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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悟慈，这一次的燃香会，注定是与众不同的。自晋升第九层尊者境的当日露面过，悟慈就一直隐身在思过崖的洞府之中。除了当时诸多宿老祖师与各脉首座前来与他商议庆典之事外，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仍旧守着偌大的思过崖，如过去的二百四十年一般。

这一日，农历年的四月十五。天刚放明，唯识宗上上下下已经是立身在了道路两侧。只闻得大梵峰上一声洪亮而又浑厚的佛号响起。顿时，漫天交织起了瑞彩虹霞，从天而降的花雨纷纷扬扬，落英散发着醉人的香味，使得唯识宗处处都是一派盛景。

燃香会开始了！

燃香会的庆典虽是普天同庆，但并非与民同乐。庆典分作了很多场次，各脉真传道统有各自的庆典，内门有自己的庆典，外门也有自己的庆典。并不会混杂在一起去，独有宗师殿的诸多宿老祖师有时会穿插各处，走动一下看一看。

当然，这种习俗只是往年的燃香会的举行之法。此次的燃香会在这样的规矩基础上，又稍微做了一些变动。为了表示悟慈祖师对于万千佛门徒众的关心与关怀，此次燃香会上，悟慈会分化出灵识降临到各处庆典之上，与所有人共度燃香。

外门之中，黄梁梦里所在的那处无名山头，此时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显得异常花枝招展，华美异常。正对着黄梁梦里千步之外，立起了一尊巨大的佛陀金像，佛陀金像之侧，则是一团黑黝黝，浓如泼墨的奇异漩涡。

外门中所有的人均聚集在了此处，按照所属家族，分作一列列的端坐在佛陀金像之侧，齐声的祷祝，虔诚参拜。这佛陀金像，正是佛门道统的开拓之人，唤作因陀。天下禅修共尊他为佛门的祖师。而这燃香会的意义，正是天下禅修共同祝贺因陀祖师在今日证道。

思过崖洞府深处，倏忽间飞出十数道灵识化身，其中一缕径直降到了向婵身前。只不由分说的一卷，便有愿力透发而出，裹挟住了向婵便朝前飞遁。

这缕灵识化身的飞遁异常迅捷，似乎在无数的空间之中穿行一般，只是一动念的功夫，已经降临到了外门之中。此时方才延缓了速度，带着向婵驾云而行。

向婵深觉震撼，在心中想着：“这样的大神通手段，日后我向婵定然也要习得。驾云驾风虽然潇洒，却哪里有方才的感觉畅快，一动念想去何方已经到了，这才是遁法。”

便在向婵思忖之时，悟慈的这缕灵识化身已经带着向婵到了黄梁梦里所在的无名山头。所有正在祷祝的外门中人均停了下来，仰首望着天空中驾云的悟慈与向婵，一个个尽是欢喜与惊诧。

在参拜因陀祖师佛像的方阵之中最左侧，乃是智者一脉的门人。这在外门之中的庆典，正是由智者广元所主持。此时广元眼见悟慈的灵识化身降临，当下便拜倒，口中高声呼道：“弟子广元，携外门众弟子，叩拜悟慈祖师，恭贺祖师跨入尊者之境，神通无量，光耀大千。”

外门众人顿时一齐拜倒，齐声祝愿。恭贺悟慈荣登尊者。

悟慈将向婵往智者一脉的队列中一送，自己却是降临在了参拜方阵的最前列，展颜笑道：“都起来吧。今次本座与你等共同祷祝，参拜因陀祖师，愿唯识宗长盛不衰，佛门道统绵延不败。”

外门众人齐声附和，均是说道：“愿唯识宗长盛不衰，佛门道统绵延不败。”

悟慈端坐在方阵的最前列，诵着经文，低声的祷祝。外门众人也不再多言，随在悟慈之后继续开始了祷祝的功夫。

向婵归入智者一脉的队列之后，便前后扫了一眼，顿时心中便是一惊，因为他仔细巡视了一遍，竟然在众人没有找到宗思的身影。难道宗思陷在了须弥幻境中还没有出来？

这些时日他被罚在思过崖中面壁，完全没有办法与外面互通声息，竟是连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

“师尊，宗思师兄没有回来吗？”

向婵殷切的望着广元，有些忐忑的问道。

广元微微一叹，也有些担忧的说道：“为师一直守到昨日，界碑上都没有丝毫的动静。不过宗思的身躯炉鼎上的莲花烙印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一直都是光华灿灿，想来是因为什么机缘拖延了时日，无法赶在燃香会之前回转吧。”

向婵长舒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演武台上的约斗怎么办？”

广元一番踌躇，道：“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吧。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方阵之中，紧挨着智者一脉队列的，便是胡家的队列。胡家众人眼看着向婵与悟慈一道来参加燃香会，一个个眼中顿时冒出了惊愕与愤恨的光芒，毫不掩饰两家之间的恩怨。

队列之中，胡家家主胡言仁唤来了胡守成、胡守信两兄弟，问道：“演武台上生死由命，谁都不能插手，便是悟慈祖师亲临也是如此。守信，你准备好了吗？”

胡守信道：“家主放心。我哥为保万无一失，将使者赐下的一件法器暂时借给了我。据卢家的卢卓群回忆，向婵的修为也不过就是第三层首堂境前期，虽然仗着智者一脉的道统有些殊胜，能勉力与第五层法师境前期的人抗衡，但当时的情况只是点到即止而已。卢卓群并没有下死手。”

胡守成点点头，也道：“守信说的有道理，最重要的是，卢卓群只是外门中人，根本就没有拜入唯识宗，所得到的道统也只是【易筋锻骨篇】，他若是如邱乘风一般，敢于去修炼【七情化形斩】，倒也还有些威慑，可他偏偏选择了【碧芒青锋斩】，他的战斗力，不过去第五层法师境中最差的一批罢了，比上第四层上师境圆满的修士，也高不了太多。如此权衡下来，向婵的战斗力也就是略高于第四层上师境圆满的修士。”

胡守成的这一番推测，倒也算得上丝丝入扣，若是向婵没有在思过崖得到一场造化，倒还真的就让他吃准了。可惜的是悟慈演一场戏，随手赐给向婵的自性精华，将这一切的推论都给推翻了。这却是胡守成万万始料不及的。

胡守信咬牙切齿的嘿嘿笑道：“向婵那狗奴才，以为得了智者一脉的道统就能咸鱼翻身。他是想都别想，演武台上我就让他美梦破灭。”

胡言仁身为家主，倒还是十分持重，思索了半晌，仍是说道：“卢家与向婵父子素来有些交情，这次会不会合伙演了一出戏诳骗我们。这些年我们胡家随了使者之后，虽然在外门中风光无限，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据说向婵之所以能拜入智者门下，便是卢家安排的。”

胡守成道：“卢家人的心思，我却也能猜测一二，无非就是将向婵当枪使，抬他出来与我们胡家过不去，以免我们一家独大。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向婵不但性子刚烈，人也聪明的很，恐怕早就看穿了他们的伎俩。所以说卢卓群断然不会是在演戏。依向婵那样的个性，即便心中有谋划万千，也是不屑于使的。”

胡言仁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还有你，守成。宗思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他是立下了心誓的人，也不知会耍些什么手段，你可要留心些。”

胡守成颌首应诺，道：“家主放心，我心中有数。前几日，我特意向使者求了一张神通符篆，里面封禁着一式【龙象大手印】的神通，便是宗思有通天之能，也断无幸免。”

燃香会上的祷祝，求因陀祖师赐福，要一连的持续三个日夜。待这祈福完了之后，就进入了燃香会上一个格外重要的环节，演武台了。同宗之间不能相互杀戮，有了恩怨，只能找戒律院仲裁，但若是这恩怨已经牵涉到生死，到了不得不分的地步，又该当如何呢？

这时就要到演武台上分生死了。通常情况下，演武台是随着燃香会的举行每三年一开的，因为演武台每一开启，总是意味着同宗杀戮的惨案，进入之前是需要向因陀祖师祈求原谅的。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演武台也曾经为某些人单独开过，比如悟慈。

三日已过，外门众人渐渐停止了祷祝声。广元从智者一脉的队列中越众而出，走到悟慈的灵识化身附近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面向外门众人，威严的说道：“祷祝已完，外门众弟子可有生死恩怨，需要开启演武台。”

胡守信与向婵几乎同时越众而出，答道：“有！”

广元道：“二人各去因陀祖师像前忏悔，忏悔毕后，自会为你二人开启演武台。演武台一开，生死各安天命，你二人可会后悔。”

两人又道：“绝不后悔！”

这时两人自去因陀祖师像前请求原谅，广元执了自己的身份玉牌，站在因陀祖师像之前的那圈奇异漩涡之前，庄重的说道：“今有不肖弟子胡守成、向婵，因故结下生死之怨，请求开启演武台。敬告天地人神，生死由命，绝不反悔。”

随着广元的话音落定，那圈奇异的漩涡渐渐的停止了转动，不断的张开，仿佛一张深渊巨口一般，展现出了里面的场景，一片的荒芜，乱石堆积，好像绝地，正是一个绝佳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