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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乱世纷争下的求存3

  • 作者:景占魁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0:38:51
  • 完书字数:10482

从阎锡山的上述种种作为来看,应该说,既有其革命、进取的方面,也有其妥协、退让乃至反动的方面,不可一概而论,也不可以偏概全。阎锡山的进退,除了个人因素之外,当时他所处的客观环境,不能说不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袁世凯出任民国大总统之后,所作所为,总是想把中国社会拉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轨道,他的倒行逆施,势必要遭到仍保持着革命锐气的、一心要建设共和的革命党人的激烈反对。阎锡山对二次革命实际上所持的支持态度,及其在对外蒙分裂势力上所坚持的打击立场,正是其坚持共和,建设共和,坚持社会改革,坚持民族独立和国家统一的积极反映。但是,由于以袁世凯为代表的封建反动势力仍相当强大,而中国的资产阶级又有着不可克服的妥协性和两面性,因此,当封建势力联合帝国主义向资产阶级压来时,往往就会变得动摇妥协。阎锡山作为中国资产阶级的一员,这个阶级的属性自然在他身上不可避免。他对共和后的社会现实不满,想要变革、前进,可是又怕失去自己的既得利益,因而,在强大的封建势力压迫下,他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的屈服、妥协,就不难理解了。

阎锡山向封建势力的屈服、妥协,有些方面可以说是迫于无奈,有的则是比较自觉。尤其是对袁世凯称帝的劝进、资助,不能说不是对革命的背叛,对社会的反动。而他的这些屈服、妥协,尽管有着“保持北方之革命据点”的因素,但在很大程度上,则是处于保住自己权位的考虑。可是,也应当看到阎锡山并没有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与金永沆瀣一气,也未完全投靠袁世凯,为虎作伥,有不少方面可以说,他也是在两难境地下的无奈选择。如果阎锡山只能伸而不能屈,不采用一些韬晦之策,那么,他就很难在这种纷纷乱世下,得以生存。而他一旦失去权位,山西的军政大权就会很快被金永完全控制,山西的许多革命党人将会遭到杀戮,山西的军队也将会在袁世凯的“整编”中,成为北洋军阀集团的一支队伍。而由于阎锡山的委曲求全,甚至是妥协,才使得金永、袁世凯的一些阴谋未能完全得逞,因此,从这个意义上将,阎锡山的这些做法,对于“保持北方之革命据点”在客观上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3、投靠段祺瑞,排除异己,独揽山西军政大权

袁世凯在全国一片反对帝制的声讨中一命呜呼后,身为北洋军阀皖系首领的段祺瑞,由北洋政府总参谋长一跃而成为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掌握了北洋政府的实权。

段祺瑞(1865—1936),字芝泉,其祖父曾是淮军首领,他幼时随祖父读书,后考入天津武备学堂炮兵科,毕业后又到德国学军事,学成归国后入北洋新军,是北洋首领中的唯一留学外国者,因其是安徽合肥人,在北洋各大派系中逐渐成了皖系的首领。

阎锡山与段祺瑞打交道还算早,那就是1911年11月7日,吴禄贞在石家庄被害后的第二天,清政府派段祺瑞前往查办的过程中,阎锡山致段祺瑞一书,派常樾和与段祺瑞有师生关系的贾德懋,前去石家庄送与段,劝其能“一张吾义帜而媲美于古英”,但遭段拒绝。还有一次,是阎锡山率北路军返至忻州后,段祺瑞继袁世凯又给阎发来“勿攻太原”的电报。虽然如此,可他与段从未谋过面。只是到了民国初年,阎锡山才与段祺瑞见了面,并且直接交往的次数也逐渐增多。原来,段祺瑞进入北洋军之后,经多年之经营,全国督军、师、旅长,半数以上都是他的门生故吏,段祺瑞为此也曾十分自豪得意。阎锡山抓住了段祺瑞“好为人师”的这一心理,在段祺瑞出任北京政府陆军总长后,便于1913年奉袁世凯之命进京谒见袁时,首先具了门生帖子,拜见段祺瑞,三跪九叩行了拜师大礼。在谈话中一个一个老师,极尽恭维。阎锡山既作了自己的门生,段祺瑞就给予了阎不少照顾。在袁世凯面前替阎锡山说了不少好话。袁世凯对于与同盟会有瓜葛的各省都督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对阎锡山自然也不例外,而段祺瑞则向袁说:阎锡山虽然参加过同盟会,但是绝对靠得住的。阎锡山能保得住山西都督一职,固然与他对袁的逢迎讨好有着很大关系,而段祺瑞对他的力保,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因此,段祺瑞的得势,显然对阎锡山是颇为有利的。

袁世凯在世时,阎锡山对袁相当畏惧,1913年袁世凯传见阎锡山,要对阎考察,阎接电后即偕赵戴文、张树帜等一同进京。在谒见袁之前,他曾对从随说:“此次去见,凶多吉少,如我进去时间太长,你们要小心探问”。这次谒见,阎锡山十分紧张,应对袁的提问时,曾汗流浃背。返回住所后,当赵戴文等问他对袁的印象如何时,他说:“真是可怕”。他“气色严厉,态度凶恶”。从这里,不难看出阎锡山对袁世凯是多么的畏惧。但是,袁世凯一死,阎锡山便觉得再也没有畏惧之人了,改变了他过去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睡大觉的做法,准备发奋称雄,励精图治起来,想把山西的军政大权集中在自己手里。

首先他从金永头上开刀。阎锡山对金永的胡作非为,早就忍无可忍,只是碍于金永有袁世凯作靠山,表面上隐忍不发,而袁世凯死后的次日,阎锡山便派亲信周玳带队去抓金永,双方竞兵戎相见,几乎大动干戈。阎锡山所在的将军府附近之鼓楼街与金永所在的皇华馆巡按署,都架起了大炮准备开火。太原城内居民见战端即开,惊慌不安,后经解荣辂诸人奔走调停,才未酿成大祸。金永虽作挣扎,但见自己的靠山已倒,势难再在山西立足,只好离去,阎锡山知道金永与徐世昌关系密切,为给自己以后在政治上留有余地,还派人护金离晋。

接着,又将沈铭昌、孙发绪相继赶走。当山西巡按使金永离去后,总统黎元洪又恢复旧制,改“将军”为督军,改“巡按使”为省长。阎锡山一直想由自己兼长民政,以使军政大权集于自己手中,可是,北京政府却委任了个沈铭昌来任山西省长。袁世凯在世时,按法律规定,各省“民政长由大总统任命”,阎锡山也无可奈何,而袁世凯一死,阎已无所顾忌,所以,北京政府对沈铭昌的任命一出,他便指使山西民意机关省议会炮制提案,极力反对沈铭昌署理山西省长。在阎锡山的排挤下,不数日沈铭昌就被迫离开山西。1916年10月7日,北京政府不得不改任孙发绪为山西省长。阎锡山自然很不甘心,于是,他凭借已经掌握了省议会议员中的多数,以及议长杜上化的支持这一有利形势,利用督军团会议中一个对孙发绪不利的材料,大做文章,借故攻击,因此,上任仅半年多,1917年6月5日,孙发绪也被迫离职。当时,正值“府院之争”激烈之际,乘北京政府无暇顾及山西之机,阎锡山便以护理(代理)名义,擅刻印信,自兼了山西省长。

阎锡山为把山西军队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在把金永逼离山西,掌握了有30多个营的警备队后,即把矛头对准了黄国梁。当时黄国梁任督军府参谋长、第十二混成旅旅长。金永在晋时,阎锡山为表示自己庸碌无能,曾把军事上的许多事情交于黄国梁办理,以致在山西军界造成了只知有黄,不知有阎的现象。同时,阎锡山为避袁的猜忌,还主动裁减山西军队,最后只剩下了黄国梁的一个旅。但是,袁世凯死后,黄国梁不识进退,仍像以往那样跋扈,不仅对阎锡山不加尊重,阎锡山要他办的一些事,只要他认为不行的,无论阎锡山如何嘱咐,总是予以回绝,而且还想扩大自己的军权。他曾召集其秘书、参谋等拟订了一个扩军计划,要把1个旅扩充为1个师,计划制定得很详尽,只剩下把师长填上黄国梁三个字了。再加上黎元洪的代表金筱陶到太原后,就住在黄国梁家中,这又引起了阎锡山的猜疑,认为黄与黎暗中勾结,因此,当黄国梁的扩军计划送到阎锡山那里后,阎锡山终于忍无可忍,“立刻怫然变色,把计划仍在地上,拍着桌子喊道‘绍斋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样,干脆这个督军就由他当好了,何必还用我作傀儡呢!一点小事他都从来不听我的话!’”接着便把秘书长贾景德找来,拟了一个电报,以“黄国梁独断军事,虽无叛逆事实,实已迹近骄横,军人如此,国家纪纲,尚复何在”为辞,电请北京政府撤消黄国梁的职务。电报拍发之后,阎锡山又立刻把宪兵司令张达三找来,交给他一道“黄国梁着即免职,限即日离开太原”的手谕,并当面吩咐张达三,一定要监视黄国梁明天早车离开太原,并不得与军官们见面(周玳:《阎段勾结的一出丑剧》,《山西文史资料》第8辑,第4页)。张达三受命后,当即派出一连宪兵,包围了黄国梁的住宅。在此情况下,黄国梁只好于第二天一早乘火车离开太原,去北京另谋出路。黄国梁离晋后,所遗旅长职务,由孔繁蔚代理。

继而,又解除了董崇仁的晋南镇守使一职。由于董崇仁与袁世凯关系非同一般,阎锡山曾让董崇仁去北京袁氏那里为他活动过,所以,阎锡山从忻州返回太原复出都督后,即主动推荐董崇仁做了晋南镇守使,而袁世凯死后,一方面董已无可利用,另一方面是董面对晋南的反阎势力,“作风和缓”,“不加过问”,这不能不大拂阎意,因而,阎锡山遂以“不交截旷”为名,将董撤职,另委张培梅任了晋南镇守使。

不久,又收了孔庚的兵权。孔庚原来是吴禄贞的中校参谋,燕晋联军失败后,投到山西,阎锡山先是委任其为朔方兴讨使,到包头后又委为山西陆军第一师师长,驻在包头,因其用日本武士道精神训练军队,激起兵变。兵变时,军需正在他房间里打算盘算帐,孔嫌吵人,便躲到别的房间里,变兵冲进后,将军需当作孔庚,连开十几枪打死军需,孔庚侥幸逃脱。回到山西后,阎锡山又调其任晋西镇守使,不久改为晋北镇守使,驻守大同,拥有一个混成旅的兵力。孔庚为阎积极效力,阎锡山对孔也颇为信任。可是,在袁世凯称帝的问题上,他却与阎锡山相左,阎锡山怕袁世凯产生误会,迁怒于己,要将孔庚免职,并电呈袁世凯请罪。孔庚一怒之下,离开山西。袁世凯死后,孔又回到山西任晋北镇守使。但阎锡山已对他不信任了。为了解除孔庚的兵权,阎锡山曾导演了一次试探性的活动,以“大同驻军异动”为由,派赵戴文前往探究,尽管这次没有试探出孔庚有什么“异动”,但阎去孔之决心已下,于1917年8月将孔庚免职,委赵戴文暂代晋北镇守使,继由团长张树帜充实。孔庚被夺权后,只身走出,上了北京,投奔到大总统黎元洪门下。

阎锡山排除异己的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袁世凯死后,金永、董崇仁失去了后台,而沈铭昌、孙发绪又无什么背景,他们被免职后,尽管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可是,在强大压力下,被迫离开山西的孔庚、黄国梁并不善罢甘休,他俩的折腾与黎元洪的支持,几乎使阎锡山载倒,只是由于阎锡山的恩师段祺瑞从中斡旋,才使阎锡山躲过一劫。原来,孔庚第一次离山西后,便跑到与他有老乡关系的大总统黎元洪那里,与黎元洪的所谓“四大金刚”金永炎、哈汉章、黎澍、丁佛言,在黎的面前极力揭发阎锡山的劣迹,并且,孔庚还计划与黄国梁里应外合,取阎锡山而代之。为此,黎元洪秘密派代表金筱陶去太原,住在黄国梁的公馆里。对此,阎锡山并非不知,但他却不动声色。黄国梁被免职后,孔庚原先与黄里应外合的计划落空。及至孔庚被免职来到北京后,他与黄国梁更加紧了倒阎活动。加上“四大金刚”的怂恿,黎元洪为了限制与段祺瑞关系甚密的阎锡山,并把处于京畿之内的山西控制在自己手中,以巩固总统地位,决心用调虎离山之计把阎锡山调到北京,然后由黎秘密派遣孔庚与黄国梁二人回到太原,只要他们一到太原,黎元洪就明令发表黄国梁为山西督军,孔庚为山西省长。这时阎锡山远在北京,要想反对也就措手不及了。假如这个计划成功,阎锡山将会彻底垮台。

可是,似乎阎锡山命不该绝,黎元洪的这个计划被徐树铮在国务院听到后,私下报告了段祺瑞。段念师生之谊,忙把阎锡山找去,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并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叫阎锡山即日化装悄悄离开北京,间道回太原。只要阎锡山一到太原,黎元洪就不敢冒昧动手了。段祺瑞替阎锡山计划得十分周到,叫他明天一早乘坐京汉路车离开北京,到新乡,换坐道清铁路到清化,过王屋山,然后从旱路赶到太原。阎锡山回到驻地后,即把他的计划向周玳等随行人员讲了出来,不过他觉得还是坐京汉车到石家庄换石太车回太原比较迅速可靠,决定第二天早晨坐京汉路的慢车动身。为避免自己在上车时引起他人注意,便拿出400元大洋交给周玳和陈效愚,让他俩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车站,把扬旗手和火车司机疏通好,叫火车开到扬旗地方时尽量开慢点,让他能够设法上了车。同时,叫周玳等四人在他走后不要出门,总统府派人来找他,就推说他病了,如果总统府派人来看他,就撒谎说到哪家医院看病去了,总之要想尽办法,把他们支吾过去。第二天,阎锡山按原定计划而行,经过化装,在周玳的帮助下上了火车,回到太原。在他的政治生涯中,第一次上映了“金蝉脱壳”之计。阎锡山回到太原后的两天,给北京的周玳打电话,让他给总统府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周玳等人便离开北京,动身之前,赵戴文还到段公馆跑了一趟,面告段祺瑞,阎督军已按他的指示回太原了。阎锡山一回太原,孔庚等人的计划,就又落了空(周玳:《阎段勾结的一出丑剧》,《山西文史资料》第8辑,第6-7页)。

在这次变故中,阎锡山有惊无险,完全得益于段祺瑞的帮助。段祺瑞这样做,不仅仅是出于师生之谊,更重要的是,在“府院之争”中,阎锡山完全站在了段祺瑞一边,支持了他的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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