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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英子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吴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老是要和这家人扯上一些关系，这世界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愿意见到它就越要出现。

放下电话的黄蓉只有哭泣不止，她知道这次真的是闯下大祸了，卫东在一旁大声地呵斥她，她想了想，一把拿起电话又拨了出去。

“晓菲吗？我是表姐，我闯祸啦，你一定要帮我啊！”接通电话后黄蓉就是一顿稀里哗啦的哭诉，丝毫没有感觉到电话那头晓菲疲惫不堪的声音。

“怎么啦？表姐，你慢慢说！”反倒是黄蓉的哭诉让晓菲显得精神起来。

电话中黄蓉连哭带说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晓菲，晓菲不解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那女孩子是英子的同学，就是李总的女儿，我想请你跟李总讲一下，让他再跟吴婷讲讲，帮我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怎么解决？”晓菲还是不解。

“就让那女孩说我们是亲戚，当时是和我赌气，才报了一个假案，什么停暖气都是她编的！”黄蓉说出了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表姐！我怎么可能这样给人家说呢？我和李总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不可能帮到你的！”晓菲很生气，她简直不敢想象表姐出国以后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就知道你不肯帮我，我说我要给你打电话，你姐夫就说了，晓菲怎么会帮我们做这样的事呢？看来还是他了解你啊，你现在攀上高枝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和李总早就有那样的关系了，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们现在这么大的困难你都不帮我们，这还叫姐妹吗？”黄蓉知道晓菲从小就很崇拜卫东，所以专门编着说些话来气晓菲，害得一旁站着的卫东直恨恨地把她盯着。

“不是这样的，表姐！我和李总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们两个现在正在闹离婚，而且是吴婷提出来的，我已经退出来了，我不能把人家家庭拆散了！真的，要是能帮到你，我怎么可能不帮呢？现在要真是李总出面只能是事情越搞越乱！”晓菲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表姐。

“真的？难怪这段时间吴姐都不理我，都是你惹的祸！世上这么多男人你不找，偏偏要去找我在这里唯一的好朋友的老公，你让我和你姐夫今后怎么办嘛！”说完便摔了电话伤心地大哭起来。

“什么？晓菲说李海他们为了她要离婚？太过分了，人家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给他带孩子守着家，他们在成都偷偷摸摸地乱搞，还要离婚？太不像话了！”在一旁的卫东不平地大叫起来。

“我就知道你喜欢吴姐，每次你看到她就五迷三道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心疼啦？那你现在去啊！去啊！”此时的黄蓉完全像疯了一样，说着还使劲往卫东身上撞。

还没有撞到卫东身上，已经被卫东反手一推，黄蓉连扑带爬地倒在了床上，更是大哭起来。卫东害怕哭声惊动四邻，赶紧扑上来把黄蓉的嘴捂住，黄蓉顺势将卫东的手咬住，疼得卫东咧着嘴直跺脚。黄蓉就是不松口，情急之下卫东赶忙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用嘴去替代自己受伤的手。这倒是一个灵方妙药，黄蓉一下松了口，顺势把卫东的嘴亲吻住。咸的、苦的、涩的一股脑地冲着卫东而来，卫东唯有迎头而上……

在愤怒和绝望中迸发的激情最为强烈，仿佛彼此都把对方当做敌人似的，要把对方消灭。等到彼此带着战胜对方的骄傲目光对峙片刻以后，一种屈服于现实的无奈还是把他们又一次拖回到困境之中。

听到表姐哭声消失在耳边，晓菲知道这是表姐生气撂下了电话，她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冤家路窄，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一切事情总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

就在那一天，当她从小刘的手里接过那份售房合同时，她觉得自己真的什么希望也没有了。这是一种了结，一种干干净净的了结，一种悲痛欲绝的了结。一手交出的是一个女人的贞操和未来的梦想，一手接到的是买断这一切的一套房子，她无法计算它们之间的价值比，但她知道这是她自己开出的价，是她自己埋葬了自己的梦想。只有自己才知道，心里的梦想哪里是一套房子可以承载的，但她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李海看不起她，而安心地回到吴婷的身边；只有这样她才能不会有愧疚，不会再次见到天堂里的父母时难以启齿这段得不到祝福的爱情，所以唯有不怕苦着自己。

但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那种思念的感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心里，她又一次来到父母去世的山涧，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山涧河水流过时哗啦啦的声音，不时地喃喃几句。那是和母亲的对话，其实没有人知道她说些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又仿佛是在和李海对话。她总会拿起手机，翻看着李海的号码，无数次想删掉它，但又舍不得，还是留个念想吧。

每当这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MP3，一遍一遍地听着《布列瑟农》。记得还是在西藏，在看不到人烟的天与地之间行走时，他们总会静静地听着车载音响的音乐。那天刚刚告别山顶的玛尼堆边的风中舞动的经幡，上车后晓菲随手换上一盘还没有听过的碟片。这是一段让人忧郁的歌声，轻易地走进了晓菲的心灵。

“换一首吧，它不适合我们此时的心情。”李海淡淡地说。

“为什么？我喜欢这首歌！”

李海关了音响之后告诉她，这是一首伤感的歌，《布列瑟农》，那是马修·连恩和他热恋的女孩分手后写下的歌曲，音乐里流露着对大地的眷恋，对离别的伤感，苦闷时听着它会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和坚强与否无关。

晓菲静静地听完了这首歌，马修·连恩那种带有磁性的吟唱仿佛只有经历痛苦分离的人才能听懂；长笛把一份低沉的哀怨慢慢地带进你的心里；低沉的萨克斯告诉你离别的伤悲不过如此；远去的火车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走向远方。只有到了今天晓菲才理解为什么李海不让她听这首伤感的歌。

夜色降临，满天星星闪烁，她一遍又一遍跟着吟唱着那属于他们两人的歌曲，任凭泪流满面，任凭远去的火车轧过没有了灵魂的躯体：

我站在布列瑟农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哦，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它们点亮你的天空……

一大早，吴婷好不容易才把愤怒的英子劝说到学校去，她答应马上就到黄蓉家里去把娜娜接回来暂时留住在家。当她把车停到黄蓉家门前时，看到邻居的窗户上贴了好多张关注的面孔，看来昨晚的事搞得动静很大。

她按下门铃，老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给黄蓉，但想了想她还是直接打给了娜娜。娜娜怯生生地问是谁？听到是吴婷阿姨打来的以后，她马上从后院绕到前院来给吴婷打开院子的侧门，看得出来租房客是不能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到客厅去的。

见到吴婷以后，娜娜轻轻地叫了一声“阿姨”，随即马上委屈得哭了起来，吴婷安慰她说：“没事儿，阿姨今天来就是看看你怎么样了。黄蓉阿姨呢？我不知道你租的是她的房子，其实我们还是蛮好的朋友，早知道我就该给她打个招呼，那就没有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她现在在哪里？”

“阿姨，我也挺后悔的，我闯祸了，我当时不该那么冲动，我不该报警，今天上午海伦阿姨被叫到警察局去了。早上阿姨也来给我道了歉，她说不知道我是英子的朋友，不然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啊。阿姨外边冷，我们进屋去说话吧。”娜娜带着吴婷走到后院。

从一个小门走进一个很窄的过道，左右两边是隔好的房子，第二间就是娜娜租的。房子不过五六平方米，房间里放了一张小床，一个很小的桌子，在吴婷看来这张桌子有点像小学的课桌，墙角放着一个旧的五斗柜，可能是黄蓉怕房间卫生不好打扫，地上没有铺地毯，而是使用的强化木地板，房间窄得来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娜娜的箱子就铺在地上，里面放满了娜娜的衣物，吴婷进去脚都放不下，只能一屁股坐在床边上。

娜娜坐在吴婷的旁边又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显得很沮丧也很后悔，她没有想到会给黄蓉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两人聊着等了很长时间都还没有等到黄蓉回来，娜娜越发担心起来，她不住地问着吴婷：“海伦阿姨不会被抓起来吧？”

“不会的，其实加拿大的政策是很人性的，不会随便抓人的。但政府可能不会准许他们开这样的非法旅舍，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真的麻烦大了！”听到吴婷这样的话，娜娜更是着急了。

“这样吧，娜娜，因为阿姨约好了律师要来家里签署一些文件，可能等不到黄蓉阿姨回家了。你先搬到我们家里去住上几天，等这件事处理完了你再搬回来，或者你也可以重新租一套别的房子。我给黄蓉留下一张字条，告诉她暂时把你接走。等过几天事情了结了再说。”说完吴婷给黄蓉留下一张字条就带着娜娜走了。

还没有回到家就接到黄蓉的电话，黄蓉看到了吴婷给她留下的纸条，也知道吴婷接走了娜娜，她非常感谢吴婷帮她的忙。在电话里吴婷知道了发生在上午的事情，警察局已经明确地告诉她，这房子是他们违章改造的，必须恢复原样，考虑到租房的都是来自中国的学生，所以给她们两个月重新租房的时间，恢复了原样的房子要他们来检查通过，不过还要处以罚款。

“吴姐，我都不敢告诉卫东，我估计他杀了我的心思都有了，我们这个家算是完了！吴姐，我该怎么办啊？”是的，这个结果无疑是断了这个家庭的希望！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承担高额的房屋按揭款。从黄蓉话语里的无奈和无助，让吴婷感到不寒而栗，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帮助她，她也不敢问起他们该怎么办，只能告诉她，因为自己约了人说事情，改日再和她见面聊，说完就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一旁的娜娜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一言不发地低声抽泣着。吴婷没有劝说，因为她的心里也有许多解不开的结，只是她选择自己扛着罢了。身边的那么多人都活得很累，也许是为了维持一纸婚姻；也许是为了死守一段同床异梦的日子；也许是为了能生存得更像一个人；还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少不了都在艰难地为生存而折腾。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远离这一切，远离熟悉的人群，远离富足的生活，远离浮躁的城市，带上破碎的心，把它埋葬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