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当前位置:首页 > 经典文学 > 默歌尽微凉

第8章 Chapter 02 我们隔着空气点头微笑 3

  • 作者:陌墨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0:43:44
  • 完书字数:8466

景卓第二天一早便请了假去学校,一路上他和我不停地说着学校的趣事,我却一直默默无言。

下得车来走出几步,我又走回去:“爸爸,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病。”

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向教学楼,跑到了楼梯口,我回头看见景卓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所在的方向。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一个人,那样无助而又孤独。我看见那时的景默因为害怕而张大的眸子,我看见她紧紧地将自己抱住,然后缓缓地蹲下了身来。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走近她的身边安慰她,温暖她,她只能永远孤独地留在八年前。我看到她瞪大了眸子看着我,眼神无助而茫然。瞬间,心里的疼痛排山倒海而来。

我不知道后来景卓和师太之间有过怎样的交谈,总之师太没有再找过我说过与此有关的话,只是上课的时候,我有时会与她的视线相接,不知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总之她看向我的眼神不再和过去一样。

偶尔还是会看到班级门口站着其他班级的男生,不用问便知道,都是找易晓溪的。每当看到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就想起那个眼神冷冽笑容稀罕的男子,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给我补课了。

而我也亲眼见过易晓溪接过他们的礼物,微笑着说“谢谢”,然后眼也不眨地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但是男生们都不死心,依然前赴后继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上次在厕所狭路相逢,除了那声低低的“谢谢”,我几乎觉得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觉。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我也不想问,偶尔擦肩而过时,眼神相撞会有一瞬怔住,之后各走各的路。

她染红色的头发,笑容张扬而明媚,但是吸烟的姿势却又充满致命的诱惑和颓废。

她之于我,本就不是一国的。

可是她热烈的笑容,恍如昙花一现,在我的记忆里吐露着芳香。想起来的时候,竟然有莫名的温暖。走廊暗暗的光线下,这个女孩子的笑容安静而美好,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然后就瞬间温暖了并不爱笑的我。无形的温暖俘虏了我,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我依旧偶尔上网,写字,在自己的城堡里做着自己的索洛寞,偶尔看到寂小欢的留言,心里便会喜不自禁。

这天早晨,郑绯儿又一脸惊艳地跑进教室叫我:“景默,景默……”

我对她的这种表情已经见怪不怪:“怎么了?”

她平息了一下,再次张口的时候,激动的眸子里都闪着光。我的天,她到底是被五百万砸中了还是遇见帅哥被强吻了,不过后者对她而言或许更为惊喜。

“真是极品啊!”她抓了抓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她这么一说,已然让周围某些人侧目或者撇嘴,她意识到了周围的目光聚集后,终于有些羞怯地坐了下来。

“景默。”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浇不熄话里膨胀的激动,“真是帅翻了,还是气质型的。”

我有些佩服她的花痴潜质,虽然她看帅哥确实法眼独到,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腹诽完了我却不可救药地想起了苏洛。苏洛也是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清冽如泉水,我真是喜欢听他说话,潺潺而出,有时候会停下来轻声问一句“景默,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他从来不说“你听懂了吗?”而是说“你明白了吗?”要是我做出最精准的解释,他会欣慰地笑起来,眉眼都跟着柔和起来。

每到此时,我就会叹气:“你真是最容易糊弄的老师。”

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反问一句:“那你在糊弄我吗?”可是他这样的老师,看着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冷面少年,谁愿意糊弄他呢?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嘛。

我以为郑绯儿的帅哥奇遇记会因此而搁浅,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她却死气白赖地非要拽着我去看她口中的“无敌气质型帅哥”。

“我不去。”想也没想我就一口回绝了。

她便软磨硬泡,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我在她的“去嘛去嘛”攻势之下缴械投降,但愿之后她放我一马。我被她拉着一路小跑下到了二楼,心里暗自好笑,打趣道:

“就这么惊世骇俗?”

她不住点头,脚下的步子却依旧不慢下来,她拉着我走的方向却让我渐渐疑惑起来,在二楼共享环廊的正对面,她拉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们便停住了脚步。

我抬起头,赫然看到面前的“校长室”三个大字,难道年近五十的校长一夜之间返老还童?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郑绯儿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非常不屑地摇了摇头:

“我说的帅哥,是新来的校长助理。”

原来如此。我们学校的帅哥资源看来稀缺到一定境界了,连校长助理都被色女们挖掘出来。不承想校长室的门却在这时嘎吱一声开了。

我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啊”的一声脱口而出,郑绯儿暗自拽了一下我的衣服,让我注意形象。开门的人,那声音已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听见他说:“景默?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同样充满了诧异,眸子里有着匪夷所思的光在轻轻闪动。

就这样,在这个微微有些寒冷的正午时分,我和苏洛就这样再次遇见。充满了意外和惊讶。

我心里的惊异来不及淡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旁边的郑绯儿倒是反应敏捷:“我们是来值日的。”

她的话刚出口我就捏了一把汗,这真是个太过蹩脚的谎言。

苏洛闻言果然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说破,只冲我们点了点头,接口道:“是吗,那就麻烦两位同学了。”

将错就错,郑绯儿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便将这四个字准确无误地抛了过来,眼神中流露出的意外之喜不是一点半点,那架势十足像极了出门被东西砸个正着,摸摸脑袋低下头,竟然发现砸到自己的是坚挺的人民币!

我面无表情,好吧,我不能否认,我心里也已然乐开了花,见到苏洛并和他有如此近距离的相处机会,这样的诱惑于我而言,实在是难以抗拒。

于是,我和郑绯儿好不容易搜寻出了扫帚和抹布,就像模像样地打扫起了校长室来。

苏洛坐到了办公桌前开始看文件,一时间,办公室里除了我们扫地的声音,就只听得见他翻书时的哗啦声,也许真是爱屋及乌,这翻书的声音在我耳中听起来,说不出地悦耳。

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偶尔会忍不住故意偷窥一下看文件的苏洛,午后的阳光倾泻下来,在他的周围形成了忽明忽暗的影儿,他身上似乎凝聚了所有的阳光,将整间屋子都照亮。

我偷偷地看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那冷峻的眸子显得更细长了些,短短的头发透出了说不出的坚毅味道,他忽而会皱皱眉头,我的心便也跟着提了起来,也不知他遇到了怎样的难题,真是惹得人分外好奇。

心里暗自疑惑,苏洛到这里来做什么呢?难道他和我们年过五旬的校长是亲戚?可是这长得也太南辕北辙了吧!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见到他,哪怕只是像这样偷偷地看着他,我心里就已经满足得很了。这小小的甚至有些卑微的愿望不禁让我的心微微叹息起来。

我不敢长时间地让视线在他身上流连,生怕会被窥探出了心里的秘密,更何况我的旁边还有个将八卦精神发扬到极致的“郑特工”呢。

在我第N次偷窥他时,冷不防竟然发现他正看向我!我的心里瞬间便像烈火油烹一般,忙收回视线,装出一副这视线的相撞实属巧合的样子,悸动过后,心里却患得患失,继而开始怀疑刚刚与他视线的短暂邂逅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

他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景默,上次你的电话,我没有听明白。”

他的话音刚落,我便明显地感觉到了旁边的郑绯儿一脸艳羡与疑惑的目光。

我略一愣神间心里的念头已经转了百千回,想起“索洛寞的夜游园”,那空气中无力的“嘟嘟”的忙音,想起那声清冷的“你好”。我下意识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却并不想解释。

他显然是等了一会儿的,可是许久没有听到我的回答,我听见他轻轻咳了一声,他说:“你们继续忙吧。”

我听不出他话里的味道,转眼间,只模糊地看见他远去的背影。

我的心还在兀自跳得飞快,也许是我的神情有些微微地怔,郑绯儿掐了一下我的胳膊:“景默……”语气极为不满。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她大大的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你认识他?”她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我点了下头,并不明白她为何有此神情。

她猛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激动地摇来摇去。“景默,景默……”她继续重复叫我的名字,“他就是我说的无敌帅哥,新来的校长助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兴奋地冲我不住地点着头,我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刚刚郑绯儿的话。

苏洛,是新来的校长助理?我转过头看向他走远的方向,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环廊边上摆着的那一盆盆叶子茂密的树。

这一刻我才清晰地意识到心里那不可抑制的欣喜,竟然是那样明显和那样难以压抑。

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郑绯儿突然火急火燎地抓住了我的手:“景默,快快,要到上课时间了,我们再不回去,一会儿灭绝又要发飙了。”说完就拉着我往班级里跑。

我们到教室的时候,师太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很显然我们迟到了。我的气儿还没来得及喘均匀,可是看到师太冷冽的眼神,就突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我感觉到师太的视线在我和郑绯儿的脸上扫来扫去,我们俩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一般,无能为力。

可是师太却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我们快点回到座位上去,我们如同获得大赦,加快脚步走回座位。

刚坐下,讲台上师太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所以说,下午的课全停,为了迎接市里的卫生评比检查,下午全校进行大扫除。”

大扫除都是些临时抱佛脚的场面活儿,不过不上课总归是好的,我低头兀自想着,又听见师太在讲台上继续说着:

“劳动分配表我已经张贴在了教室的后墙上,自己去看自己干什么活儿,各人分管一摊儿,不合格的放学后留下来重做。”

师太放完狠话,便转身走了,一贯的雷厉风行。

没想到她刚打开门的瞬间又突然转身折了回来。“对了,景默……”

我闻声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她。

她的神情平静,看上去显得波澜不惊。“安排表上本来排的是你擦玻璃,”她说到此处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下面的措辞,“这样,班级的地面卫生由你负责,你和扫地的同学换下。”

她说完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咣当”的一声,这声音也许并不大,却好似在我耳中被凭空放大了几倍,一瞬间,我似乎可以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将我包围,有忌妒的、不解的,也有不屑的。

含义不同,却同样将人狠狠灼伤。我紧紧咬着嘴唇,好半天都忘记了要坐下来,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回放,反复回放。

那声音清晰得紧,它说,我不是病孩子。

不是。

(快捷键上一页 章节(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