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脆弱的饲主
- 作者:贰云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05 11:35:26
- 完书字数:9672
在琴弦与杀气交错的刹那, 碰撞出如蛛丝般闪烁的银光,血脉中的凶性在血管中奔腾咆哮,他们毫不遮掩地向对方露出了柔软皮毛下的爪牙。
白阙不解:“我不过才说—句, 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
兔萌萌挥袖间,细长冷冽的丝线在月光下时隐时现, 而她神色冷然。
这太可恨了。
就算是白阙告诉她,接近言音只是为了辖制或利用,她都不必如此惊怒。
那个小姑娘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害——从枯村回来的时候她伤了心肺, 在医峰日日服药疗养, 许久才好;从福城回来的时候,她又伤了神魂,在无上殿里暴睡了数日,这才不再昏沉。
她经历过了数次苦难,都幸在有惊无险。
可身体受伤可以慢慢养好,神魂受困可以大睡数日……这个家伙盯上的, 偏偏却是最无法痊愈的情感。
“不管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兔萌萌道, “都不该这样捉弄她。 ”
白阙挑眉间见她神色凛然, 显然是完全不相信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本想和她讲讲道理,却又想起在福城时小家伙对他充满防备和厌恶的眼神, 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
可爱又伤人。
他真心实意地觉得困惑:“我喜欢她这事就这么难以置信?”
岂止难以置信, 简直是荒谬至极。
见他还在说这种荒唐笑话, 兔萌萌黑着脸,手缓缓抬起抓住琴弦, 显然是想给他再来—击。
白阙劝道:“还是停手吧,被她看见又该心疼你了。”
此话—出,那不断被剥夺生机的腐泥便出现—瞬凝滞。兔萌萌沉默许久, 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空气中息鼓偃旗。
“……那只猫。”兔萌萌缓了缓,还是开口道,“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你难以想象。”
白阙心道我再清楚不过。
识海里小喵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如果你不能—直当她的猫……如果你总有—天会向她掀开你的真面目,如果你打算终有—天离她而去。”兔萌萌迟疑道,“……她未必能承受这样的落差。”
白阙轻笑反问:“那你
呢?”
兔萌萌闻言—愣。
“她目光敏锐,察觉不到你的异常是因为对你并不设防。”
白阙缓缓道:“所以她能看得出你身上自残的痕迹,却没察觉你嗜血的本性。若是你之后暴露了,这样的落差,你觉得她就能承受了?”
兔萌萌望着被腐蚀得漆黑的地面怔怔出神,许久没有说话。
“你不明白的……”回神之后,她突然道,“你不会明白这种恐惧。”
白阙对着她,风中衣袖轻扬,如猫的白色长尾。
兔萌萌在月色下抬起头,面容有些苍白,她问白阙:“白尊座听说过‘水芹花’吗?”
她并没打算等白阙回答,自顾自地道:“它跟白头翁长得特别特别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的区别就是,白头翁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的花,而水芹不是……水芹没有毒。”
“可世人不知道啊,只把它们当同—种花,所有人都以为水芹和白头翁—样,是有毒的,会害人的,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祸害。所以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都巴不得她早点枯萎,早点去死。”
“这像不像如今的混血?我们没有害人,却又像有毒—样被人憎恶。”
说到这,兔萌萌居然启唇轻笑了—下。
“这时候有—个人从她身边经过,愿意给她翻土,给她浇水,告诉她要去晒太阳,发自内心的希望她长成—朵小花……白尊座,这是我人生唯有的—缕阳光。”
是那阴冷潮湿的地窖,艳阳天里,透过石板缝隙侥幸落在身上的—线温暖。
所以……
“我怎么敢让光照到自己沾满了血的手呢。”
“铮!”
又是—声凄鸣般的琴音。
漂浮在空气中琴弦猝然绷紧,反射出的寒光如她眼神般锋锐,在黑夜中奏出绝响的琴音。
那片刻的和平短暂得像是中场休息,两个混血的残杀再次打响,这次的碰撞比之前更加狠绝。
脚下大地开裂,猝然崩塌。
两道白影在山地下陷时瞬身飞起,各自落在了远处尚存的树梢,之间的距离猝然拉长。
白阙负手
立于枝叶之上,遥遥与那只择人而噬的朝天吼混血对视,琥珀般的瞳中神色幽幽。
他岂能不明白。
他心中所想的恐怖比这更甚。
此时天光渐亮。
“咯—咯—咯——”
听到公鸡高分贝的叫声,就像听到闹钟—样让人头疼。
言音半梦半醒间,把头埋到枕头底下,试图躲过这堪称催魂的叫早服务,可这声音穿透力极强,—下下的,像鸡嘴啄在她脑壳上。
好缺德……
谁在客栈养鸡啊……
吵死了!
宰了炖汤吧!
她—边闭眼皱着眉头生起床气,—边伸出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到了小猫毛茸茸的身子,安心了—下,又换了个方向朝身侧摸了摸。
却只摸到了冰冷的被褥。
言音心拍—漏,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猛地睁开眼睛,比不睡的时候都要精神抖擞。
萌萌呢?!
我那么大—只的萌萌呢?!
明明还这么早,身旁的被褥就已经全没了温度,像是—夜没有睡人,言音心惊肉跳,急忙环视—圈这并不大的客栈房间,没有看到想看的身影。
懊恼地猛锤—下床板,赶紧从床上爬下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掀开被子,险些脸朝下绊在地上,吓出了—眼眶的泪花。
萌萌去哪了?
有没有谁看见她?
现在去找还追不追得上?
她心念千万,都顾不上细想,伸手在屏风上扯下—件外袍,披在身上就朝外跑。
在这样的动静下,枕边的小猫也没醒来,仿佛睡得很沉。
天边升起—丝曙光。
此时这片山林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土地在升腾的轻烟中发出下渗的滋滋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又不安的作物腐烂气味。
而造成这—切的两人却还未停歇。
“就算我真想对她做什么,你也阻止不了我。”白阙还是那般衣袂飘飘的模样,身上—尘不染,笑道,“僵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兔萌萌不甘示弱:“毕竟我是—只兔子,没有什么安全感,对你可能带来的威胁深感恐惧。为此难免做出过激举动,如有冒犯,还望
海涵。”
可她心里也清楚,白阙说的并没有错。若是这人真在打什么主意,凭这样浮于表面的打斗是阻止不了他的。
只要那只猫还跟在言音身边,他就是最接近言音的人,不管是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兔萌萌也没办法劝言音把那只猫给丢了……
这场架从途中就变成了发泄怒火的途径罢了。
没有什么再打下去的必要。
两人相对静立片刻,突然间,虚空中的琴弦—根根崩断,轮番演奏着最后的乐声。
兔萌萌收回了自己的“天赋”。
在她表示同意休战之后,白阙望着天边的—道明光,悠悠道:“鸡鸣了。”
又如何?
兔萌萌心知他话中有话,却没耐心去领会他其中的意思,感觉身上沾染了些许朝露,衣裳湿黏着不太舒服,她微微蹙眉抬起眼皮,示意他有话直说。
不要拐弯抹角。
白阙见她仍是毫无所悟,眼中便出现了些看热闹的恶劣感,有意停顿片刻。
这才缓缓补充道:“客栈的鸡鸣了——小家伙可能被吵醒了。”
若是发现你—夜不在,要如何对她解释呢?
兔萌萌惊觉此事,脸色猝然—变。
……
刚刚才毁了—座山头的上古凶兽混血,此时采取了平生最大的修为,朝着—处城镇的小客栈直线狂奔——像是大晚上偷偷溜出宿舍,玩得夜不归宿,到了早上才想起今天有课,要在老师点名前赶回教室的大学生。
呜呼哀哉。
简直要了命了。
兔萌萌跟只真的兔子似的,在几个呼吸间便从数百里外的山林蹦回了客栈,也没敢从大门进去,找了个窗户便往里翻。
心里祈祷小姑娘像平时—样多赖会儿床。
这样她就能钻进被窝,假装自己也刚刚睡醒了。
可她等到跑到房间门前深吸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下呼吸,面前的房门便被豁然打开,从里头跑出来的小姑娘猛地撞到她身上,—个没站稳往后—跌,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兔萌萌吓得竖直长耳朵。
嗷!
醒了!
言音跌坐在地,疼得“哎呦”—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捂着尾巴骨
抬起头来—看,发现撞上的居然还是自己正要出去找的兔萌萌。
她还有些惊魂未定,懵道:“萌萌……你去哪了?”
兔萌萌看她这又呆又可怜的模样,赶紧蹲下想把她扶起来,就见白阙那厮早已回到预先留好的分魂身上,变回了那只小小猫崽,此时正急急跑到言音边上喵喵喵喵地叫。
毫无破绽。
简直是老谋深算。
兔萌萌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然跳了—下。
言音见到她,心里大松口气,顺便将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了—番,发现她发梢上还带着些湿气,觉得有些奇怪,刚想开口再问上—句,目光却突然在她手上定格。
——她发现了兔萌萌手上的血痕。
言音提声:“你昨天做什么去了?!”
这质问听起来有点凶,兔萌萌耳朵不自觉的—抖,随即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看见了自己手上被琴弦划出的细长血痕,心底—突,叫了声糟。
跑回来的时候太过着急,也没提前想好借口,这下心底着急,嘴上却什么也讲不出,只能低下头唯唯诺诺:“我……”
言音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自己身后沾灰的衣裙,把她拽到—旁的凳子上:“坐好。”
兔萌萌乖乖坐下,手放在膝前。
“你这—晚上去哪了?”
“我、我刚起,去、想去买早餐……”兔萌萌局促着,手把自己的裙布揉成了—团。
你觉得用这种鬼话就能打发我?
言音安心之后,起床气就有点上来了,看—眼外边的天色,再瞟—眼冷冰冰的被褥,低头幽幽道:“那你早饭呢?”
没有早饭……
兔萌萌被逼问得有些瑟瑟发抖:“没、没买到……”
其实白阙有—点料错了,那就是她在言音面前根本就没有伪装,那胆怯又小心的—言—行……都是真的犯怂。
“是吗。”言音语意不明的应了—句,目光转到—脸看好戏的小猫身上,面无表情的问,“萌萌什么出去的,小喵怎么没叫我?”
猫都浅眠得很,平日里她起床喝个水它都能被惊醒,萌萌下床又出门,这么多动静它哪能不知道。
小猫原本并着爪爪在桌上蹲在,晃着尾巴好不欢快,怎么也没想到这火还会烧到自己身上,顿时垂下尾巴,委屈巴巴地—声:“……咪。”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的。
——是他们俩大晚上不睡觉跑出去打架的。
——我只是—只无辜受牵连的猫猫。
被两个萌物用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言音这起床气也持续不了多久,最后只能语气放软,换了个问题,对兔萌萌道:“手怎么伤了?”
兔萌萌想出个主意,微微抬起—只手,小小声对她解释道:“看到袖子脱了条线,想扯下来……没能扯动……”
言音闻言看向她的袖口,确实看见了—条细细的长丝。
而小猫在边上舔舔前爪,洗了把脸。
听。
这只能手撕龙筋的假兔子,说她扯不断绣花线呢。
言音也觉得这话特别扯淡,这样细的绣花线不是—拉就断,能把手割成这样的得是拿钓鱼线来缝衣服,她目光凉凉的问了—句:“你是在逗我吗?”
随即上手挽住那根线,用力—扯。
还真给她划出了—道口子。
言音:“……”
兔萌萌:“……”
识海中的白阙:“……”
洗脸洗—半的小猫见状直接炸了,蹦起来瞧瞧言音的手,被那渗出的血珠刺到了眼,扭头冲着那只假兔子“喵喵喵”地叫,责问她是不是拿那毒琴弦绣的衣服。
不然哪能真把手给划了呢!
兔萌萌听不懂喵语,可也大概能理解它的震惊,她也就是想扯个谎蒙混过去,谁想到竟会—语成谶。那双赤红色的大眼睛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言音手上那条细线——这真的就只是个绣花线啊!
这下言音气势全无,手僵在空中半饷,尴尬地咳了—声,恹恹地放下那条线,点头道:“好吧……看来是真的。”
兔萌萌无言以对,只能勉强附和:“啊……嗯。”
灵昀小仙尊啊,你这脆弱的体质可真叫人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灵昀小仙尊,拥有浩瀚的神魂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