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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荻一行慢慢悠悠出了顺天府城，不进通州城，直奔张家湾。

张家湾的顾家不小，除了和陆家一模一样的格局外，东西各带了一溜小院。不仅比长安街的陆家还大了一个规模，就是比沂水的江家，也大了些许。

江家的正房是没有耳房的，为了天井不拥挤，因此只有东厢，西边则盖了厨房。

顾家够大，江荻柳老太太等人去年过来才能借住。

可眼下足够大的顾家，却因顾天齐即将成亲，显得十分拥挤。不管是顾筝，还是顾太太王氏的娘家人，都在河间府。这会儿过来吃喜酒，那都是提前到的，这不，十六的正日子，十五这日，王家的亲戚就先到了，呜呜泱泱的一群人，等着顾太太去安排。

顾太太能怎么安排？

她和顾百户夫妻两个住着东厢，西厢是顾筝的闺房，就一直没动过。而顾天齐之前是住在正房的，顾老太太在东，他在西。

顾天齐亲事落定后，开春顾老太太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修葺放着的东跨院，给顾天齐成亲使用。

要说顾太太不嫉妒儿子，那真是不可能。但她没嫁妆，男人虽有一点积蓄，但是能靠婆婆吃喝，她干嘛不靠？吃穿用度都是婆婆的，婆婆又是强势的，大多时候，她除了听话就没别的办法。当然，私下里再弄点小动作什么的，另当别论就是。

说回现下房子的安排。

东跨院是儿子的新房，西厢是留给闺女的，西跨院被婆婆下令封了不能用。就算能用，西跨院统共只有三间屋子，她娘家那么些人，也住不下的。因此，顾太太就把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三家人，都安排到东罩房。因为，东罩房有九间屋子。

带厢房的宅子有两种。

一是长安街顾、陆、郭三家这种，三间正房带耳房，这其实是五间屋子的位置。东西两厢各占一间，天井的位置就还有小三间的空挡，十分阔绰。另外一种，就是顾家东西罩房这种，纯三间屋子的地方，纵深还短，盖完九间屋子，压根就没什么院子了。

罩房除了放东西、当仓房，下剩的用途也就是下人的住处。

顾家早就做好了安顿人的准备，因此把两个后罩房的下人和长工混到一起住着，才腾出了东罩房。一进那逼仄的院子，王家亲戚就不乐意了。

王家虽是小门小户的，没住过大宅子，也没住过这么挤的屋子啊！王大舅当场就落了脸，数落顾太太：“娘亲舅大，我们一家走了好几百里路，来吃外甥的喜酒，结果把我们塞进那小院子叫个怎么回事？你这个当家太太也太没用了些！”

换个人，顾太太还会争个脸面或是炫个富。

自己亲人什么德行，顾太太最是清楚不过，因此，听见哥哥的职责，顾太太眼圈一红，诉苦：“我们家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一直拿捏这我没嫁妆的事瞧不上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哥哥和妹妹三家来了二三十口人，除了后罩房，也没别的地方啊。”

王大舅说：“是小妹家来的人多，后罩房给她正好。我和你二哥是做舅舅的，前头至少还有三个院子，正院我们不要，你把两个跨院给我们两家，不就正好了吗？”

顾太太抬出婆婆：“前头的西院和这后宅的西院，老太太早让人锁了；正院是宴客的地方，东院是接待男客的地方，这都是老太太定下的，我如何能动？”

王大舅恼了：“你这么没用，我去见你们家老太太！”

王大舅倒是想见顾老太太，但是顾老太太以孀居老太太为由，给拒绝了。当然，顾老太太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就让顾太太传了话：“有什么事，叫你嫂子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王家大舅母就按照男人的指示去见顾老太太。

大舅母憨憨的，完全不似王大舅那副精明相，见了顾老太太，开门见山地说了房子的事：“我们三家老老少少的，快三十个人了。”

闻言，顾老太太直接道：“那也太挤了些！”

说得王家大舅母直点头。

这时，顾老太太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法子：“后头胡同里，顾家还有一个三合院，也是九间屋子。你们回去商量商量，看谁住那吧。”

王家大舅母立即回去说了这事。

对她来说，有地方住就行了，哪管在不在顾家？王大舅却不愿意，正训斥妻子没用时，听说顾筝回来了，他立即打着见外甥女的旗号，领着一家子去了正院。

因顾筝的公婆郁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在，顾老太太这一回不好直接撵人，放了王家舅舅们进院。

王大舅直接挑事，说：“我这个亲舅舅都只能住后罩房，不知道外甥女住哪里？”

顾筝开呛：“家里就这条件，还能住哪？大舅舅没看见么？我们家除了俩孩子的奶娘，就没带别的下人过来，一家人去西厢挤一挤就是了。”

郁家是河间府静海县有名的大户人家，带花园的大宅子住着，家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除了车夫等人，只带了孩子们的奶娘过来，这是相当节俭了。与之相反，王家十分平民。偏偏，王家为了充脸大，兄妹三人各自雇用了两三个下人不等，这才导致三家总人数超标。

顾老太太熟知亲家能力，知道郁家有分寸，也知道王家会出幺蛾子，这才特意提前备好了小宅子，就是为了现在的情况。

王大舅么有这份自知，听到顾筝的话，便说：“那不是委屈了郁秦家么？”

顾筝性直口快，顾筝的夫婿郁信，却是温和的读书人。那气质，乍一看和陆通有些相像。听了王大舅的话，便说：“弟弟娶妻这样的喜事，挤一点才热闹。不带伺候的人，正是我家父家母的意思。”

王大舅还要说话，顾家下人慌忙来报：“老太太，陆家打发了管事妈妈过来。”

顾老太太脸色一沉，停顿了三息，才问传话的婆子：“那位妈妈是空手来的还是带着东西的？”

“空着手。”

听到这，顾老太太脸色好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快请人进来。”

空手来的，那就是传话的，且不是拒绝的那种，顾老太太如何不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