘴皮开始说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一字一顿地艰难地说着，后面就像是汹涌的河水，突然有了缺口，再也压抑不住，直接倾泄出去。

那激动的样子，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顾不上周围人的反应。

“小人的命，是小人的娘拿命换来的，她生小人的时候大出血，除了从父亲那里知道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别的什么都不了解了。

不过，还好小人还有个爹在，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些，当相依为命，苦里面也能咂摸出甜味儿来。

只是小人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把家都要拖垮了。

后来爹也生了病，想想他这些年过的辛苦，小人就觉得这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

就找了牙人，把自己给卖了。然后用卖身的钱，留给爹治病。

反正大夫说过，小人有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活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这样，还不如早早离开那个家，让爹能剩下些钱，再讨个媳妇，生个福康些的孩子续香火。

这进宫也是误打误撞被送进来的，不过，想着这辈子长也是那么过，短也是那么过，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离开，就是永别。

不是我走到父亲前面，而是父亲走到我前面。

除了一个小布帽子，我什么都没有了。”

林药激动地说到最后，连自称都变了，直接我啊我的说了起来。

王公公看着苍白着一张小脸，唇上也没多少血色的林药，觉得他说自己有不足之症，应该是真的。

再瞧林药红着眼圈，眼泪就在眼眶儿里打转的样子，心越发揪了起来。

他能理解这种情绪，他当初也想把自己儿子救回来，可是最后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自己那儿子病态的样子，再瞧着林药这悲痛的表情，莫名地，王公公把二者重合在了一起了。

这个命苦的孩子，虽然规矩上薄弱了些，人也憨直了些，但是这心真是个孝顺的。

居然为了救父亲，就把自己给卖掉了。

“别哭了，孩子，你过来给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你已经留下了治病的钱，为什么你父亲还会......”

要是不知道详情的人，还以为这老太监是故意揭人家伤疤，看对方笑话，但林药知道这人想了解自己，是为了什么。

林药咽了咽口水，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无礼，忐忑地看了看王公公慈爱的表情，小心地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这些事儿一直压在小人心里，没有个听说话的人，这一下没控制住，就让大人笑话了。

您就把小人刚才的话，当做胡话吧，小人的那点儿糟心事儿，不值得坏了大人的心情。”

你如果一股脑的说出来，王公公可能就当个故事听了。

可现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又不继续往下降，这不是吊着人么。

要不是瞧着这个抹眼圈儿的小子，有几分傻气，王公公还真要生火，让你说你就说，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这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推辞。

不过，他瞧这小子顺眼，就不讲究这些东西了。

但有些东西，真的得好好教教他，要不然就这性子，容易被人欺负。m.w.com,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