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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作者:离玄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1:15:36
  • 完书字数:13866

第3章

自那夜之后,三贤王就未曾再醒过。

据御医诊断,该是三贤王受伤太重、失血太多,能保住一命进了宫算是天大的好运,否则在外随便求医可能就此断送性命。

事后找了皇城守卫问话,才知晓那夜三贤王连夜入宫,因为持有帝王亲颁的金牌,所以一路过来并无任何人敢拦阻,也无人询问帮助。

只知道三贤王那时走路有些摇晃,是宫中的守卫见到才扶着他过来,本以为可能是身体不适所致,却没想到那时三贤王身上已经负伤。

一夜进出寝宫的医者无数,却都只能叹息。

「你嗅到阴谋的味道吗?」

东座王府的屋顶上,一左一右坐了两人。

「多半如此,三贤王并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下手如此狠毒?」怎样都想不明白,趁着在东座守着的这几日他也试图找过相关的线索,但三贤王的交友十分单纯,更可以说真正与他相交者用指头都算得出来,实在是难以推测到底是谁。

「他昏去之前不是也喊过那两人的名字,你有前去查探过吗?或许是当年东宫之斗时所残余下的人此时来报复。」

许多年前,帝王即将退位而选出储君的那一刻,宫中所有的皇子们如同历史那般展开了激烈的内斗,虽然事后被皇室压下此事并无传至民间,但他们对此事全然知晓。

没有护卫不晓得的事。

「快马送信,证实了此两人仍在软禁并无任何异常。」看着屋顶上的另外一人——最多话的那南座护卫,刀祁淡淡的说。早在第一时间他便派出亲信去探查,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倒是你不用回府吗?已经在此地耗了大半日,不担心越王爷?」

南座护卫一脸似笑非笑,「放心,那个怪人很难死得了。」趁着刀祁还没发作,他连忙补充上:「何况,是主子先说东座此次门户大开怕有贼人入侵,要我到此镇守几日,没想到刀祁大人先快了一步。」

再怎样说南座也是主军一方,他这小小护卫就算开溜,要杀越王爷也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所以他跑掉跑得很安心。

「陛下心思缜密,先派了我到此。」理由相同,所以他不必重复。

「我想也是。」不然这粒死脑袋不可能如此乖巧,自动自发的滚来这边。

他向来惧澄王府如蛇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事情大家早都心知肚明。

刀祁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从哪边拿了一本兵书出来翻读,南座护卫也没管他,只是一迳的沉浸在兵书当中。

「火……你认为澄王爷如何?」

埋在书中的那双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移回文字上,以着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你已经决定入龙阳之道了吗?」很好,他会广为宣传让其他护卫来替他庆祝。

眨眼瞬间,小石如同急雷般直往南座护卫的门面射去,见他不移不动神色未变,黑色的影在他面前闪过击下了小石。小石冲下了屋顶,发出细微的声音后直接嵌入了底下石壁上。

「并没有决定。」

完全没有正在破坏别人家房舍的自觉,刀祁瞪了乱发言的友人一眼,「若可以,我想尽量用不会伤害王爷的方式令王爷打消决心。」他是敬重四座王爷的,否则不可能让此人撒赖多年。

「你可以去找西座的那两个,请他们深夜侵入王府对王爷洗脑,这样他就会忘记你这人。不过根据我的推测,王爷已经根深蒂固了,失败的机会大到你该有心理准备。」说完,又埋入兵书当中。

他没补上的是,可能西座双护卫入侵王府后王爷的贞操会不保。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情。

刀祁撑着下巴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就在屋顶上的两人完全无言的同时,下方却先传来一阵**。

因为主人离府而封闭的大门传来连连拍动的巨大声响。

「听这声音,来者的武功不弱,平日进出东座王府的大多都是商人或者文官,罕少会有如此高手击门。」慢慢收下兵书,南座护卫听着连连的巨响,如此道。

「听此声音规律却沉重,该是有心控制、并非要生事之人。」

相互点了点头,两人只在能看见大门口的屋顶上戒备,并无出手打算。

总管急急的开了门上小窗,满脸莫名。

刀祁眯了眯眼,看着总管向门外人解释不能入府。

看着总管解释得越来越久,南座护卫确定门外人必定是想强行入府。

对望一眼,两人轻巧的翻了身,连些许声音都没有发出的便移动到靠近门上的屋顶伏着,看清了门外客。

是个高大的男子,打扮上看来与一般庄稼汉无异。

可是,平凡的庄稼汉不该来此。

那人与总管周旋着,大抵口上是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禀报澄王爷,不见到人绝对不干休,甚至磨着总管要打探王爷的出巡下落。

「他探问的方法不像普通人。」

下了这结论之后,刀祁转身便消失在院落当中。

仍在原地戒备的南座护卫维持着动作没变,一会儿后便看着一名王府中同样总管打扮的男子迎了过去,总管见到来人时先是愣了半晌,然后立即退开让出位置。

那人与门外客交谈了没有几句,客人便离去了。

见状,南座护卫才从屋顶上翻下身。

「总管说此人眼生,并非府中所交,所以他不敢擅自将人放入王府。」拿下了顶上的冠帽,刀祁对着配合的总管点了点头,这般向南座护卫说道。

他们在戒备之前已经与总管打过招呼,所以突然出现并未让人感到奇怪。

「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乔装成的庄稼汉突然来访,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呢。」笑了笑,南座护卫也没多说什么。

是很奇怪……

又与总管询问了下最近有无什么奇怪的事情,总管摇了摇头便无下文。

「我交班的时间到了,等等另一个没话的会过来,王府有他留守应该是够,你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回宫中走一趟。」将兵书塞入怀中,南座护卫抛下这句话后,眨眼间就消失得无踪无影。

半晌,果然双护卫的另一名立即到达。

刀祁看着无言的护卫,心中倒是被稍稍说动了。

若是只返回宫中一下……

见到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人,夙剑瞪大眼睛看着他。

「见鬼了吗?」冷冷一嘲,刀祁撇了他一眼,然后转开视线。

「你不怕马上变鬼的就是你吗!」紧张的抓着他低喊,夙剑不敢置信这个乖宝宝居然会违反命令偷跑回来。

「越王爷同样派了护卫顾守澄王府,我是回来向陛下回报此事。」反正有人守着,陛下自然不会治他罪,「三贤王醒了吗?」

夙剑摇头,「没醒,找了各院的御医,都说伤及肺腑难以治愈,让陛下有心理准备,所以陛下心情现在非常的糟。」顿了顿,他看着视线范围内的寝宫,那里传来浓浓的草药味,「刚刚已经派人往越王府以及封王府请过两位王爷,望他们联合医术能够帮得上忙。」

越王府虽然主战,但战场上更需要的是医,所以南座的人个个都必须有精湛的医术;而封王府原本就是负责研究各式物样,所以在医药上也略有涉猎,因此着急得无法可施的帝王才会急召两人入宫。

「真是的,三贤王不与人结怨啊……」

像是喃喃自语般,夙剑皱了皱眉道。

就在两人都沉默之际,一名太监急急忙忙的冲入寝宫当中,手上还夹着盖有火速密件的封笺。

两人对看了眼,跃下高处便守在寝宫之外。

有种预感告诉他们,出事了。

不用多久,绯煜便拿着那已拆的封笺走出来,一点也不讶异的看着早早归来的刀祁——像是老早便知道他会有此一着,俊秀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疲惫望着两人。

「刀护卫……澄王爷一行人在行至上平原中途驿站的时候,失去行踪。」

失去行踪?

刀祁睁大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意思便是指,澄王爷遭袭了。

「这封是东座的单雪传来的密函,双护卫似乎都受了重伤无法行动,所以他让身边的人送回这封笺。」将信笺交予两人观看,绯煜低声的说道:「他们在进入驿站之前便遭袭击,对方高手众多,且显然已经布置好阵地等着他们一脚踏入,以致双护卫反应不及双双重创。」

「怎会如此……单雪两人虽非护卫之首,但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着了道,究竟是谁……」将信笺上的字句看清楚后,夙剑有些疑惑。

皇宫双护卫为四座及帝王十大护卫之首,也是他们两人武功顶尖,但之下的八名护卫却也非泛泛之辈,一般江湖高手对上他们还无法胜出,且全也都略通奇门阵法,照理来说应该不可能犯下如此失误。

「信笺上有淡淡的香气,但笺送至此应该早已无香,看来单雪应该中了迷药一类。」将信笺奉回给绯煜,刀祁说出自己的推测。

若是他没有错认,这般维持时间的香气似乎在哪边碰过。

那种几乎让人忽略的淡然香气就好似原本从风中飘来一般,却又令人觉得怪异。寻常迷药皆力求无色无味,但这种迷药却是反其道而行,药性凶猛几乎就在人嗅到的同时令人栽倒,他记得曾经在哪边见过谁人用此香……但是一时之间无法忆起。

「嗯,本皇也如此认为。」那点香在房中太过突兀。

「陛下,今日属下与南座护卫在澄王府,曾遇过一名形迹可疑者探听澄王爷下落,或许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乍然一惊,刀祁突然知晓自己可能放过重要线索。

「应该与下落不明一事无关,因为澄王爷消失时间为先,那人探问为后,并非同一路人。」听罢,绯煜了解的点点头说道:「但必定有某种关系,王爷失踪事大不宜张扬,刀护卫你暗中联络各县值得信赖的衙官,彻底注意及清查此事。」

「另外,你不必再去东座王府,改为前去单雪两人所在之地查探此事。」绯煜自腰际拿出随身金牌,放在护卫的手上,「若遇官员对此事多加阻拦,杀无赦。」

一愣,刀祁看着向来不将此字放在口中的帝王,却见那疲惫的面容同样看着他,决心如此坚定。

「本皇怀疑澄王爷失踪一事与三贤王相关。」

「陛下?」夙剑喊了声,发现自己太过逾矩又噤了声,不敢多话。

「不知为何就是有这样子的感觉,所以刀护卫你在探查此事时必定多加注意。」勾动微弱的笑容,绯煜了然的点了点头,「任何事都别出,千万别出事。」有些疑惑他只敢放在心中不敢说出,只求向来聪颖的刀祁能自此行察觉一切。

「属下必定会小心,请陛下宽心。」也明白连日来的事多,刀祁单膝点跪地面,「刀祁曾经发誓此命为陛下所有,若陛下不准,刀祁绝对不会轻易送命。」

所有的护卫都与他一般立下过誓言,无论如何都不会单放主人。

「好,一路小心。」

半时辰后,当刀祁备妥一切走出宫门时,却看见那个应该交班回返越王府的人就站在外面,像是等待。

「你也该出来了。」南座护卫笑了笑,像是老早知晓他会有此行,「越王府方才也收到皇上传来的密函,相信其他三府也会知晓此事。」

联络四座是必然,四座的通路人脉遍布全天下。

没答腔,南座护卫只是一扬手抛了样东西给他。

接下,刀祁张开掌心一看,却是印着澄王府印记的一只沉重布袋,打开后里面滚出了几个细碎银角。

他认得,就在祇珩告诉他要前往上平原那日遇到了两名乞儿,这只袋子满装了三十两的银子,换回了那两兄弟的情谊。

「交班之后我没直接回越王府,跟踪了那人,但是在西城一处贫窟当中发现了两具尸体。听附近的人说这两个小孩平日乞讨维生,但数日前曾遇到澄王爷与刀护卫赠与三十两,所以好几日没有出门,附近的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搬离。但我在跟踪了那人之后,发现他找上了乞儿的屋,开了门之后那人急忙的离开,我跟着进入一看,才发现两个乞儿死了至少有两日,陈尸屋内无人知晓。」一口气将所有的话全都说完,南座护卫完全不意外的看见了刀祁用惊愕的表情看着他。

很有趣,许久不见他的错愕表情,这次跟踪还有价值。

「死了两日无人知晓?可你方才不是说过附近有住家?」那两名乞儿前几日还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打了一架,却不料再听闻时已经亡逝,刀祁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也直觉的认为此事与祇珩下落有关。

「我进入屋中后有勘验过尸体。」看了他一眼,南座护卫环着手继续说:「很奇怪的是尸体无臭无虫,但是却有腐败之相。」他会岐黄之术自然也得查验尸身,所以当场就先探看了。

「无臭无虫?莫非中毒致死?」

「是,尸体上有刀痕横切过背脊,伤入三寸,伤口泛黑带着刺鼻的香,看来凶器上涂有毒物,下手的人非常凶残,就是要他们死绝。」翻了翻袖中,南座护卫抛了一只白玉小瓶给他,「这是越王爷要交与你的东西,下手之人既然会用毒物一类,此解毒剂必定会很有用。里面一共有八枚,白的七枚是能解百毒的观音丹,天下大部分毒物用此皆可解;最后一枚黑丹则是天下最剧之毒、奉魂丹,至于用法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总之不是要你没事拿来自杀。」

小心的收起白玉瓶,刀祁对他拱了拱手,「请代为答谢越王爷,刀祁任务完成归来后,必定亲自登门答谢赠药之情。」他知道这八粒药丹都不是轻松可炼,需耗费的是天下珍贵奇药以及时间,而越王爷却如此大方馈赠,令他感到暖意以及确实的支援。

南座护卫扇了扇手,「那人的药很多,拿这么一点不会造成不便,你也不必太过客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至于那人,我在他身上下了追踪香,那个香味一般时候是闻不到的,但你只要口中含着桂花叶,必定能发现此人踪迹。」这是不久以前南座与西座的综合成果,拿来实际追踪有极大的帮助。

「我明白了。」刀祁点了点头,将所有讯息全都牢记在心。

走了两步,他又突然给扯住,回头一看,见到南座护卫的脸贴得极近,「有些话我不想说,但是没有亲眼看过的话,我不会轻易听信任何报告,在战场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祝你此行顺利。」

抛出一只小袋给刀祁,南座护卫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去。

京都的官道铺得非常大。

刀祁看着官道上来来去去的轿,熙熙攘攘的人,那一瞬间突然有些茫然。

好像天地之中,只有他不知该如何去留。

如此的广大,看见的尽是无止境的道路。

就仅是那样一瞬间,然后刀祁立即振作起自己的精神,他第一次如此重要的任务与夙剑分开行动,相信夙剑那儿也不怎地轻松。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办到完美。

上平原,自京都往上朝西行走。

走马四日,雇轿七日。

若日夜兼程赶路,快马两日,雇轿则四日。

顾名思义,上平原就真是一处极为广大肥沃的平原,在东座王府的粮耕推动之下,已经开垦的农土年年丰收,成为京都附近一带最大的天然粮仓之处。

就是因为此处如此重要,所以当祇珩发现有所不对劲之后,便立即呈报向上取得公文,赶至上平原了解状况。

可,人还没到达,便已经失去行踪。

当刀祁连夜快马兼程在两日之内抵达,依着手上的地图找到一处废弃的小庄园时,那四周有着几名穿着东座王府卫士服的人正守在外面,数量比原先出城时少了近八成,可见得当时受害程度之剧。

一见他到来,守在庄外的卫士们立即警戒起来。

无声的慢慢靠近,刀祁取出了怀中的金牌,几名卫士一看便稍稍的松懈了下来,像是其中首领的一名青年迎了上来,「大人,请随我入内。」示意手下将疲累的马儿牵入屋后以免招摇,那人领着刀祁往屋内走去。

屋内是空旷的,就连一些该有的桌椅也都看不见。

「原本这里面还有一些东西,在大人您来的前一夜给烧光了。」领着他拐过几个弯然后进入最后的厨房,卫士才蹲下身,往地上摸了几圈,然后倏然提起了地板,底下出现了小小的阶梯,「雪护卫说这样才能够骗过敌人。」

那是陈年的小地窖,用来储藏粮食,大部分的庄园多少都有这样的地方。

刀祁看着小阶梯,毫无犹豫的走下去。

卫士并无跟上,只在确定他进入之后便将地门给关上,铺上把灰土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去。

小地窖很暗,非常的阴暗,暗得刀祁只能靠着摸索走下。

黑暗中的彼方有细微的声响。

然后,是小小的光亮起。

小光点亮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孔,看着他,「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到。」

走了过去,刀祁接过他手上的灯盏,才讶异的发现单雪是坐在临时以木条搭起的小椅上,腰下的衣摆尽是干涸血渍,一看便知道先前的抵抗之惨烈。

「我们中了埋伏,在驿站之前有一队官员出来迎接,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杀出好几个高手。」

四下看了看,刀祁注意到小地窖的另外一边分了更小的小室,阖起的木门边缘隐约透出了些光亮,想来应该是双护卫的另一名。

「澄王爷被擒走?」连刀祁自己都觉得相当冷漠的语气,不轻不重的回荡在幽暗的小室中,「商双也受伤了吗?」

单雪摇了摇头,「该是没有。」

该是?

「你伤势如何?」

「仅是迷药未退和些小伤,不碍事。」

刀祁眯了眯眼睛,「让你藏在这里是卫士们的主意?」

「不,是我的主意。」单雪看着他,微微勾了一笑,「若要欺敌得先欺骗过自己人。」

移了移身体,单雪看着他,「中埋伏时我一直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埋伏者对我们的行动太过了如指掌,感觉不像是一般盗匪。而在我们撤入此庄这三天,昨夜便遭袭击,仿佛已经认定了我们的行为思考模式。」

通常遇袭时,全部撤退指挥会交由双护卫,因为曾经受过训练将所有的地形图背起,单雪才能临时让残存下的人平安退至此废弃庄园。

但已经退至此地却仍然遭袭,显然对方相当明白他们的行走模式。

「袭击者的身手如何?」

「与我们不相上下,且还会使用毒物。」

然后,刀祁站直了身,看着小木门中透出的光辉。

此人,他还有必要去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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