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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所。

易然以律师身份去接见了于元勋。

几日不见，他神态颓丧，青圈胡渣明显。

“易律师，你怎么来了？”

于元勋并没有太大沟通的意愿，低垂着头，沉默。

“不是顾心。”易然开门见山。

于元勋眼底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又黯淡。

“顾心，因招了你，失职被问责。”易然平静地阐述事实。

于元勋抬头出声：“她...现在怎么样了？”

“降职，调岗，自生自灭。”易然字字攻心，见于元勋神色松动，便继续开口：

“专业潜入华光集团的人，想必一定对华光十分了解，那你对华光旗下的华信美妆公司，应该也不陌生吧。”

易然看到于元勋眼中的诧异，果断选择适当渲染。

“没错，顾心被调去那边了，每天焦头烂额，被奚落辱骂，且毫无出头之日，但她又要强，非要揪出陷害她、出卖你的人不可，独自扛着压力不肯说，也不知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啊...”

她等待着于元勋的情绪渐渐进入状态了，才再次开口：“出卖你的同伙，你知道是谁。”

这肯定的语气，让于元勋一愣。

易然进一步探问：“顾心也已经猜到了，但她不知道你们背后组织的庞大，她会陷入未知的险境。”

“既然他们会选择把你推出去，说明...”易然顿了顿。

“我知道。”于元勋颓然出声。

“那你依然选择三缄其口吗？”易然放缓了语气。

于元勋神色动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

“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尽可能告诉我，是帮顾心，也是帮你自己。我尽量帮你争取从宽处理。”易然循循导之。

“那晚吃饭时，你们提及华光项目的关键机密，只有我和叶诗遥在场，但我并没有往外传递过这个消息，却很快收到了指令。所以，一定是她。”

“但是，我不知道她背后还有谁。”于元勋慢慢回忆，梳理着开口。

“我一直在按单线接受指令，完成任务办事拿钱，碰面时的接头人也不固定。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如果没收到任务时，就忘记自己的身份，照常上下班工作。”

“简单来说，雇主下单，上头指派，我执行任务。”

易然理了理思绪，抓准了关键，“你说的雇主和上头，是同一方吗？”

于元勋沉默着摇摇头，“我完全不知道雇主是谁，当时我得知顾心被陷害成为间谍停职时，曾追问过接头人原因，他只字不提，只说照任务办事。”

“那你的上头，是谁？接头人的信息，你了解多少？”易然一一追问。

于元勋再次摇摇头，“我们只负责办事拿钱。没有固定的上头，我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是雇主的人还是组织里的人。反正，里面所有的信息都十分隐蔽，都是单线联系，即使在做同一件事的伙伴，可能面对面也不知晓彼此的身份。”

“照你这么说，叶诗遥也是你们组织里的？”

“我无法确定。”于元勋如实回答。

“你参与的这个组织，是什么？”易然不再绕圈。

“一个没有固定地址的暗网。我不知道有没有线下据点，但我所接触到的，所有交易都在线上完成，接下任务后，后续会收到接头人的消息，紧急情况会用特定的联系方式碰面。”于元勋既已选择破釜沉舟，便知无不言。

“那晚你们设下圈套，我收到指令去盗取机密后，再想上去看看时，已登录不了，页面也完全打不开。”

“我被警察带走前，尝试联系过上头，但已经失联了，甚至连我之前特地保留的信息，也突然被一清而空，似乎我们一直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现在想来，细思极恐。”

于元勋细细道来，不再保留。

“那你平时怎么进去这个无名暗网？”易然尽可能询问更多细节。

“下一次登录时，网页上会根据上一次登录的记录给提示，一步步跳转进去吧，具体我也不懂。但我现在彻底被抹掉了，登录不上了，也找不到以往的痕迹。”

易然见网站问不出什么名堂了，又转头问起了接头人的情况。

“你不知道接头人是谁，但你跟他碰过面，对吗？”

“嗯。中年男子，带着茶色眼镜，中等身材，黑色衣服，没什么特色。”于元勋闭眼细细回忆。

易然明白，这属于正常情况，既然要低调隐蔽，自然越大众化越好，没特色，才不容易被人记住。

“如果我们找出了他的照片让你辨认，你能认得出来吗？”易然做了个假设。

“能。”于元勋肯定道。

“好，谢谢。”易然诚心道谢，问完了正事，但心里却愈发堵得慌。

“你们的组织，专业又神秘。做的事，应该都挺提心吊胆的吧，当初为什么想到加入？”易然缓缓开口。

于元勋不由苦笑，“甘愿加入的人，大概都是曾被钱逼得走投无入了吧。至少，我是。”

“违反的行当干多了，难道就走投有路了吗？”易然不禁唏嘘，感慨万千。

“看运气吧，风险越大，钱越多，不都是这样？”于元勋自嘲道：“当我选择做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回不了头的准备。”

易然没说太多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言，只留了一句“我会尽力”，便起身告辞。

“易律师。”于元勋站起了身。

易然止住了脚步，回身，望着于元勋一脸的欲言又止，静待下文。

“阿心她...”于元勋张了张嘴，又歇下了声。

易然耐心地等待着。

于元勋鼓起了勇气，“阿心她有再提起我吗？”

易然目光稍滞，犹豫着如何开口才最不伤人，正想开口时，却听到了于元勋主动用下一个提问略过了她的答案。

“阿心，她...会有什么事吗？”于元勋眼里满是关怀。

易然不假思索地开口：“不会。我们也不会让她有事。”

“那就好。”于元勋听着易然的坚定语气，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易律师。”

易然颔首微笑，款款离开。

一走出拘留所大门，易然笔挺的后背就松垮了下来，收起了职业里镇定假笑的那一套，莫名变得怅然若失。

她低垂着头，盯着脚尖，一步一步踢着平路，慢步往前走。

“怎么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贯耳而入，令人熟悉而安心。

易然转身，一头撞进莫深的怀抱里，拥着他精瘦的腰身，感受着他身上平静而柔和的气息。

“嗯？”莫深揉了揉易然的发顶，收紧了手臂，回拥。

易然钻出毛茸茸的脑袋，仰头望着莫深，扬了扬嘴角，“现在，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