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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号敛骨人

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一日晚霞烧天，刘志刚好不容易以吃完三屉小笼包为代价，才将心满意足的司徒文珍撵出门。随即整个人缩进竹椅，想着来到这方天地一个多月以来的所见所闻。

乱世之中胤天王朝地处边夷西陲，虽以武立国，疆域颇大，却一直被其余六国视为蛮夷。加上高层沉迷享乐，民间又私斗成风，常常可见街头横死，家中五石飘香的场景，更加坐实被视之蛮夷的说法。

可这些跟他刘志刚暂时都没多大关系。他有骨就敛，无骨就睡，不光日子过得舒坦，积攒下来的家底也不算小。

不说阴损非常，难以派上用场的捻香术跟锁魂法。单单自保傍身功夫就有分筋错骨手、太祖长拳、十二路谭腿。还有那神人以掌观山河，以及其它几项暂且不能示人的秘技。

这些可都是他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护身符，只要再积攒一些，让家底更为厚实，就差不离可以折腾折腾。

正当刘志刚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扳指盘算这段时间以来的收获时，司天监差人就推着独轮车，送来一具上下身分离断开的惨白骸骨。

“差官大人，小人瞧着这副骸骨有些眼熟，莫不是前些日子……”

他没有说完，司天监差人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点头称是。

刘志刚有些奇怪，这副骸骨原主应该是三号向背雌雄馆的敛骨人。在他来到这方天地的第一个晚上，就是这个人被从地下钻出的蜈蚣鬼娘给一口咬去半截身子。

他还记得第二天去三号馆看热闹时，发现馆里冷塌上还有一具生出蛆虫的尸骸，被司天监一并带走。

这眼瞅着都过去快一个多月了，这明显死于非命，受邪煞侵蚀的骸骨居然才开始收敛，还好死不死送到这里。

这特娘的真是倒霉。

“放心，司天监天师已经将邪煞清除，你只管收敛便可。”

差人将独轮车停在明堂外，与刘志刚办理完了交接手续，就匆匆转身离去。

差人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刘志刚心里反而发怵。

司天监跟城卫军在他印象中都不怎么靠谱。一个放走司徒文珍，一个出悬赏公文牛头不对马嘴。

只是人已走远，他只能抱起骸骨返身回屋。

心里的抱怨只能是抱怨，事还是要做。况且这完事之后还有一字铸骨图的好处等着。

刘志刚手脚麻利，点火盆垫老瓦。

等到瓦碎火灭，将骸骨上下身朝凉席上一放，准备开始动手。

骸骨以下身盆骨为界两向断开，断口上有一排明显半圆齿痕，是三号敛骨人无疑。

刘志刚用毛笔粘上调好的白漆粉，在齿痕断口一把抹过，粗暴将骸骨上下身一合，算是完成大半。

剩余只需将些碎裂骨渣一一拼接，就算完事。

只是这吻合断口，辨析骨位奇正的手法，对比司徒文珍那次，简直粗暴太多。

大抵他是觉着，反正人都死了，敛好朝土里一送，过个百八十年一样东倒西歪，没必要跟治伤这种细致活儿相提并论。

所谓拳高莫出，术高莫用。

刘志刚手下功夫已经算收着大半，即便粗暴下手拼接，可出来的效果绝对比其他敛骨人随时都会散架的“作品”，高出几个层次。

自学到分筋错骨手，经过司徒文珍后背妖骨锤炼，刘志刚觉着自己敛骨手法又纯熟许多。

这么想来从一字铸骨图得到的手艺，虽说学来就已大成境界，可经过实战演练还是有突破极限的可能。

随着手法越来越精纯，以往一具骸骨刘志刚需要到天快亮时才能完工，整个人累得快要虚脱。

可现在才过四更天，一具骸骨已经快要敛好，并且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累，反而神采奕奕。

他觉着当下这个状态，要是推到司徒文珍，肯定能让她明儿小腿肚子直哆嗦。

贼心贼胆他都有，不过这也就想想，毕竟麻脸缺了心肝的胸堂画面，着实在他心里留下不小阴影。

刘志刚一心二用，一点也不耽误事。将明显是被打断的髀骨合上，这三号敛骨人的尸骸就全部拼接好。

除了怎么也赶不绝的老鼠在床边窜过，再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黑雾弥散，庄严妖异佛像手捧一字铸骨图浮现身前。

刘志刚看着图上翻动颜色不断深浅……

三号敛骨人一生平淡寡味，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事迹。

与四号馆麻脸儿差不多，都是前朝邢犯。国灭之后新朝建立，新君大赦天下，从死囚变成了贱籍。

因为被关太久，没有半点营生手艺，一直靠偷鸡摸狗为生。直到半年月前实在是上了年纪跑不动了，偷东西被人发现打断一条腿，这才为了一口吃食，投进司天监当个敛骨人。

刘志刚对这些并不关心。收敛的遗骸多了，当个看客所看见的故事也就多了。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不外乎睁眼闭眼，管它钱没了还是人没了，反正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志刚只是好奇三号馆的敛骨人怎么就被蜈蚣鬼娘给一口咬死了。

据他平日闲暇下来回想那晚情形，明明是自己离得最近，怎么蜈蚣鬼娘舍近求远，一口咬死三号敛骨人？

一字铸翻动图快近末尾，突然一个细节引起刘志刚的注意。

刘志刚穿越来的当日，三号敛骨人白天用攒了半年银钱，约了个沦为野鸡的过气老鸨，打算晚上共赴巫山云雨。

可不巧天还没黑，馆里就送来一具贴满符箓的生蛆骸骨。

三号敛骨人按规矩过火破煞时，一心想着灵肉销魂滋味，没注意瓦片只是崩了一角，没有彻底碎开。

便开始动手敛骨铸尸，一开始揭开符箓清理蛆虫都相安无事，等到吻合骨缝，辨析骨位时才发现总共少了五块骨头。

而在这时，一只从火盆里爬出的肥胖蛆虫，悄悄爬到他脚背上，化为一滩血水浸入皮肉。

三号敛骨人没有发现这一异样，而是将缺骨的事情上报。

司天监当即遣送他与其他敛骨人一同前往乱葬岗。

不想这一去巫山云雨没有享受到，当晚就葬身妖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