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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年来临之前，太宰治掉下了他第一颗乳牙。

陆雪在院子里挖了个小坑，埋下了太宰治的那颗牙。

“好了，掉了牙的地方小治不要舔哦，新牙很快就会长出来啦！”

太宰治悻悻点头。

“走啦小治，写好的福字应该都干了，我们去贴上。”陆羽站在太宰治身后，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要继续多喝牛奶多补钙啊。”

津岛家对太宰治的照顾是尽力而不尽心，太宰治九岁了还不到一米三肯定是挑食又没人管导致的缺钙！换做他，这才养了半年不到，孩子就开始换牙了！

在心里给太宰治规划好了接下来的一周补钙食谱，认为自己是个好家长的陆羽美滋滋的带着太宰治去贴春联了。

太宰治紧紧闭着嘴，感受着缺牙处的异样感，忍着不去舔。想起陆羽咔嚓咔嚓的拍照，他有点恼羞成怒，又有点开心。

换牙，就意味着他在长大啊。

太宰治想。

我，在一个人的帮助与保护下，在好好的长大——

成为一个合格的，人。

真是……不可思议。

陆羽把对联往门口摆弄了一下：“小治，你看正吗？”

太宰治回过神来：“债往卓偏一哈……唔！”

陆羽开始忍笑：“没关系，习惯就好了，我们不会嘲笑你的。”除非忍不住。

捂着嘴的太宰治幽怨的瞪了陆羽一眼，努力习惯发音：“快调整啦！”

“嗨意嗨意~”陆羽笑眯眯的调了调春联：“现在呢？”

“好惹。”

之后他们又把福字和窗花一一贴上，天花板的吊顶上也挂上了一排的灯笼。

“明天去买新衣服，收拾房子。后天就是除夕夜了。”晚上，陆羽趴在太宰治的二层床边，探手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做个好梦，小治。”

太宰治面对陆羽侧躺着，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里，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慢声细气：“嗯，晚安。”

房间的灯关上了，门也被带上，给他留下了一片静谧的黑暗。

吊顶上的小灯笼、窗户上的窗花、墙上的剪纸小猫、床头的福字和门口的对联一同陪他入眠。

——

腊月二十九。

一家人一起去买衣服。

不同于陆羽一家店买完的作风，陆雪像每一个热爱逛街的普通女人一样，货比三家，满街乱串。

“小陆羽，你看看妈妈穿这个裙子怎么样？”陆雪换了一条纯黑的冬裙。

陆羽耿直点头：“好看。”

太宰治不等她问就抢答：“很好看！”

然后陆雪又换了一条红色的冬裙。

“这件？”

“好看！”

米色大衣。

“好看！”

军绿针织衫。

“好看！”

“你们两个能不能说点别的？”陆雪气鼓鼓。

“但就是很好看啊。”陆羽头也不回，拿出了一件红色小袄，“小治换换这个！”

太宰治拼命摇头：“我才不要！！”

“换嘛换嘛~”

“我不换！”

陆雪茫然：“你们两个自己玩的好开心啊……”

两个儿子大了，不要妈妈了。

想了一下，陆雪又开心起来：“那我也加入！！小治试试这个！”

最后，太宰治还是穿上了那个种花小红袄，还附带了一顶西瓜帽。

作为代价，陆羽也买了一件暗红色唐装上衣，配了深灰宽筒裤，看起来像个老爷爷。

陆雪则是与太宰治同色的修身长袖旗袍，外罩披风式皮草外套。

算是一场成功的采购吧。

购物热情被消磨殆尽的陆羽拉着精疲力尽的太宰治，一起跟在兴高采烈的陆雪身后。

逛街，真累啊。

下午。

陆羽给太宰治戴上小套袖，小围裙，又用头巾把他的卷毛包好：“小治要负责擦窗户哦。”

太宰治眼睛一塌：“三层楼的窗户都让我擦？”

陆羽左右看看，确定陆雪不在，赶紧凑到太宰治耳边：“哪有什么可以打扫的，妈妈根本不会打扫卫生，平时家政都收拾的很干净了。所以咱们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太宰治迷惑：“这有什么意义吗？”

“仪式感啊仪式感。”陆羽语重心长，“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打扫自己的家，是能拉进彼此距离的。”

太宰治看了看手里的擦窗器。

“六六……”

“嗯？”

“我们在青森的家……”

男孩的声音好像含在嗓子里，含含糊糊的响起，落在陆羽的心里，让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明年，明年我们回青森过日本的春节。”

“那这边怎么办？”

“回来过种花春节啊。”陆羽拍拍他包着头巾的头，“小孩子的你可以全都要。”

太宰治露了个小小的无齿之笑：“说话算话啊，哥哥。”

“当然。”陆羽展颜，“快去吧。”

——

大年三十如约而至。

太宰治穿上新衣服，溜下了二层床。

穿着土萌土萌的小红袄的太宰治推开了窗户。窗外的寒风卷进来，带着一丝烟味。

嗯？

太宰治警觉的伸出头往下看。

陆羽一个人坐在前院里，手里有一根燃烧着的烟。

烟！！

太宰治和陆羽一起住了这么久，从来没到他碰过这个东西！

他打了个激灵，脸都不洗，直接冲到了楼下。

一楼，已经起了的陆雪正在擦着什么东西，看到太宰治还惊了一下：“怎么了小治？”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太宰治就跑出门了。

陆雪恍惚一下，没有去追。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对中年夫妻的照片。

遗照。

太宰治已经跑到了陆羽身边。

大冷的天，陆羽居然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练功服。他背靠别墅的墙壁，一条长腿屈起，右胳膊搭在腿上，下垂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静静燃烧的烟。

青年俊朗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鸢色眼眸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一路跑到陆羽面前，太宰治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有些冲动了。

陆羽在想什么呢？他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太宰治犹豫了。

好在陆羽的注意力从回忆中抽了出来。他抬头，看到了太宰治，眼中带了些茫然：“怎么了，小治？”

“我……看到你点了烟……”向来鬼精灵的太宰治想不出该说什么了。

“啊。”陆羽明白了。

他仗着异能用手捻灭了烟，把它弹进了角落的垃圾桶。然后他放平双腿，扇扇身边的烟，冲太宰治张开了手臂：“来，小治。”

太宰治钻进了他犹带一丝烟气的怀抱。

并不冰凉，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温暖。

“我在怀念哦，小治。怀念过去的故事，怀念离开的人。”陆羽抱紧穿着小红袄的男孩，温柔的告诉他。

“已经失去的吗……”太宰治喃喃道。

“是的，已经失去了。”陆羽坦言道，“怀念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但也不能彻底抛弃过去。过去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过去成就了我。我的那些快乐也好，悲伤也好……

“所有的不堪都造就了如今的我。因此，我不后悔每一次相遇。”

太宰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陆羽知道呀。

陆羽说：“小治，虽然我并不悲伤，但总有人的回忆是悲伤的。当你想要安慰他时，就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你就在这里……这就够了。”

“学会了吗？”

太宰治点头。

“那去看看妈妈吧。”陆羽松开他，眼神满是鼓励，“她大概需要陪伴，但她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拜托你啦，小治。”

太宰治点点头，凑到陆羽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跑回了别墅。

他凑到陆雪身边，抱住了她。

男孩鸢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婴儿肥的小脸胖了不少，缺了一颗小牙反而让他更加可爱。

在陆雪惊讶的眼神中，太宰治一把抱住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我在这里哦，陆雪妈妈。”

“我会陪着你的。”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叫陆雪“妈妈”。

陆雪抱紧了怀里的男孩，声音哽咽：“谢谢你，小治。”

陆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笑意。

刚刚，太宰治跟他说——

“哥哥，等过完年，帮我找到小百合吧。”

我知道了，小治。让我们一起，面对你的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