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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正式举行，耶律齐宗脸上却没有正常的喜悦之情。

他坐在主位，等着新娘的轿撵，视线却注意着各处，如此多的宗室，叔叔伯伯，兄弟姊妹，他们身边的仆人，以及宫墙内外的侍卫，所有人都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赵绮从宫门进入，中京的皇宫没有上京的大，所以这段路也相映的短一些，但是危险并不会因此削减。

赵属骑着马走在轿撵前面，等到赵绮的轿撵行到耶律齐宗面前的时候，他要诵读两国交好的文书，随后牵着赵绮走到齐宗面前，由他们祭告天地，最终礼成。

可是带来的燕军人数不多，若是发生事情，还真不好说会怎样。

就像昨日，耶律齐宗与他确认最后的计划，只可惜，就算遇到更严重的事情也没有办法。

“只有这些兵力，再有的内侍的人，总不至于全都都用上，看情况，如果他们人再多，我也没有办法。”或许是关系日渐变好，耶律齐宗私下也和赵属称呼随意些。

“啊，还真是考虑周全。”赵属也很无奈，分明应该很紧张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始调侃。

“嗯，很不错，能有这个心理很不错，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担心，你还有担心的？”

耶律齐宗挑眉一笑：“我还怕你不高兴带着公主走了。”

赵属失笑：“少开玩笑。”

进入正殿的广场，礼乐突然变得不同，将赵属从紧张的情绪中稍微舒缓片刻。

司马珏也在队列里头，不过他走在轿撵后面，前面的他看不到，但身后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礼乐骤停。

气氛凝结倒临界点。

所有人都在等待。

赵属走下马来，走到正位，面向耶律齐宗行礼，随后走向高台，对着众人念诵文书。

“……敬承天意，两国修好……”

这声音洪亮，赵属几乎是在背诵，因为他仍然在借着这个时间观察的四周。

所有人都面带笑容，好像和善就是他们的代名词，祝福围绕在空气中，但危险犹如炸弹般包裹在和平之下。

“停一下，停一下！”

一个男人忽然站起来，用契丹语大声喊着。

众人的视线随即被他吸引，赵属也被其吸引，转脸去看，还有一个声音响起。

是司马珏，他从队伍后面跑出来：“别动，别动！”

一个黑衣人突然从轿撵后跑出，手拿长剑，似乎是要追杀司马珏，无奈他步伐矫健，飞快的跑向赵属。

黑衣人不再去追，而是将长剑转向，重重的刺向轿撵。

一刀下去似乎还不解气，他继续翻身到轿撵下面，拉动引线一般的东西。

巨大的轰鸣之后是长久的安静，赵属听不到半点声音，眼前无声的画面流动，一群从席间窜出的护卫和刺客无序的拼杀在一起。

“现在怎么办？”赵属和他们只能困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好在被护卫围住，暂时安全。

“退，退到殿内。”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退到殿内，屋外的侍卫还能抵挡，刺客似乎没有准备更多的动作，死伤的还在增加。

赵属突然想冲出去，司马珏拦住他。

“别冲动，千万不要。”

“可是外面还有……”

司马珏摇摇头，示意赵属不要轻举妄动，直直看向身后的耶律齐宗。

后者看向赵属，眼睛似乎左右示意了一下，随后直视殿门，并没有更多表示。

难道不在？

赵属懂了，赵绮不在轿撵之内。

好险，居然连他都瞒过了。

赵属不再回头去看，这个耶律齐宗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都能隐瞒，而且丝毫不露痕迹。

心思深沉如此，赵属忽然庆幸，不用和这样的人为敌，不然的话，他们或许已经死了。

屋外没了声音，铠甲的声音和整齐的步伐越来越近。

是谁？

“陛下，陛下可在里面？”

闫辉的声音。

耶律齐宗一扬手，殿门打开，闫辉立即跪在门边。

“怎么样？”

闫辉从怀中掏出虎符，完整的一对。

原来是这样，借着婚礼宴席引出刺客，随后控制住宗室成员，然后闫辉借用这些人质得到兵符。

赵属思考着，或许细节上不对，但事情就是如此。

一石二鸟，收服闫辉，夺去兵权。

“殿下，殿下？怎么了？”

赵属被司马珏打断思绪。

“没事。”这份思绪不再叫人

婚礼算是半途而废，但吉日还未过去，无数的内侍齐齐动手，混乱成一片的大殿广场瞬间被收拾干净，连空气中都没有一丝血腥和火药味。

一辆崭新的轿撵重新出现在广场中央，可四周没有整齐列队的宗室。

耶律齐宗没有继续之前一套的意图，他直接走到轿前，撩开帘幕，牵着赵绮走出车内。

闫辉正要开始祭告天地的仪式，却见耶律齐宗直接往宫门走去。

“陛下！这是干什么？”

耶律齐宗并不等他，只急急的往前走。

“陛下，陛下。”

赵绮跟在身后，也想跟上，无奈他脚步太快，步子又大，她跟不上，只好提高声量去叫他。

耶律齐宗忽然停下。

“好，我走慢点，你跟上。”

许是他说话太轻柔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赵绮被耶律齐宗牵起手，往宫门上去。

“带我来这里看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熙攘的人群。”

耶律齐宗点点头：“不错，这些都是大辽的子民，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每年冬天的时候。我搬到这里来，最喜欢看得就是这些人。”

“你看到什么了？”

“开到来来往往，为生活奔波的，卖货的，收货的，吃食，物件，每天都有不同，但每天也都相同。这些人让这座城有了生气，比我在宫里看到的好。”

“其实这样的街市我也见过，实际上我也是其中的一员。”赵绮望一眼耶律齐宗，继续说道，“我不是公主，甚至连县主也算不上，只能算普通宗室。”

赵绮低垂下头，她对此心怀忧虑。

“这有什么关系？称呼也好，地位也罢，都是外人赋予的，从今天起，你会是皇后，可这也不是永远的。以后你也许可以成为太后，太皇太后，可以是别人的婆婆，又或者是女婿的丈母娘。”

耶律齐宗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视自己：“从现在起，我不允许你再低头，你抬头去看，你的子民需要仰望皇后的荣耀。”

“你确信，我是可以的？”

赵绮还在寻找最后的倚靠，却见耶律齐宗摇头道：“不是我的确信，要你自己。你总要明白，你所有的自信和尊严都要自己去争取。你应该无所畏惧，这才配得上皇后的称呼和万民的敬仰。”

“我要自己确信。”

犹如自我暗示一般，赵绮喃喃自语着这句话。

耶律齐宗将视线投向万民，赵绮也不自觉的追随。

闫辉站在宫门之下，忽然抬手，身后的礼乐随即响起。

远处的臣民听见宫门的声音，一开始只是眺望，随后试探的走近，紧接着犹如被召唤一般慢慢靠近。

“这是谁，谁在城门之上。”

“是皇帝，是我们大辽的皇帝！”

“那他身边，一定就是皇后了？”

“谁知道呢？大婚什么时候举行的？”

“就是今天的，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差的。”

“太美了，皇帝和皇后，他们在宫门上！”

底下的议论随着人群慢慢靠近宫门而被礼乐掩盖。

耶律齐宗抬手，虚空一扬，闫辉接到指令，礼乐一停。

“大辽的子民们，今日是朕的大婚之礼，原打算祭告天地，但朕以为，比起天地的福泽，大辽的昌荣更多的是子民的拥戴！所以，朕在此昭告所有大辽的子民，恳请诸位，为朕与皇后的大婚祝福。”

众人都有些意外，也没有准备，一时有些哑然。

“大辽万福，帝后万年。”闫辉突然的一声，立即引起大家的共鸣。

一时间，众人的祝福响彻都城。

“大辽万福，帝后万年。”

“大辽万福，帝后万年。”

“大辽万福，帝后万年。”

耶律齐宗握着赵绮的手，高高举起，引起所有人的欢呼。

耶律齐宗掌心向下摇动，众人再次息声。他又开口道：“还有，如今大辽与大燕欲结百年之好，这不止是两国之间的友谊，更是汉人与契丹人之间难得一见的友好时刻。希望从此以后，天下再无战火，大辽与大燕如同兄弟一般和睦！”

这次，闫辉没有等耶律齐宗的指示，连忙带头喊道：“燕辽同盟，百年之好。”

依旧热情高亢的辽国臣民立即跟随着呐喊。

“燕辽同盟，百年之好。”

“燕辽同盟，百年之好。”

“燕辽同盟，百年之好。”

在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赵绮不自觉的也握紧了耶律齐宗的手，俩人相视一笑，共同举手，感谢着万民的欢呼与祝福。

赵属手里握着国书，忽然觉得这卷东西很没用。

比起皇帝之间互相签署的合约，臣民的信服才是最为有用的。

就好像耶律齐宗，他在手握兵权之后，便用这种亲民的方式让百姓信服。

这比无数文书都要有用，大燕的付出仅仅表现在财力与联姻之上，相比这几声欢呼，就要显得薄弱很多。

赵属联想到如今，大燕支离破碎的内政，看似维持的强大国力，但朝臣互相倾轧，臣民自私自利。

贪墨，决堤，粮草还有库房的税银。

国之弊甚以，而且其中渊源甚广，盘根错节，无从审查。

由此设想，百年之后，只要一点导火索，就好比此次大婚发生的血案，稍一松动，便会在顷刻间轰塌。

司马珏察觉到今日赵属已经多次陷入沉思，他悄悄走进赵属，担忧道：“殿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司马珏，你可想过大燕的变法之道？”

司马珏突然惊觉，赵属很少叫他的名字，如果叫了，一定是十分严重的。

而且殿下还提到变法，此事非同小可，但恰巧，他确实想过。

赵属视线注视着他，司马珏没有回避，坚定道：“无论殿下想要如何，臣自当追随。”

赵属又道：“可惜，将相和少了另一个。”

另一个自然是程璠。

“臣以为，并不会少。只等回京之后，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赵属叹口气：“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