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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贵妃已被带上了殿，她性子比弟弟沉稳许多，进殿之后，不慌不忙，一字一句的指责皇帝毒杀嫡母，嫁祸于人，“武氏若不拼死一搏，唯有死路一条！”

她的思路极为清晰，甚至还引用了昔日隐王的名句:“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皇帝反问:“太后薨逝在后，武英招私自回京前，莫非武英招未卜先知，预测到朕要毒杀太后，才来拼死一搏么？”

武贵妃道:“我思念娘家人，请弟弟来探望一二，原是人伦之理，你借题发挥，我等也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皇帝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一旁的应不言开口道:“你弟携私兵隐匿大军之中，粮草辎重皆备了半年以上，又不肯奉召调换兵将，如此，还敢说不是早有预谋？”

武贵妃漠然道:“不肯奉召又不是我武氏一家。”

世家与皇家之间龌龊颇多，不买账也是常事。

武贵妃此言一出，那姒甘泉眼底已是闪过一丝晦涩。

应不言心知扯这些因果毫无意义，于是换了个话题，道:“贼喊捉贼，太后分明是死于你奉上的汤药！”

武贵妃漠然道:“太后乃是被太医署送来的汤药毒杀！”

“太医署没有下毒！”说罢，应不言命外头的滕院判等人上殿，滕院判等人在殿外早听闻了里头的对话，一进殿就齐齐跪地喊冤，滕院判一边喊冤一边跪请让医女去太医署取给太后熬的三幅药的药渣。皇帝颔首应允，待到药渣取来，滕院判指着药渣赌咒发誓:“太医署奉与太后的药是微臣亲手熬制，药渣存档，绝无问题！”

他当着众人的面，把三副药渣一点不剩的都吃了，噎的眼冒金星，还直说“若药里有毒，药渣也应该有毒，臣以性命担保三幅药绝对无毒！”

武贵妃早知滕院判不会认，淡淡道:“母后娘娘饮食起居皆在皇帝掌握，太医署亦为皇帝马首是瞻，区区药渣，造假又有何难？”

应不言依旧淡定，道:“太后薨逝后，锦衣卫搜宫，得了两副食盒汤碗，一副是太医署的款识，一副是止戈宫的款识，皆洗刷干净，彼时只有你在殿内，若非为毁灭证据，为何如此？”

武贵妃根本不认，道:“你替皇帝收尾，又来嫁祸与我？”

应不言神情毫无变化，道:“止戈宫寝殿妆台，搜出毒粉，又如何解释？”

武贵妃的眉头微微一挑，道:“什么妆台？”

应不言命人将妆儿并那个妆台带上来，那妆台已是被劈开了，放珠宝的抽屉下有暗格，暗格里放着一只黑漆漆的陶瓷罐子。

那妆儿瑟瑟发抖，一副十分畏惧的模样。

应不言道:“说罢。”

妆儿忙道:“奴婢真不知抽屉下头有暗格，更不知里头有东西啊！娘娘梳妆极少，奴婢不过看着屋子罢了。”

武贵妃冷冷道:“这贱婢是宫里分下来的，又不是我的人，她的话岂能作数？况且此女身手不凡，竟是皇帝的探子了，这毒粉必是贱婢陷害的。”

皇帝怒道:“胡言乱语！”

武贵妃笑了笑，突然飞起一脚，向着妆儿的心窝踹去，此处是要害，她正是要出其不意，逼妆儿亮出身手！

妆儿却是实打实的领了这一脚，被踹出几米开外，脸色煞白，嘴角已是吐出了血沫子，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武贵妃没料到她这般能忍，微微一怔。

她此举太过突然，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许多人已是勃然大怒。

叩龙图高声道:“御前行凶，该当何罪？”

更有清流叫道:“女子贞静第一，武氏女子忝居贵妃之位，尚且凶悍至此，难怪兄弟做出这等无父无君的丑事来！”

那一直趴在地上未说话的武英招十分不服，高声道:“此女本就是内宫分配，包藏祸心，我姐姐怎么打不得？”

此言一出，讨伐声越发的激烈。

皇帝哀声道:“武氏素来如此，朕看在其为世家的份上才隐忍多年，到底忍出一场弥天大祸来！连母后也未能幸免。”

姒甘泉道:“陛下岂能未卜先知，这武氏着实猖狂。”

武贵妃看向姒甘泉，冷笑:“姒大人，你以为姒氏渐渐退出朝堂皇帝就放心了么？！姒家功高震主这么多年，皇帝算账的日子在后头。”

姒甘泉眉头皱起，不出声了。

皇帝并不心急，沉声道:“武氏，多年来朕为免刀兵，百般忍让，奈何你不知悔改，得寸进尺，你既说这宫女是内宫指派，如今倒要召几个不是内宫指派的人来！”

丁掌印会意，走了出去，很快，他带着风婉儿与曼陀上殿，二人行罢礼，垂手站在一旁。

武贵妃见了风婉儿与曼陀，也没太意外，正要说她二人“皆被皇帝收买”。

可这时，又有一人上殿，武贵妃一怔，却见是香婵。

香婵是一个人上来的，进了殿，她便跪下了。

武贵妃心中了然，冷笑:“屈打成招，皇帝，你也不过如此。”

那香婵已是开口，声音颤抖，却极为流畅:“陛下并未屈打成招，娘娘，您不能一错再错了！”

武贵妃心中了然，叹道:“果然是人情反复，我武氏的家生子都能被收买。”

香婵哭道:“娘娘，咱们主仆做下这等事，活命已是不要想了，可我老子娘没犯王法啊！陛下宽宏，愿意留奴婢父母妹妹一条生路，求娘娘谅解奴婢啊！”

此言一出，许多清流官员对这香婵有了一丝儿怜悯，一个胆子大些的御史甚至赞道:“若无谋逆之罪，竟是个孝女了。”

武贵妃冷笑:“当初你说你父母偏疼妹子，苛待了你，让我将你妹子卖去窑子，再把你爹娘打发去庄子，如今怎的又这般孝顺了？”

这话说的众人又是一惊，香婵见武贵妃揭了过往的短处，心中也恼了，越发的顾不得了，高声嚎啕:“天可怜见，我妹子早就好好的嫁人了，前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老子娘也在府里做管事，娘娘这话是要逼死奴婢啊！既如此，奴婢也不要脸面了，娘娘与奴婢对食这么些年，夜半无人之时，何等恩爱，娘娘还让奴婢叫您相公！还说将来事成封奴婢一个奉圣夫人，娘娘都忘了么？”

对食指的是宫女与宦官之间结成夫妻，宫女与宫女之间也可称对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