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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父母子女之间，本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存在，可到了那些缺失童年陪伴的留守孩子身上，却成了难以启口的称呼。

易然深谙，现在的莫深，即使心里愿意慢慢认可，却开不了口。

“嗯，就是...”莫深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

易然不忍，不再为难他，她欣喜地接过，“温阿姨给我炖了老鸭汤呀，帮我谢谢她。”

“嗯。”莫深如释重负，替易然打开盖子，端出了一盅老鸭汤，“趁热。”

“好。一起。”易然强调了一句，“还有，记得一定要帮我，是帮我跟她说谢谢！”

“嗯。”

易然见莫深应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她了，就一定会去做。

那在这一汤一谢的来回间，他们母子的感情必定能借机升温。

想到这，易然觉得口中的老鸭汤，又清甜了几分。

……

吴悠马不停蹄地工作，一直加班到十点多，身心俱疲。

回到家，她妈妈康文霞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她回来。

“悠悠，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迟啊。”

“有点忙。”吴悠有气无力，累得不想动弹，只想回屋，安静休息。

吴悠径直往房间走去，冲了个热水澡，疲倦地坐在飘窗上，望着楼底的路灯发呆。

放空了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悠悠，有个事情跟你商量。”康文霞推门而入。

“妈，我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吴悠望着窗外，神态疲倦。

康文霞好似没听到，“你王阿姨托人介绍说，有个小伙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在财政局工作，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科长了，很有前途。”

吴悠无奈，不想多言，起身躺进被窝，“妈，我今天真的累了。”

“那人家来问了，我们总得给人一个答复吧，介绍人问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吃个饭，这男方条件好，大家争着去，都得安排空档才相看。”康文霞也跟着坐在床沿边，不依不饶地要个答案。

“我没空，我明天还要加班。”吴悠翻了个身，背对着康文霞。

“周六还要加班啊，你最近怎么天天加班到这么迟。”康文霞不解，公务员不是还挺清闲的吗，坐坐办公室，喝喝茶聊聊天，哪来这么多要忙的事。

吴悠不想再说话，拉过被子蒙住头。

“诶，我跟你说话呢。加完班不是也可以去吃个饭见一见吗，你给个准话。”康文霞拉下被子，看着吴悠，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吴悠任其唠叨，毫不搭话，侧着身子，闭上眼。

康文霞绕到了床的另一边，对着吴悠，继续用商量的口吻，传达着不容更改的决定。

“那我跟人家说，改到周日晚上好了。那小伙子是真的很优秀，错过就排不上了。”

吴悠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她倏得一下坐起了身，重声叱喝。

“我说，我很累！我没空！我不去！你是听不懂吗？！”

“是，别人家的从来都是最优秀的，你女儿就这么垃圾，这么一无是处吗？还要排队上赶着去，求着人相看？”

“你们一个个都一样，表面上讲得好听，说什么商量，既然早就拿定主意，又何必假惺惺地来问我的意见？”

吴悠连着白日里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得宣泄而出。

康文霞何曾见过如此暴怒反抗的女儿，她记忆里的女儿，从来都是乖巧听话又温顺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女孩子家，这么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子。”康文霞十分不悦。

“呵，我变成什么样子？”吴悠冷笑着反问。

“我的样子，不是从来都是你制定的吗？”

“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你们逼的。”

吴悠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倔强得不肯落下。

康文霞看着判若两人的女儿，有些慌神，她不过跟平常一样多讲了几句，女儿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

她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吴悠一句话堵住了嘴，“你出去。”

“你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我是你妈，在好好跟你讲话，你发什么脾气，还叫我出去！”

康文霞也气上心头，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一味以为自己在关心女儿，她觉得女儿叛逆，肯定存在问题，她得好好耐心疏导。

“你走不走！”吴悠喊急了眼，尖锐到破音。

“我不走，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康文霞坐在床边不肯走。

“好。你不走，我走。”吴悠的音调突然平静，她实在太累了，累得不想再做毫无意义的争辩。

吴悠忽得起身，抓起手机就往外走。

“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康文霞慌忙追出，试图拉住女儿的手。

但吴悠去意已决，她实在受不了，她必须得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再多呆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再度情绪崩溃。

“你给我回来！”康文霞也是怒气满怀，试图用严厉强硬的命令语气，来喝住吴悠。

而正极力抵触“命令式安排”的吴悠，听着这刺耳的命令，心里的叛逆情绪更是汹涌。

她不顾阻扰，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砰——”

一声关门的巨响，隔绝了身后喋喋不休的命令，与无休无止的安排。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吴悠长舒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来，强压在内心的猛虎，终于冲破了牢笼的桎梏，倾巢而出。

吴悠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看着街角的乐队，那群肆意大笑的少男少女，梳着脏辫，戴着个性夸张的银饰，穿着朋克风的机车夹克，踩着铆钉高靴，嘻哈玩闹，尽情欢笑，弹唱着心中的狂热。

她在他们的衣着搭配上，就看到了那群年轻人对生活的态度，洒脱、张扬、毫无畏惧。

这不正是她骨子里所渴求的肆意与狂野麽？

她也曾在心里偷偷喜欢过机车文化，崇尚过朋克摇滚，但都悄无声息地被扼杀在摇篮里。

听从安排，服从命令，做一个众人眼中的乖乖女。

久而久之，尖刺被拔光，棱角被磨平，成为了毫无个性可言的一个傀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