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岁月安静的日子里恍恍惚惚过了七天。七月十四日，天未亮，京城郊外官道上飞驰着一匹黑马，一路向北跑去，骑马的人着了一身蓝袍子。

跟着马出城的秉子停下了脚步，望了两眼马跑去的方向，随后转身飞回京城回复主子。

锦华大街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苏付瑾望着眼前的药壶眼眸动也未动，手上扇火的动作微微起伏。

秉子动作敏捷地进了院里。

苏付瑾见秉子回来，出声问道：“什么方向？”

秉子拱手道：“向北，像是去青州。”又试探地问：“主子要跟着吗？”

苏付瑾手上倒着药，沉默了会儿才道：“不必。”他知道林词要去作甚。

把盛好的药端起，轻步走置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桌子上摊开着一个盒子里面铺满了糖果。

苏付瑾含了颗糖再喝药，甜和苦混杂咽下肚，甜味没了，那苦味在喉咙里久久未散开。

“这日子还真是难过啊。”苏付瑾低身喃喃叹息，而后起身准备去书院。

京城到青州需要五个时辰，待林词赶到时天已经暗下，林词在青州郊外的树林里把黑马捆在了一棵树上。

青州是林词外祖母的娘家，今日是外祖母的忌日。每年今日外公会从边疆赶回来看外祖母，林词也会来祭拜。

林词也不知道为什么外祖母没有葬在安家的墓园，而是葬在了青州。

林词问过，但外公不肯说，只知道外祖母是生嫊姐与映姐时难产而死，那年她才十九年华，嫊姐与映姐都是外公一手带大的。外公不常提起外祖母，可明里人都看得出来，外公有多想念外祖母，连外祖母给他绣的平安符，他至今还带着。有时外公还会盯着那平安符流眼泪。

青州镜山的半山腰上，荒草丛生，几乎不见人烟。不过这里葬着外公的妻子，林词的外祖母。外公说外祖母喜静，便葬在无人之处。

林词隔着老远便见到自己的外公低着头像是在和谁聊天一样喃喃自语。旁边的杂草都被清理的很干净，外祖母坟旁边有一棵梨树，此时正结着果子。

听说外祖母很喜欢带梨的食物，林词昨日便让褚娘准备好了梨花糕。

外公似是早知道林词来了，轻唤一声：“词儿，过来。”

林词走近，跪下毕恭的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外祖母词儿来看你了，还带了梨花糕，你一定要尝尝啊。”

外公的脸上好像还有泪痕，天色黑暗，很难瞧清，他摸了摸林词的头，似有一丝欣慰：“词儿好像长高了些。”

“你都一年没见着我了，可不是长了些。”林词语气颇有怨意，一年到底，都不来瞧瞧她这个孙女。

外公听出林词话语中的抱怨，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笑道：“词儿，这是怪外公不来看你？”

林词轻哼一声，扁着嘴，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你和我爹娘都一样，都是大忙人，一个不要孙女，两个不要女儿。”

外公指了指林词的小脑袋，笑着骂了句“死丫头”。而后仰头看着圆月，叹了一口气，说道：“词儿，都长这么大了哦，时间真快啊，有些事情该来还是会来，外公我也什么都不想，只想词儿一生随意，逍遥自在。”

林词听了这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茫然道：“外公话中有话，有什么是词儿现在不能知道的吗？

外公看着林词，眼神很坚定，“知道与不知道不过多了个字，对于人来说却不是一字之轻，我带你入军营六载，练了你一身本领，还让你多了些少有人有的心性，女子当自强，我希望你明白天塌下来了就自己杠起来。”

“我不太明白。”林词神色黯然回道，外公这话似沉非沉，又像是雾里寻路。

外公回道：“现在不用明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人活在世上可以看作是修行，不管好与坏都是修行。”

林词越听越模糊，拉着外公的衣袖，担忧着道：“我听着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有一根刺长在了心里，林词很是想要拔掉这根刺。有些事情好像有一只手把它推了出来。

外公不想再说了，转移了话题，“有什么关系呢，不说这个了，外公带你逛逛青州。”

林词沉着脸，没好气道：“按我这个心情，实在逛不下去，你把我弄糊涂了。”

外公便走便摇头，“反正你是个没脑子的丫头，想明白干什么，活得糊涂，人生如意些。”

林词追赶上去，不爽道：“你还骂我，你这个孙女有这么糊涂吗？我是你平远大将军的孙女，怎么就差了。”

外公走在前面健步如飞，天色很暗，连林词都瞧不出路了，不过前面那个人很熟悉路，飞快地走着。

镜山离青州城不远，两个脚步很快，不过一炷香便到了。

“外公，明日就要回边疆吗？”林词与外公并排一起走，抬着头希望着问，她希望外公能多待几天。

“嗯。”外公回答地很干脆。

林词叹了一口气，丧着脸，假装要哭了一样，“我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

“只打雷不下雨。”外公打趣道。

林词一脸的不开心。

外公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林词的肩膀，说道：“想吃什么，外公给你买。”

“没胃口。”林词丧气回道，什么胃口都没有。

“西街的板鸭、小摊的烧烤、青州有名的桂花翅，还有熏鸡、腊猪肠，那我就一个人去吃了。”外公边走边说，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不动脸又臭得难看的林词。

林词口水在分泌，快步赶上去，妥协道：“吃东西请务必带上我。”胃口它没骨气地回来了。

祖孙俩吃着东西，还喝了几斤酒。

吃饱喝足后找了间客栈住下。

待第二天林词醒来时，外公早已不见人了，林词料想会如此，外公很洒脱，连离别这幕都不让上演。

林词也没有在青州多待，青州城郊外树林里。响起一阵马叫声，惊飞了藏于树枝上的鸟。

黑马非常倔强的不肯跑，还一脸傲气。

林词无奈地讨好道：“错了，我错了，马祖宗，你动啊，下次我肯定不会忘了你，再也不会把你捆在树林里不管你了，下次一定。”

黑马还是不肯动，马鼻子呼着粗气。

“下次不行，下辈子可以了吧。”林词见黑马一动不动，无奈极了。

黑马亦然不动。

“马兄弟，回京城我请你吃饭可以了吧。”

“实在不行，我给你找匹漂亮的对象。”

“你不想回家吗？”

“马兄弟！时辰不早了，你动一哈，行不行！”

...

最终黑马被林词吵得不耐烦了，飞速地跑了起来。

安风见林词两天不见踪影，便去了林府打探，褚娘便告诉安风，林词去了青州，大概今日傍晚回京。

安风思了会，便骑着马出了城，她打算去接接林词。

四个多时辰后，林词在一处小溪旁停下，黑马应该是跑累了，便让黑马在小溪里冲冲水，再让它吃几口草。

这个地方应该离京城还有二十多公里。

林词打算休息一刻钟再出发，她蹲着小溪旁洗了把脸，看着水中的倒影，似乎多了一抹黑影。

猛得转过头去，只见安风笑嘻嘻地站在后面。

林词还是被安风惊吓了一下，不爽地骂道：“你人体出魂了啊！”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安风，林词还以为是鬼呢。

安风哼了一声，“我是来接你的，你不高兴就算了还骂我，终究是一片好心给了狗。”

“谢谢哈。”谢谢你来接我，然后站在我身后不吭不响。

安风像是不明白林词的意思一样，回了句“不客气”。

突然一股猛气向安风的背后冲来，安风没注意到，林词却感受到了，盾气望去，见一只箭正势如破竹地飞来，林词一把推开了安风，两人躲开了这一箭。

安风稳住身子，反应过来,从腰间抽出软剑，警惕地盯着四周。

“想不到他们这么迅速，都找上门来了。”安风恶狠狠地道。

林词猜想应该是北凉派来的人，感受到周围的人并不少，似有些担忧，“对方人不少啊，我俩可能无胜算。”

安风见林词手中无兵器，手一个用力，一根细鞭从衣袖中滑出，“算我拖累你了，拿着鞭子，等会儿找个机会突破，你先跑。”

林词接过鞭子时，东面铁箭如麻，正朝着她俩射来，速度闪电，极其快。

两个人武动着手中的兵器，躲避着箭矢，对方似早有准备，一波未停又起一波。

林词皱死了眉，这样太无胜算了，小溪太浅不能躲水中，现在只能巧妙敏捷地避开，躲在树后面，才能避免被射成刺猬。

对方见两人的武功不低，开始进行围杀，杀气铺天盖地而来，一批一批的黑衣杀手如潮水汹涌。

见此，“太不公平了！”安风狠狠地骂道。

林词哭笑不已，姐姐是来杀你的，不是来跟你单挑的。

顷刻间，刀剑无影，电石火光，你击我防，你打我躲，黑人杀手，越来越多，应该有五十来号人了。

在远处还有一批杀手再放暗器，林词安风不仅要躲攻击，还要注意暗处的击杀。

这真的是下狠手啊，两个人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众人的攻击，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可能要丧命于此了。”安风道。

林词杀了红眼，衣裳、脸上都沾满了鲜血，“杀，管他呢，多拉几个人一起走黄泉，岂不乐哉！”

安风爽笑，“好！”那就多杀几个人一起走黄泉。

林词用力甩着鞭子，一击破十，安风一手软剑耍得灵活，都是一剑封喉。

两人拼命得想破个弱点，好逃出去，不过对方完全不给生路，条条路都给封死了。

安风渐渐吃力，身上多了几道口子。

林词眼见心急，努力往安风靠近，帮她挡几刀，好让安风喘喘气，安风的武功华而不实，她只胜在灵活，打持久战就会吃力，而林词反之。

不过寡不敌多，很快就会处于弱势。

安风见林词努力护着自己，眼眶不免一酸，很快调稳气息主动出击，她绝不能拖了后退。

苏付瑾赶到时，两人正被团团围住，都成了血人，不知道是她俩自己的还是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