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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

夏繁时不时就瞄一眼身侧人的胸口，再次触上那片瓷白后将脸埋进他的发里。

真的一点儿痕迹也没有了，仿佛当初棺杦里的只是她的一个噩梦般。

但她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棺杦里的人就是他，一身僵冷，身上、面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腐伤。

夏繁将手轻轻覆在那双合起的眼上，如今他看不见，是因为当初受的伤么？

那时夏欢儿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感觉到掌心被纤长的睫毛扫了扫，她立刻收回手将侧过身的那人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脊背。

下一瞬她的双手就被反制，然后被身上的那床薄被给困住，丝毫都不能动弹。

看来，他恢复了些气力。

那双弥着水雾的黑眸带着难得的戾气，似乎她的生死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涟涟，你在生气么？”

熟悉的嗓音让那双黑眸一晃，楚涟松开手转身摸向床沿，被从薄被里挣脱的那人儿从身后压回床上。

那床薄被再次盖在他身上。

“还早，再睡会儿。”

夏繁的脸贴在他的后背，左手不断轻抚着他的胸口，“睡醒了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楚涟一把握住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只小手，又很快松开。

这里是青州城。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韩城相识的友人被北诏国的一名女将带走了。他和小夜一路追到复苏城遇上了南朝人，小夜夺人离开后，自己被韩若发现了。

然后，小夜把自己带来了青州城。

见到自己后她一开始明明是无比厌恶的，连窗户都不许自己靠近，她说这里面的任何一盆花草都比自己值钱，她也很气自己和其他人在那个房间里……

后来她就说些胡话了，就像现在这样。

为何？

“这里面是我南朝的宝贝，还是我们家城主最珍爱的宝贝。”

“你好大的狗胆！连我们城主的人也敢抢！”

是因为他和小夜替她把云湘抢回来了么。她曾说楚云湘雨，那人恰恰就叫云湘。

楚涟握住那只手转身，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那道呼吸，他紧抿起唇。

这明显十分生气的模样让夏繁心慌不已，她挪了挪身子浅浅吻上他的眉心，柔声道:“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轻轻柔柔，温温婉婉，话里一如从前像裹着香蜜般。

“青州城没有解药？”思虑良久，他还是选了这一句开口。

他猜出来了。

之所以自己和墨夜不告诉他，是知道他瞧着温润如玉，其实性子也傲得很，怪不得现在又生气了。

“嗯，解药用掉了。”

这话让他红润的唇抿得便更紧了，“你把解药给云湘了。”

这一句不是疑问。

“你知道他叫云湘？”夏繁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背后的长发，不想那只手也被握住。

然后身侧明显更生气的那人将她往后推了推，又推了推，似要跟自己分出一条三八界限来。

夏繁顿悟，立马解释道:“云湘昨日被送回来时便发现他中并蒂莲了。”

是并蒂莲。

楚涟侧过身，不想让身后人看见自己脸上的情绪。

他听说过这种媚药。

楚涟唇边勾起一抹苦笑。看来，她还是认为自己会为她情动，难怪先前总说那些胡话。

“涟涟。”

那双手又从身后将自己抱住，他蹙眉道:“若是云湘今日和我一起回来，你把解药给谁？”

问完他就后悔了。

“我不知道。”夏繁将脸贴在他的发间，“我找不到给云湘解药性的人，可我又不想你担一丝丝的风险。”

如今这只是个假设，她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楚涟袖内的手微微拢了拢，“他不是你的面首么？”

不是都说青州城城主多么恣意，是全天下女子的艳羡人物？

她也就话说的好听。

狠下心的时候，连一丝生机都不留。

罢了。他并没有觉得她当初犯了什么错，可如今还取乐自己，他很生气。

“我才没有养面首。”夏繁说的有些委屈，她坐起身爬到另一侧躺下，与她舍不得少看一眼的那人面对面。

看到他又想转身，她立刻伸手紧紧抱住，于是她被连同一起翻了身，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你松开。”

“不松。”

于是那张瓷白的脸瞬时像蒙上了一层晚霞般，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切。

心悸带来的慌乱感让夏繁捧住那张脸重重碾上他的唇，温热交缠的触感这才让先前的慌乱渐渐散去。

她的双手很快被制住。

夏繁看着又起身往床沿摸去的那人爬到他身前将他挡住，语气真诚无比道:“涟涟，你好好睡一觉我就不闹你了，真的。”

他好像每次气极的时候反而不会出声，只是气得眼尾红红的，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耻至极的大混蛋。

“你不好好歇着，墨夜怎么能安心？他为了赶路好几天都没休息，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看到面前人神情有一丝松动，她继续道:“休息好了才能恢复气力，不是吗？”

夏繁慢慢靠近，将手轻轻覆在那双低垂的美目上。

“睡吧，明天很快就到了。”

是么。

楚涟闭上眼，夏繁将他扶在床上，侧着半边身子将手贴在他眼部，良久之后，听到那人宛如呓语的一声:“骗子……你没有灭灯。”

嗯，她是骗子。

夏繁轻握住他的一缕长发放在她唇间，她当然不会灭灯，不然，她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灯灭就会醒的梦。

她还没有看够，她也接受不了梦醒。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最后一盏灯火终于晃了一晃，从琉璃盏里升起了一缕青烟。

夏繁猛然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指尖触到床上似锦缎柔软的一层发丝后她才慢慢侧过身去。

她睡着了。

这不是梦。

夏繁看着身侧人静谧无比的睡颜慢慢弯起唇角，却感觉有什么温热液体从眼角滑落。

她立刻抬手擦了擦泪珠，心有余悸地轻轻撩开他淡紫色的衣襟。

没有并蒂莲的印记了。

可她还是不放心。孟娘说若动情不深，半个月后便还是会死。所以她得在十五日之内再找到并蒂莲的解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