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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告诉你未被糟蹋的庄子2

  • 作者:徐晋如、杨昊鸥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7:01:46
  • 完书字数:3210

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想有些读者就会像于丹一样感慨了:这就是境界的大小之分啊!坦白地承认,在我中学时代第一次读《庄子》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也这样理解过。大儒熊十力先生提倡读书要”沉潜往复、从容含玩”,好在”含玩”了几十遍《庄子》之后,我终于认识到了这种解读和庄子的原意相差”不知其几千里也”。

真是这样吗?庄子用鲲鹏和小鸟做比较,真是为了表示对鲲鹏”大境界”的向往和对小鸟”小境界”的不屑吗?如果是这样理解,这就正好落入庄子所设定的逻辑怪圈当中。

我们再来仔细读一读原文,在讲鲲鹏和小鸟之间,有一段小小的文字往往被大家忽略了。庄子说,水的聚积不深,那么它就没有力量浮载大船。在屋里的洼地里倒一杯水,可以用小草当船,放在里面漂浮着;放上一个大杯子就要胶着在地上,这是水浅而船大的缘故。风的强度不大,那么它就没有力量承负巨大的翅膀。所以,鹏高飞九万里,那风就在它的下面,然后才乘着风力,背负青天而无阻碍地飞往南海。

想一想,庄子为什么要在中间插这么一段话。这是像小学生写作文没话找话,为了凑字数而硬加进去的废话吗?如果这一小段话一时半会儿不好理解,那么暂且放下,我们先来看看之后庄子说了什么。

庄子在说完蝉和斑鸠之后,下面紧接着说了这样一段话:”小知”不知道”大知”,”小年”不知道”大年”。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见了太阳就死的”朝菌”,不知道一天的时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蟪蛄”,不知道一年的时光,这就是”小年”。楚国的南边有只灵龟,以五百年为一个春季,五百年为一个秋季;上古时代有一颗大椿树,以八千年为一个春季,八千年为一个秋季,这就是”大年”。而只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却以长寿之名流传人间;大家都羡慕他,这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如果说庄子在前面插入的一小段话是个小伏笔,到这里则可以说意思被全部打开。和一般人比起来,彭祖活了八百岁不可以不说是”长寿”;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和能活千万年的大椿树比起来,也只不过是”朝菌”和”蟪蛄”罢了。同样,和小虫小鸟比起来,鲲鹏南飞的境界不可以说不高、不大,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在鲲鹏之上,没有另一双更宽广、更博大的眼睛在俯视着它?这里顺便还要说一个小问题,”鲲”这个字在《尔雅》里的解释是”鱼子”。《尔雅》是中国最早一部解释词义的词典,所以可以知道”鲲”这个字在上古时代是”鱼子”的意思。庄子偏偏把”鲲”说成是几千里大的大鱼,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明末清初思想家方以智说:”-鲲-本小鱼,庄子用为大鱼之名”。这就说明在庄子眼里,大小不是绝对的,而是一个相对的,可以转化的概念。

那么庄子还是在强调鲲鹏与小虫小鸟境界的高下之别吗?或者说这种境界的高下之别,在庄子眼中是一种好或者不好的优劣判断吗?

马上回头看看前面插入的那一小段话。鲲鹏在天上飞了千万里,它是不是就获得了完全意义上的自由和逍遥?不是。庄子说了,如果鲲鹏的翅膀下面风力不够厚,就像大船在浅水里无法行驶一样,它必须凭借厚重的风力才能在高高的天际翱翔。庄子在这里强调的是,哪怕像鲲鹏那样拥有惊人的能力,没有可以依赖的凭借物,它的逍遥也无从谈起。

在天空中翱翔的鲲鹏和在榆树、枋树间觅食的蝉和斑鸠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有共通的地方?对于蝉和斑鸠来说,树枝和地面的空间不就是它们自由自在生活的天地吗?反而言之,对于鲲鹏来说,那片高远的天空不就是束缚它的丛林吗?

让我们把目光从遥远的天际和烦琐的书本中抽离出来,投向我们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来看看。我们每一个人在社会生活中都会常常感到日常生活对我们的束缚,感到不自由,或者说,不够”逍遥”。但是,有哪一个人会达到完全意义上的”逍遥”呢。穷人担忧衣食住行,富人担心钱赚得不够多,平民抱怨生活条件简陋,而那些”出有车”的政府官员呢,他们可能连节假日都很少有机会和家人团聚。那么是不是只有躲到深山老林里做个隐士才能真正”逍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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