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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心已死,手里还攥着一枝枯萎的玫瑰1

  • 作者:米瑞蓉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0:19:48
  • 完书字数:11108

回到成都的李海格外忙碌,公司有大量的问题需要他来做决定。大规模的灾后重建工作仿佛又救活了这几乎要崩溃的房地产市场。各个楼盘也开始复工了,房地产市场在悄然启动,找不到其他投资的人们把生存下来以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房地产业上,他们一边感谢着上苍对自己的眷顾,感叹着活着真好,一边希望让看起来是如此脆弱的生命能变得更加精彩。

每一天的销售业绩都在悄然地变化着,此时的开发商这才感到先前的抢先抛售是多么愚蠢。现在最为骄傲的还是手里有大把待售房的公司。李海公司叠峰阁二期的一批次房早已在晓菲的帮助下悄然启动而告罄,快速的资金回笼缓解了公司资金的压力,好在当时李海果断地决定封盘等待价格上涨,这步棋李海又走对了。等李海西藏一行回来后,销售公司早就急不可待地等待李海下达启动指令,叠峰阁二期二批次的销售蓄水工作仿佛马上就要溃坝了。

听完各部门的工作汇报,李海仿佛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反问着所有人:“为什么要急于销售呢?我们现在缺资金吗?我们现在缺客户吗?不缺!我们没有必要被市场牵着走,我们应该根据自己的资金情况决定我们的销售进度,这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这个要求没有错,我们和任何一个企业一样,利益最大化是所有企业家的共同目标。我们的房源再压一压,现在销售部门每周要作出成都房地产市场的销售价格成交变化情况和销售量的变化情况,每周二报给我,我需要决策的依据。”李海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的目光,与昨天和晓菲缠绵悱恻的李海判若两人。

当然不是所有的事都顺风顺水,年底的上亿贷款已经到期,还贷还是续贷的问题、叠峰阁一期的土地增值税的清算问题、叠峰阁土地余款的缴纳问题,件件都像是悬在李海头上的刀子,尤其让李海头痛不已是去年买下的那宗地的土地出让金的追缴问题,更是麻烦。

李海把各部门的人汇集到公司,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讨论解决方案,他知道再难的事儿都会有拆招的。会议结束以后,各部门马上开始各项工作的准备,李海则启动了每日的宴请,就差点把中午都搭进去了。日日酒足饭饱,夜夜歌舞升平,每日不是小刘把他扛回去,就是自己勉强支撑着回家倒头就睡。他早把英子提醒他给吴婷打电话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每次英子打过来的时候,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饭桌上,急得英子直想哭。李海则坚信他的一个道理:夫妻之间哪能没有矛盾,在对方生气的时候你越解释就越生气,他早就告诉过吴婷,生气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不合算啦!自己犯错,吴婷要生气自己也挡不住啊!隔山隔海的想解释道歉也不方便啊,他想,也许吴婷生几天气就自然消了,夫妻之间的矛盾都别当真,也别矫情。

不单是没有联系吴婷,就连晓菲几天没有跟他联系,他也毫不在意,他现在是火力全开,心无旁骛地对付工作。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正在和几好友推杯换盏好不惬意,突然一个电话打入,他一看不由得窃喜,这是晓菲的电话。

“海子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啊?”话一出口就把李海吓了一跳,这完全不是晓菲的做派啊,晓菲一直是很矜持的女人,即便是心里想你也是绝不说出口的,可现在这声音里还带着那种风尘女子的发嗲。话音一落,李海便觉得晓菲那边肯定有情况,因为话筒里面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的直觉判断是晓菲相思过度而酒醉不已,于是拿着电话走到包间的外面。

“晓菲,你在哪里?你喝多了吧?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李海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严厉。

“我没有喝醉,我也不告诉你我在哪里!我很开心,你凭什么管我?我不要你管。”晓菲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醉意。

“你好!这个女的是你朋友吧,她一个人喝了很多酒,要不你过来看看?这里是苏荷酒吧。”电话被旁边的一个人接了过去,他告诉了李海酒吧的地址,李海赶紧道谢,回到包间后他面有难色地给大家道了个对不起,说好改日再赔罪,然后急忙乘车离去。

10点多的成都酒吧一条街正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热闹气氛,急驶而来的小刘把车直接停靠在苏荷的门口,李海拉开车门就冲了进去。

还没走进去,门口的接待生小弟就急忙拦住他:“先生,有预定吗?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李海一把推开小弟,说了一声:“朋友已经在里面了。”话没落音人已经冲了进去。里面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昏暗,李海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晓菲,他掏出手机想给晓菲拨一个电话,但转一想,即使拨出去晓菲也听不见的。

正在焦急时,突然领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跟着强烈音乐的节拍,她时而剧烈地扭动着身体,时而甩动着自己的满头秀发,台下的所有人都欢呼着跟着她的身体节拍舞动着。大家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因为飘逸的长发已经遮住了她的脸,但凭着那熟悉的身体曲线和姿态,李海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海想移步过去把晓菲拉下来,但努力了一下发现完全是徒劳,因为一圈又一圈的人都在忘我地舞动,他根本挤不到晓菲高高在上的舞台边。即便是他挤了过去,也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把晓菲从高台上拉下来。

他索性站在边上看了起来,此时的晓菲仿佛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以前的晓菲是一个淑静文雅的女孩子,连笑声大了点都怕扰了别人,她是什么时候喜欢到这样的夜场的,还跳到领舞台上去领舞?他从不知道在这瘦弱的身体里哪里来如此大的能量,如此协调的舞姿,如此强劲的节奏,如此绽放的激情,如此让人遐想的身体,仿佛是用灵魂深处的力量在摆动,这一切都在撩动着李海的神经。

强压住怦然跳动的心脏,李海好不容易等到这段音乐的结束,还没有来得及冲上去拉下刚刚停下舞曲正面带微笑用手捋着头发的晓菲,强烈的音乐又再次响起,在众人的欢呼下,晓菲再一次舞动起来,男人们贪婪的目光在晓菲的身上驻足,每一双眼睛都在喷着火,仿佛要燃烧掉台上舞动的精灵。

不知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是喷血激荡的舞姿,李海体内的肾上腺素在急剧上升,他显得有点烦躁不安,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什么形象了,拼命挤到台前,仰着头大声叫着晓菲的名字。显然他的声音超不过高分贝的摇滚乐,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晓菲还是大幅度地摇摆着自己的身体,不停地甩着自己的头发。

好不容易晓菲的身体终于挪到了领舞台的边缘,李海探身拍了她一下,晓菲迷离的双眼看了他一下,淡淡地一笑,不但没有下来,反而更加剧烈地扭动着身体。

正在他又想再次探着身体去拉晓菲时,周围疯狂的年轻人大声地嘘着他,他只好作罢退了出来。好不容易等到音乐结束,晓菲在众人的簇拥下跳了下来,另一个女孩子又跳上了领舞台,音乐照常响起,人群又迫不及待、不休不止地跳起来,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舞者。

还没等晓菲说话,李海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从晓菲的眼神和步履中,任何人都不难看出晓菲喝了不少的酒。

“你不要拉我,我还要跳会儿嘛!”晓菲挣扎着大声喊叫,但始终是抵不过一个酒后的大个子男人。

李海把晓菲塞进车里,然后对小刘说了一声:“回家!”小刘没有搭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板,他知道李海是从不带女人回家的,上次因为酒后媛媛跟他回家的事,小刘挨了好一阵子骂,今天他不敢造次。等了一会儿,发现老板对晓菲的事是很认真的,没有接到修改的指令,他只能按指令执行。

“你为什么要拉我走,我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自己,我要回去!”被李海扶下车后,晓菲不停地挣扎着,显然酒还没有醒。

“谁叫你到那样的地方去的?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坏人!你疯了?就是想去你也该告诉我,我带你去啊!”李海压低着声音呵斥着晓菲。

“为什么要你带我去?你是我的什么人啊?我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现在倒好,我干什么还要你批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的,你要干什么都要我批准,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刚一进门,李海就搂着晓菲强吻起来,晓菲则不停地挣扎摆脱,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

酒精在激情中慢慢释放,可晓菲那少有的挑逗眼神却还没有完全散去,李海觉得晓菲今天非常奇怪,他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试探着对晓菲说:“你今天怎么啦?一会儿要不要我让小刘送你?”

这句话显然是刺痛了晓菲的心,她的话锋直挑他们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关系:“难道你就只是迷恋我的身体?是的,我没有她高贵,我也没有她矜持,但我绝不是一个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应召女!我可以离去,我会自己离去,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这番话犹如一根针直扎进李海的心:“晓菲,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我是怕你要走,所以问一下。你今天晚上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到那样的酒吧?还喝了那么多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的。”李海一脸恼怒地望着晓菲。

“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觉得很压抑,我活得不像我自己了。短短的时间里,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我原以为上帝是公平的,在拿走你一样东西时,总会再送回一样东西。是的,我仿佛得到了寻找多年的东西,但我又永远无法走近它,因为我们双方都在自责中痛苦相爱,短暂的愉悦换来的是永无休止的内疚和伤害。你真的爱我吗?还是更爱我的身体来弥补你内心的空虚?”晓菲脸上被痛苦扭曲着,眼睛里透着绝望的眼神。

“你不要这样说我们的感情,我知道因为吴婷的事你压力很大,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但生活就是这样真实地存在,我们无法躲避,必须去面对的。”李海握住晓菲的手,他想尽力说服晓菲,晓菲则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

“是的,我们必须去面对!要不就是我离去,要不就是……”晓菲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名字,因为她知道在李海的心里,吴婷是神圣的,“我想还是我离开吧,我孤身一人没有牵挂,迟早有这一天的。”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在这几天里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我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我们都不要急好吗?给双方多一点时间考虑好吗?”

还没等李海说完,晓菲便打断了他的话:“还考虑什么?我们有其他的选择吗?你记得在回来的路上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吗?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婚姻就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小社会,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就算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八百根筋呢,对吧?是的,这不像我们黑夜里的苟合那么简单和直接,情绝意断抽身而退即可,我们的感情注定是得不到祝福的,是我自己把幸福两个字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是想——”李海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知道即使他不说下去,晓菲也会说出来的。

“我走,我想离开你,我知道这对于我来讲太难!太难!但我必须这样做!但我是有条件的,我有一个条件……”说到这里晓菲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耳语一般。

“条件?什么条件?不会也是要一套房子吧?”李海仿佛被激怒了一样,他好像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晓菲,刚才经过激烈运动而调动起来的每一根神经才稍事平静,又突然被愤怒而激活。

“对!我想我的付出足以让我得到一套房子,我的身体激发起你早已逝去的激情!我调取的客户资料挽救了你行将死掉的楼盘,难道这一切不足以换取一套对你来讲是微不足道的房子吗?”这些话不知是晓菲练习了很久,还是临场的即兴发挥,说完以后晓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看着李海。

这番话完全打乱了李海的思路,男人往往在突如其来的事件发生时会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此时李海两手紧攥,双眉紧锁,怒目紧盯着此时完全平静的晓菲,过了半天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就是你的条件?好!给你!明天就给你!”

晓菲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很难让人看出的痛苦,随即强露出了一种不知是满足还是苦涩的笑容:“可能我让你看不起了吧,对不起,我本想好好地和你分手的……”

“你他妈的别说了,除了吴婷以外的女人,我他妈的谁都看不起!咱们要说条件就说条件,早说不就结了嘛,我就算是给失足少女捐了款什么的,早知道我他妈的还不如捐给希望工程呢!还他妈的还傻乎乎地给你谈什么爱情,我傻啊!”李海完全被弄晕了头,他语无伦次地骂着自己、骂着晓菲。

晓菲默默地拿着自己的包往门外走去,她怕已经被愤怒燃烧的李海再骂出什么毁掉她心目中最美好东西的话语,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去。

“你滚!不,你他妈的回来!你给我说清楚……”显然李海完全被激怒了,他不停地叫喊着,晓菲头也没回地摔门出去了。

黑的夜夹带着寒冷的风掠过钢筋水泥的森林,也掠过行走匆匆的人,晓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里仿佛带着血腥,那是因为自己的心在流血,看不见却也止不住。她默默地行走在黑的夜里,任由眼泪在脸上滑下。

身心疲惫的她很累很累,也许是残留的酒精还在侵蚀着她的体力,也许是刚才的激情释放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也许是那戳进心脏的无形的剑扎得太深,她几乎是踉跄着前行。她知道今后的日子无论是遇到再大的艰难困苦,也不会再有相爱的人拉着她的手前行了,唯有自己还是要坚强地走下去。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泪水可以拭去,但挥之不去的是那张发黄的信纸里记录着的那些感人的字句,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首她不曾听过的歌。是的,那本是属于他们的秘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秘密,但既然她看到了,既然她听到了,那她就不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她知道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纵然有千般疼痛,还是要去割断万缕的情丝……

看着不顾自己大声吼叫执意摔门而去的晓菲,李海竟不知所措,他原以为晓菲会跪在地上哀求他;他原以为晓菲会哭着扑到他的怀里给他认错;他原以为……

当宽大的房间里只有孤零零的他呆立在那里,他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无法理解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发生在他身边的所有事情。愤怒的他操起茶几上那只疑似明末的青花瓷瓶,高高举起,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轻轻放下。无以排解的他一脚踢向面前的红木椅子,这疼痛的感觉无法掩盖住心里的另一种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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