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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型战舰驶离边界基地不远后, 路克斯就带着文森和其他下属离开了战舰内。

海妖族生活的海沟里黑沉沉不见光亮，任何飞艇战舰在其中都会过于显眼，他们此行目的是探查, 没必要暴露自己。

“把他们看好。”路克斯确认两只海妖俘虏都被束缚得很严实，“继续前进, 第三小队留下来等我们的消息。”

为了避免身上的颜色过于惹眼, 他们都事先涂抹了特殊的药剂, 这让所有人鱼的鳞片在海水中全部变成了和环境融为一体的深色。

一切都很顺利, 两只海妖非常顺从地将自己家老巢的方位交代得清清楚楚。

等到了一处拐角，文森忽然小声说：“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记得。”路克斯神色淡漠。

“嘿。”文森晒笑，“那海妖王的脑袋就在这, 我都能笔画出来，这么大一颗, 给你一拳头捏碎了，啧。”

他话音刚落, 面前蓦地闪过一道阴影。

速度极快。

“小心！”

背后有士兵呼叫。

路克斯在那道黑影接近的瞬间甩出鱼尾。

“嘶——”

一声短促的鸣叫。

是海妖。

文森吓出一身冷汗：“靠，这两个逼崽子哄我们？”

“不是。”路克斯环顾一眼四周，围住他们的海妖数量不多, 五六只的样子。

他心里有了数：“是巡逻队, 应该是碰巧。”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海妖损失一名成员, 又看见他们这些人鱼还挟持两个同族，好战心登时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嘶吼着朝人鱼们扑过来。

只是小群巡逻队，路克斯完全没放在眼里。

连身手一般的文森都拍拍手, 看着面前没一会就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海妖尸体：“这不就是送死吗？”

“他们应该会有交接时间。”路克斯让士兵们把尸体藏在海沟两边的凹陷处, “我们行动要快点。”

“知道了。”文森呼出一口气, “嗐, 我感觉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让位了。”

路克斯怔了怔。

文森笑着拿胳膊肘怼他：“让给你的心肝宝贝啊，等他过了转化期，那不得比我能打好几倍？”

路克斯“嗯”一声，眸光也染了笑意：“至少比你能打二十倍。”

文森：“？”

文森：“不是，我这随口开个玩笑歌颂一下你俩的爱情故事，你怎么还反过来伤害我呢？”

路克斯鱼尾摆动，游得飞快，姿态都能看出来他确实有被文森这番话取悦到。

“我也只是随口阐述一下事实。”他淡淡笑道，“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文森：“……”

此时此刻，两位人鱼谈话的主角正在光脑里疯狂搜索。

【海妖身上有毒吗】

【海妖脸上有寄生虫吗】

【碰了海妖以后腿很痒怎么办】

【被海妖的毒沾到了，要怎么清理身体】

搜出来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吓人。

热度最高的回复是：【我朋友以前被海妖的触须碰了一下，整个手原来越痒，还发红，最后他截肢了】

阮辰手顿住，咬着秋刀鱼玩偶的牙齿一松。

秋刀鱼晃晃悠悠掉下来，白色死鱼眼对他发起无情的嘲笑。

腿上刚刚那一阵猛烈的痒意忽然停息下来。

阮辰低头扫了一眼，他挠过的一片皮肤都已经快被破了，小腿到脚踝通红一大片，看起来有些吓人。

在心里骂了一句臭海妖，阮·好了伤疤忘了疼·辰果断把光脑上一连串寻医问药的搜索栏全部删了，点进跟乔舒亚的聊天框，准备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耳鳍。

【软软：在？】

【乔舒亚：？】

【软软：看看耳鳍。】

【乔舒亚：？？？】

【乔舒亚：你这样属于耍流氓，你知道吗！[害羞]，就算我们关系好，你也不能总是提这样的要求。】

【软软：我说的是，让你看看我的耳鳍。】

对方停顿了三秒。

三秒后，阮辰收到消息轰炸。

他看着屏幕上一连串问号和震惊的表情包，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把光脑举起来，调整角度自拍。

单手用光脑自拍还真有点难度。

阮辰回忆路克斯之前的操作，又想了想原来班上那些女同学的自拍姿势，最后拍了个斜侧方的耳鳍照片。

角度一切都很完美，就是按下确定的那一瞬间，阮辰另一条腿又毫无征兆开始发痒。

于是他手一抖，拍出了一只脚蹭在另一条腿上面，金鸡独立且龇牙咧嘴的史前大丑照。

并且再度手残，删除点成了确定，发出去了。

【乔舒亚：？】

【乔舒亚：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舒亚：你在干嘛啊！！！我差点笑到休过来捶我。】

“……”阮辰想敲回复，可是腿实在太痒，他只能先把光脑关了，撑着游过去打开房门。

门口驻守的两名人鱼士兵扭头看向他。

军部的光脑在路克斯的安排下统一都下载了中文翻译，阮辰抬头问：“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军医？”

“算了，不用那么麻烦。”阮辰想了想，改口，“帮我要一瓶消毒剂，清理伤口的那种就行。”

人鱼士兵打量他几眼，颔首：“请稍等。”

没过多久，军医还是来了：“伤口？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伤口？”

他急匆匆朝阮辰扬了扬下巴：“伤哪里了？给我看看，我帮你处理，不过得快点，新回来了一波伤兵还在等着我。”

阮辰一听更不想麻烦他：“没伤口，碰了海妖，我觉得脏，想消毒。”

军医闻言表情有那么一秒钟空白。

不过人类皮肤是很娇弱，他也没多想，丢了一瓶消毒剂给他：“不要涂太多噢，你会用吧？会用我就不帮你涂了。”

“会。”阮辰拿了小瓶子就缩回了房间。

老实说，除了不想在基地还耽误这些军官做事之外，在军医看向他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就把腿往后藏了起来。

不愿意让别的人鱼看见。

这个念头来得快消失得也快，阮辰还没想明白他是犯了什么毛病突然这么矫情，嘴就已经把拒绝的话给说出去了。

给腿上抹了消毒剂，冰冰凉凉的糊状黏附在那片红肿的地方，痒意瞬息就被抚平。

舒服了。

阮辰长吁一口气，这才重新有了力气。

他拍了一张正常的侧脸给乔舒亚。

【乔舒亚：！】

【乔舒亚：好漂亮啊啊啊！】

【乔舒亚：[星星眼]你真的和金色好配，太好看了。】

【软软：真的？】

他舔了一下唇，嘴角疯狂翘起。

【乔舒亚：嗯嗯嗯，你皮肤是奶白奶白的那种，我说不上来，反正和金色搭起来很好看。】

【乔舒亚：对了，长耳鳍的时候路克斯上将是什么反应？[坏笑]】

【软软：？】

他盯着这个可疑的表情，眯起眼睛。

【软软：你家休是什么反应，他就是什么反应。】

【乔舒亚：[害羞][害羞]，哎呀……】

【乔舒亚：说起来，长耳鳍之后还有一点你要注意。】

【软软：什么？】

【乔舒亚：耳鳍长好，一般来说，鱼尾也会开始生长了。】

【乔舒亚：不会隔很久，我是在耳鳍彻底长好的第三天开始长鱼尾的，当时痒得我都快死了。】

【乔舒亚：而且我和休都没经验，以为是前一天被海蟹蛰了过敏。】

【乔舒亚：休拿消毒剂给我涂腿，刚开始是很舒服，后来才知道那玩意里面有催化成分，涂完好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差点没被痒到发狂。】

阮辰呆滞。

他僵硬地扭头看向手中还握着的半瓶消毒剂，又僵硬地垂眸朝涂了厚厚一层消毒剂的小腿望去。

【乔舒亚：给你传授经验，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

【乔舒亚：阮，你还在吗？】

【乔舒亚：阮？？】

倏地按灭光脑，阮辰垮起一张脸，满脑子都是两行字——

你说的太晚了。

我完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乔舒亚说的一个小时，阮辰就已经开始觉得腿上的瘙痒加剧。

他把自己挪到床上躺下，试图强撑过去。

只是这回可不止痒了，和长耳鳍时一样，浑身都开始发软，无力。

热度慢慢从双腿的皮肤往上蔓延。

不适感像潮涌铺天盖地，又急又猛烈，拽着阮辰的神智将他向下拖。

难受。

太难受了。

阮辰没力气起身挠，只能在被子上蹭蹭腿，试图缓解。

“路克斯……”

他小声喘了一下。

光脑都被他按了出来，眼看已经点进了路克斯的私聊窗口，手指即将按上呼叫键，阮辰又猛地清醒过来。

路克斯刚刚外出去找海妖的巢穴，现在哪能打扰他。

万一正好在关键时刻，他这么一通呼叫，害了路克斯和其他人鱼军官……

他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可以还反而帮倒忙？

阮辰烦躁到极致。

他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裹进去，团成一条，捂在里面。

不知道过去多久。

阮辰只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脑子完全烧成一滩浆糊，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现在就想见到路克斯，想见到他的伴侣。

阮辰想按开光脑，可他没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急到极限，他忽然想到最开始路克斯教他用光脑时的一幕。

他有紧急联系人鱼，呼叫名字是什么来着。

“喵……”阮辰带着颤音虚弱道，“喵克斯……”

【正在呼叫喵克斯……】

光脑收到指令，成功激活，弹了出来。

“软软？”

熟悉的声音。

阮辰都快哭了，他发誓就算小时候打架打输了被揍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但这时候听见路克斯的声音，他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快回来……”他仰起头努力想朝光脑的屏幕望过去，声音细微到几乎不可闻，“路克斯，你快回来……”

尾音落下，阮辰终于瞥见屏幕的一角。

人鱼惊慌失措的表情映入眼帘。

路克斯好像在对他说话，但他听不清楚。

耳畔全是血液急速流淌的脉搏声。

下一秒，阮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阮辰是被脖子上的痛感惊醒的。

眼皮很重，和身体一样仿佛坠了千斤。

他恍惚好半天才看清楚面前的场景。淡金色的，是熟悉的长发。

“路克斯？”阮辰轻轻道。

人鱼缠绕他的鱼尾陡然收紧。

他能感觉到路克斯在向他血液里注入精神素。

很舒服。

清清凉凉，涓流一样将他几近沸腾的血液安抚下去。

知道路克斯回来了，阮辰心里跟卸了重担一样。

他放松地闭上眼睛：“路克斯……”

“我在。”精神素注入完毕，他掌住阮辰的后脑，低下头舔舐被他咬破的伤口。

缓慢又细致，一点一点直到它完全治愈。

路克斯抬起头，把阮辰往怀里搂了一些：“好点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了。”阮辰靠在他胸前，“没哪里不舒服。”

虽然还是提不上力气，不过昏迷前那种疯了似的燥热和瘙痒都全部消失了。

感觉到路克斯俯下身亲他的额头，阮辰抿了抿唇：“你回来多久了？”

“接到你的消息就回来了。”似乎在照顾他的情绪，人鱼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柔。

“那任务怎么办？”这种照顾让阮辰更难受了。

心理上的难受。

路克斯顺了一把他的黑发：“我让文森和佩格继续探查，一切都很顺利，不用担心。”

阮辰把目光停在他线条优越的下颌上。

良久，他小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什么？”路克斯像是没听清楚。

阮辰垂下眼睫。

说实话，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愧疚感。

他语气明显低落：“你带我来这里，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这么重要的任务，我还拖你后腿了。”

他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但他无法忽略现在的情况，这是事实。

路克斯反应了几秒才听懂什么叫拖后腿。

“怎么会？”他把阮辰扶起来，“这件事不是你能预料到的，正常情况下化出鱼尾距离化出耳鳍会间隔两三天，所以我才选了这个时候出任务。”

他见阮辰还是一副蔫蔫的表情，皱了一下眉。

“看着我，软软。”路克斯把他的下巴抬起来。

阮辰仰头跟他对视。

“你没有拖我后腿。”路克斯耷拉着眼皮，眸光里有些严肃，“这只是个意外，任何生物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

“我觉得我像个吉祥物。”阮辰瘪起嘴，“坐在房间里，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他情绪有些受到转化期影响了，波动比往常大。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能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路克斯静静凝视他数秒：“你不是吉祥物，你是我的伴侣。”

他语气郑重：“软软，这次是你出现意外，我回来帮你。以后我碰见困难，你也会像这样帮我。”

阮辰眼睛逐渐睁大。

“伴侣就是要互相扶持，不是么？”怕自己说话过于凶，路克斯又放轻了声音，“你没有耽误任何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健健康康地化出鱼尾，度过转化期。”

“然后我会教你怎么使用新的身体，你本来就会武术，到时候你会是瀚海星最厉害的人鱼。”

阮辰眼底重新亮起来：“比你还厉害！”

“对。”路克斯看他终于笑了，也勾起唇角，“比我还厉害。”

阮辰吞咽了一下。

“我今天和文森遇上一支海妖巡逻小队。”他将额头和对方相抵，“以往都是我单打独斗，偶尔会跟文森合作。”

“不过他的战斗力一般，经常跟不上我的速度。”

阮辰心跳有点快：“然后呢？”

“然后我就止不住地想……”路克斯眉眼弯弯，“如果我身边的是你，我就能放心地把背后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