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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过年了，老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从在那顶小帐篷里睁开眼睛看到清清，到现在是多少年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在大营里随意走动着，不时有人喊一声木帅或者木哥，木子随意点点头，看士卒们杀猪宰羊的准备过年。

多了许多新面孔，原来密州营里的兵渣子们有许多已经退役回家娶妻生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更年轻的兄弟，青龙军对山东子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而征兵又优先选退役士卒的兄弟子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些年轻人也在帮忙杀猪围着看热闹，但神情远没有当初的兵渣子们热烈，看得出来，他们对肉食的渴望远不如他们的前辈，对建功立业的野心又远胜之。

当初的兵渣子们心里只想着活下去和为木帅卖命。如今的年轻人则一心想着杀敌立功，得军功章，得南洋的封地。

“不一样了”，木子叹道。

马风笑道:“我的哥哥，当初一个个都要饿死了，看到点荤腥恨不得把碗一块吃了，如今饱饭吃多了就不那么馋了”。

从成军开始，青龙军的军粮军饷一直大宋最好的，而从禁军编练后，军中就已经很少有挨饿的现象了，特别是近些年木子主持枢密院后，普通士卒的待遇一再提高，最近几年征兵百姓愈发踊跃更说明了这一点。

百姓们没有那么多复杂想法，子侄参军能吃饱饭，如果运气好还有机会进入军校成为皇帝的学生，那就是光宗耀祖了，为啥不去？

木子曾对老赵父子以及韩琦说过一句话:想让别人卖命，就别拿人家当牲口。对此，老赵等人深以为然。

老楚越发苍老，还是那副絮絮叨叨的模样，青龙军北伐，木子把他又拉了过来，别人他不放心，老楚对青龙军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一圈走下来脚底有些发热，回到帅帐，八斤等人也聚齐了，木子做回到主位，开始主持中路军年前最后一次军议。

“腊月二十六之前每天操练两个时辰，二十六后停止操练，过年放假七天”。

“顾青，粮草吃食宽裕，别抠抠搜搜的，过年时酒水也分一些”。

众将都笑着答应。

木子继续道:“年后初三开始，青龙军与天武军各一个旅去往霸州归高山调遣，在有变动之前，各旅轮流去霸州，以战代练”。

众将明白他的意思，其实青龙军战力的巅峰是在自环庆之战后，那时的青龙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全部都是经历过大战的老兵，彪悍勇猛，配合纯熟，霸气十足。

而现在青龙军已经六七年没打仗了，特别是一大批老兵退役新兵加入，虽然骨架没有变动，但战力终究是不如那时的，所以木帅让他们轮流去边关锤炼一下，让新兵去闻闻血腥气。至于天武军更不用说，全是生瓜蛋子。

木子道:“回去告诉弟兄们，朝廷已经下文，这次北伐，军饷加三成，军功加一成，损伤抚恤加三成，另外也跟弟兄们说一声，大宋打完这一仗，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大仗要打了”。

众将纷纷答应退去，帅帐内只剩八斤怀秀与老楚。

老楚道:“河间知府派人来请大帅去河间过年，大帅是否有意？”。

木子笑道:“不去，弟兄们都在这里，我自己跑去过年也没趣味”。

八斤道:“正是此理，木哥在这儿弟兄们心里安稳”。

怀秀略压低声音道:“大帅，瓦桥关那边……”。

木子道:“给高山去信，只要他不攻城，尽量不与他们冲突”。

高山送来了密信，他制定了一个计划，想去偷袭瓦桥关外的汉军。

这家伙更山和淤口关北跟辽军打了两场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要去偷袭瓦桥关北边的幽云汉军，那里可是有足足五万人马。

说起来这支辽军也挺有意思，开战至今很是安稳，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啥也没干。

其实木子很清楚他们的想法，幽云汉军情况特殊，从本心里来说他们并不愿意跟大宋作战，一个原因是都是汉人，还是尽量不要你死我活的。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们的各自的主将，幽云各地汉军的主将大多都是各地豪强，军队是他们的本钱，他们自然不愿意消耗。

所以开战至今益津关和淤口关各自杀了一场，反而人数最多的瓦桥关很是安稳，高山说那支汉军甚至连斥候都没过界，只是挖了壕沟扎营谨守自己地盘。

木子驳回了高山偷袭汉军的计划，他不指望能策反这支汉军，但也不想与他们结下死仇。

“都是一样的人，尽量别搞的血淋淋的，让高山派人跟他们接触一下”。

怀秀点头答应，但对辽地汉军她并不抱什么希望。

幽云汉人脱离中原太久了，太宗两次北伐的时候，虽然有不少汉人支持，但也有更多的人在帮契丹人，特别是幽州汉人，当初守城出了大力，可以说，第一次北伐大败，里面有幽云汉人很大的功劳。

这也导致大宋百姓对幽云汉人并不亲近，相应的他们对大宋也很是疏离。但话说回来，毕竟是同源同种，都说着一样的话，穿一样的衣服，这些年来往也越来越密切，跟契丹蛮子比还是要亲近一些的。

木子没解释他的想法，因为里面涉及到他的整个计划。

这个计划他只对狄青说过，除此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

不是不信任，而是实在干系太重大，一旦泄露后果难料，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老赵老杨和韩琦都知道他的布局肯定隐藏着目的，但他们都没问，怀秀看他没主动说当然也不会再问了。

狄青在西北虐菜，迟旦在海上打游击，三关打了两场都觉得疼，战事归于平静，老木带着中路军在束城准备过年。

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平，唯有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束城过年，幽云过年，东京城也一样过年。

大宋皇宫御书房内，皇帝赵曦正坐在那里，面色阴沉。

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让他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事情不复杂，宫里在木氏查账的人查出一点问题，不多，只有几十贯钱。

如果是以往，赵曦会把事情压下去，但他现在不想压下去了。

木氏归入宫里已经有几年了，宫里却一直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查一查账，然后把宫里那一份收益拿回来。

木氏依然是木氏，他们依然自称西路军的老兄弟，唯木子爷俩的马首是瞻。这让皇帝陛下很不舒服。

宦官在他的授意下仔细查账，终于抓到了一点把柄，京西路那个掌柜的几十贯钱账目不清楚，赵曦立刻下令拿人，带回京城审问。

结果，就在汴梁城西不到十里的地方，大白天的一队人杀了出来，犯人被劫走，为首宦官当场被杀。

赵曦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他当然知道杀人的是谁，这更令他愤怒。

按他的推测，人带回来后格格会出面求情，然后他就会把人放走。没错，赵曦要的就是面子和进一步插手木氏的机会，结果格格一点都没跟他客气，直接派人劫杀。

就像曾经的资善堂翊善万薛一样，足智多谋的万薛不明不白的死在东宫回家的路上，毫无线索。就在格格指名要他的第二天。

“没人拿我当皇帝”，赵曦喃喃的自言自语。

张生和杜烟走了进来，恭敬的给他行礼，“官家”。

赵曦看着两个年轻的宦官微微点头，问道:“让你们查的事有线索没？”。

押人的队伍进京，在离京城不到十里的地方被截，你要说没有内鬼通风报信就怪了，而无论什么时候，内鬼叛徒都是最可恨也是最危险的。赵曦命他们查的便是这件事。

二人对视一眼，杜烟小声道:“官家，只有任小总管出过宫，旁人都没离开过……”。

赵曦双目一缩，“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