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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下午，青龙军抵达昆仑关北三十里处，与周八斤刘余等马军汇合。

这里以前是个不大的小村子，这次也被毁于战火之中。村民不知被害了还是逃难去了。

木子令士兵们扎营避雨，同时升帐召指挥使以上将领议事。

时间不长，十几个人把村里唯一一间像样点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按说狄青是主帅，木子在人前也一直对他恭敬有加，但在青龙军内，他明显压不住，不说别人，就是西路军的老兄弟就不服他。

木哥不在可以听他的，木哥在这里，他狄青就要靠边站。

在桂州宾州木子对狄青弯腰行礼，让众人非常不满，看狄青的眼神已经很是不善。

待众人到齐了，木子不跟他们废话直接下令。

“中军特种营，步军一营，马上准备出发，大盾弓弩铁甲一律不带！”。

特种营是全军挑选的二百汉子，各种待遇也是最好的，这次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特种营没有指挥使，分为两个中队，十个小队，由木子亲自统领，平时由冯武带队。

冯武和马风立刻接令，回去安排了，二人兴奋不已。

关键时刻还得看咱们的！

木子继续道:“中军马军营，骑兵一二营，暂归二哥统领，明日清晨出发！”。

中军马军指挥使和刘余立刻接令退下。

狄青是最适合的人，只有他能最大程度发挥马军的战力，交给他最合适。

“其余步军由周八斤统领，明日出发，紧随马军，不得有误！”。

周八斤接令坐下。

“顾青立刻分发粮草肉食，今天过年，让弟兄们吃好一些，先让冯武和马风他们吃”。

今天是过年，但注定没法安稳的吃酒肉了，因为昆仑关近在眼前，侬智高只离着二百里。

密州青龙军跑了近四个月才到了这里，只为了这一仗。

狄青这个主帅没有发号施令，因为他知道，在这里他的命令一文不值。

木子交代老楚今晚多费心，让他盯着顾青点，别扣扣搜搜的不舍得东西。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风派人回报，步军一营已经准备妥当。

木子站起来道:“随本帅出发！”。

“木帅！……”，“木哥……”。

在场的人都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要亲自上阵，连忙出声阻止。

木子道:“弟兄们跟着学跑了这么远，大过年的做这事儿，我不去成吗？”。

狄青和周八斤同时道:“木哥，我去！”。

木子摇头道:“你们不行，只能我去”。

青龙军无论名气多大，有一点是没法回避的，就是他们没经过真正的战阵洗礼。

马军二营跟着狄青上阵，开战之初手忙脚乱的闹出不少笑话。

马军二营行，步军一营却不行，因为马军二营打不过了能跑，步军一营现在却是要夜袭昆仑关，一旦失败，后面就会困难百倍。

如果惊动了守军没能成功，侬智高有了防备，会立刻派重兵把守昆仑关，就算土兵不擅守城，也够青龙军喝一壶的了。

如果不想让弟兄们用人命垫城墙，今晚就必须成功，而要把成功率放到最大，木子就是最适合的主将。

众人默认，他们确实不行，无论是周八斤还是狄青，在青龙军里的地位都没法跟木帅相提并论。

“放心吧，事不可为我不会冒险的，今夜让弟兄们好好休息”。

踩着泥巴走到大营门口，天还有最后一丝亮光，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冯武和马风愕然看着他，“木哥也去？”。

木子问道:“我不能去？”。

二人同声道:“能！”。

整个特种营和步军一营的士兵都笑了，当然能，别说昆仑关，任何地方都能去。

周八斤和狄青等人目送他们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大营里的士兵都已经知道了，木帅亲自带着特种营那些牲口和步军一营走了，他们要在这大年夜，在这个大雨连绵的晚上去夜袭昆仑关。

提前半天到达的马军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战火连绵行人断绝，他们也不敢靠近昆仑关惊动叛军，所以现在关内到底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今天伙食不错，可所有人都没什么食欲。

有人小声道:“木帅没骑马……”。

没法骑马，山路泥泞，只能步行。

步行在雨夜，走出三十里路去偷袭险峻的关城，甚至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守军……

“天神保佑，木帅可千万别……”。

话没说完，脑袋上挨了重重一巴掌，“闭上你的鸟嘴，又肉有饭都堵不住你的臭嘴，快吃！吃完了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出发接应木哥，谁他娘的给我掉了裤子，老子让他埋在这里，永远回不去密州！”。

都头气呼呼的走了，士兵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低头猛吃起来。

木帅平时也没做什么，偶尔在营里溜达一圈儿，许多时候好像可有可无一样，可没他真不行。

有木帅，青龙军就是青龙军，没木帅，咱们就是一群孤魂野鬼。

木子现在顾不上想什么鬼不鬼，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鬼。

雨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一直在不紧不慢的下，山风吹过，忍不住打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蓑衣和斗笠等雨具早就丢了，一起丢掉的还有他们的皮甲和头盔。

生牛皮泡透了水，重量相当于铁甲，穿着这玩意儿走山路纯粹是脑子有坑。

雨夜走三十里山路，还要去偷袭敌军，这事儿一般脑子真不敢想，可咱们就是来了。

木子气喘吁吁的道:“累死了……要不咱回去吧”。

四周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马风道:“木哥，回不去了，走了一大半了，回去更远”。

木子叹口气道:“倒也是”。

“给前面传话，让那帮牲口走慢点儿”。

时间不长，队伍速度明显又快了一些……

黑暗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特种营那些货真牲口，皮甲都没脱”。

木子附和道:“累死些狗日的”。

又引来黑暗里一阵笑声。

特种营从成立的那天起就暴露出牲口本色，作为青龙军最硬的男人（他们自己这么说的），他们吃得最好，也吃得最多，所受得训练也最狠。

他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无论哪方面他们都是最好的，包括他们现在穿在身上的雨衣和皮甲，木子身上都没有。

腰里的长刀是木帅特意令人打造的，细长，轻便，锋利，都是用的百炼钢，整个大宋都是独一份儿。

东京的武库打开了，木帅命令他们先挑，想拿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他们挑完了才轮到别的营。

特种营的主将就是木帅，除了他别人无权指挥他们，而他们中最低一等的军饷相当于步军营的都头。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而且是跟木帅一起，这时候若是丢了人，不用什么军法处置，自己就把自己捅死算了。

木子跟着前面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着，忽然道:“老子的鞋掉了”，随着后面的人踩过去，木都头的第二只鞋子也没希望找回来了。

黑暗里又是一阵笑声。

掉了就对了，这鬼地方的土不行，下点雨粘的厉害，队伍里的人大部分早就光着脚了。

“你还别说，光着脚丫子比穿着鞋轻快多了，哎哟……就是有东西扎脚”。

有人凑过来道:“木帅，俺背着你走吧”。

“滚！黑灯瞎火的把我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木子走一段，随便找几个人聊几句，再走一段，再说笑一阵，漆黑的雨夜也看不清是谁，士兵们的胆子也大了。

“大帅，这回回去了打算啥时候成亲？”。

木子笑骂道:“老子愿意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还管起老子亲事来了”。

“不是管大帅亲事，俺是想吃酒了，不瞒大帅，俺今年一年就没好好吃一顿酒”。

“看你那点儿出息，好好打完这一仗，把侬智高砍了，我给你们放假三天，管你们够”。

黑暗里好几个声音齐声道:“好嘞”。

没有星星月亮，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木子一头撞到前面的兄弟背上，“咋停了？”。

前面依次传来一阵压着嗓子的声音，“到了，离关城还有三十步”。

“三十步！……”，木子吓了一跳，这特么差点撞到城墙上。

“马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