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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成都的李海并没有轻松，每一件亟待解决的事都犹如烫手的山芋。土地增值税的稽查，到期贷款的转贷，地震引起的施工方停工造成的设备闲置费以及返工费的认定，新开楼盘的滞销，哪一条都让李海头痛，专题会一个接着一个。

白天是连轴开会，争执、吵闹、推诿，李海在吵吵闹闹中分析着然后给出果断的决定。晚上又是宴请不断，这个社会大多数问题都是在酒桌上搞定，台面上的都是扯淡。少不了要把自己灌醉，当然也不能让人家立着出去，与其说是酒力的较量，还不如说是毅力与勇气的较量，就是醉了也要醉得有技巧。醉了，什么都是情意，原则也是有弹性的。

酒醉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痛苦，酒醉后的李海可以忘记那些烦心事，但一旦那些锥心的痛袭上心头，那就是一种让你肝肠寸断的感觉。醉梦中两个女人的面孔总是交织着出现在他的眼前，怜了这个，又惜了那个。

每当第二天酒醒了以后，又要投入到下一场战斗之中。因为有地震以后政府出台的各种政策的支撑，李海总算磕磕碰碰地解决了那些烦心的事儿，唯有销售的工作得不到根本性的突破，李海怎么也不明白往日伶牙俐齿的马林怎么就没有新招了？

可能是昨天喝得太多，等李海醒来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今天李海早定好要开一个关于销售的专题会，在解决了其他难题以后，李海也显得轻松了许多，他今天就是要重点解决销售的瓶颈问题。

公司其他员工仿佛已经习惯了李海的迟到，会议室里各部门的主管都在三三两两地热议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大家便收了声，但每个人眼神里都有一种兴奋。他有点吃惊，公司的现状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难道是马林的公司又创造奇迹了？

“李董！奇迹出现了，怎么你一回来叠峰阁二期的销售就有了大的突破呢！”陈总的一席话说得李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啦？不是昨天还说销售不好吗？怎么今天就变得有突破了？马林，你又出了什么怪招？都坐下，说说！”

“董事长，是这样的，从昨天下午开始，销售处就邪了门似的，接到咨询电话有30多起，现场来看的就有50多人次，其中现场交定的有16套，有意向的八套，今天上午这会儿现场又好几拨人，门口的汽车都停满了，电话也是不断。刚才马总接到电话，说又下定十多套，就这不到两天的时间合同额已经两千多万元，如果按这个销售速度的话，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顺利渡过这个难关了。”陈总兴奋地给李海汇报着，其他人脸上也同样浮现出激动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广告的作用？”李海不解地盯着马林。

“李董，这事，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可能是我们之前的营销积累下来的影响。”马林摸了摸头上的汗，“不过，我们的新广告也还没有开始推……不是那天你在电话里批评了我们吗？我们重新做了方案，本想今天请你审稿的。这事，这事着实有点蹊跷。”马林显得有点紧张，李海是何等样人啊，想了半天，还是不敢冒领这个功劳，只好把手头的工作如实汇报了上去。尽管空调开着，他的头上还是在不停地冒着汗。

“李董，是这样的，前几天策划部小李的邮箱里收到一份邮件，是对我们二期销售的一些建议，这份邮件的主要内容是，希望我们首先要以一期交房为噱头，利用好口口相传的口碑效应，趁热打铁推开二期销售。邮件里对我们的一期交房提了一些建议，比如高层结构的抗震性问题，我看都切实可行，不过我们还不敢用，不知道会不会有诈。”陈总给李海汇报着。

“为什么不敢用？”李海不解地问道。

“你想啊，现在这年代哪里还有免费的午餐？估计是一家营销公司瞄准了我们的营销这块业务，所以先做个方案给我们看看，等我们用了，说不定会找上门来狮子大开口要费用呢。我吩咐小李去追踪了这封邮件的发信人，没有实际有用的资料信息，看来是专门为这封邮件而注册的。我们给对方回了邮件，对方也没有回复。”

陈总越说越玄，其他同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李海的心里却闪出了一个念头，但他还需要再落实。

“那你们没有问一下那些来看房的人是怎么来的？”李海问道。

“昨天下午我就觉得有问题，我问了几个下定的客人，他们说是一个什么购房网提供的信息，一位大姐还给我看了她收到的短信，是叠峰阁的详细介绍，几乎和小李收到的内容一样，可以判定为同一个人所为。那位大姐说这几天都有短信给她发来，所以她就过来看看……”

马林说了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李海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晓菲帮他做了，晓菲以前曾告诉过他，她和朋友们建立了一个购房网站，专门为购房者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是的，方案也是她做的，作为营销公司的市场经理，做这样一个项目的启动方案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更何况晓菲还特别关注过叠峰阁项目。

李海目光看着马林的嘴不停嚅动，配合着收拾在说着什么，耳朵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此时他大脑里只有晓菲的影子，他知道自己真的很难走出这段感情了……

“李董，你看怎么办？”陈总的叫声唤醒了李海。

“哦，我有点走神，昨天酒喝多了，现在还有点晕。怎么啦？”

“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马总担心这里面有猫腻。”

“什么猫腻？就因为人家的主意比你好？你们有什么高招吗？”李海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

“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拿出一个好的方案，我们正在做，我现在担心是到时候对方会有什么企图？”其实马林已经猜出这个人就是晓菲，但他不明白晓菲为什么要这样做，以晓菲的为人是绝不可能去和谁争抢什么东西的，难道是报复自己一年前剽窃了她的创意？

“人家给你提了什么要求啦？你知道人家是谁吗？没有吧！那好，待会儿会完了你们把那个发来的邮件打出来我看一下，你们讨论一下可行性，没问题就赶紧按这个方案执行。”李海的话让马林无地自容。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每个人都在热烈地说着什么，唯有李海不停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他无数次输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唯独没有勇气拨出去，他盯着手机的屏幕，期待着有一个电话进入，哪怕是一条短信也好。

开完会后，李海迫不及待地按下拨出键：“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李海傻了，晓菲曾经告诉过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的手机是从来不关机的。她一定是在躲他，也许她早已知道李海回到了成都，而半个月来他并没有和她联系，她已经绝望了，她关掉手机，她换了新号，她要在自己面前彻底消失？李海不停地按着重拨键，他希望遇到晓菲偶尔开机的时候，哪怕是一次也好。

开车回家的马林一直在沉思，他实在想不出晓菲这步棋是怎么回事儿，自从叠峰阁策划方案的事儿发生以后，他和晓菲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5·12”大地震中晓菲的父母双双罹难，倒给了马林一个接近晓菲的机会，但他始终觉得晓菲身上有什么秘密似的。在他们一群老朋友去帮着守灵时，晓菲总会走到一边悲悲切切地接听一个神秘电话，他可以感觉到，晓菲身后有一个男人，一个隐身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离晓菲越来越远，自己也不再奢望和晓菲之间还有什么未来了。

就在半个多月前，他突然接到晓菲的电话，说她因为一时间很难走出父母离去的阴影，想离开公司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她换了新的手机，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用新号码联系她。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低落，他本想约她出来聊一下，但晓菲拒绝了，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尽管脑子里一片糊涂，但他还是给晓菲拨了一个电话：“晓菲，你好吗？我们出来聊聊？”

“马林啊，对不起，我不在成都，有什么电话上聊吧。”晓菲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即便是无法接受我，我们也还是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啊！”

“我们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啊！不是吗？”

“好，晓菲，我说不过你，我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帮你什么了？”晓菲明知故问。

“就是叠峰阁的销售，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就是因为叠峰阁的事儿，那为什么你还要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呢？”马林说出了他的疑惑。

“我没有帮你啊，是不是你搞错了？”

“不！晓菲，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只有你才能对这个楼盘如此了解，我感谢你！这说明你的心里还有我！”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说我做了些什么，那也只是因为这个项目的策划中有我的心血，我不愿意看到它失败了，没有你说的那些意思！”晓菲提高了嗓子回应道。

“晓菲，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了？为什么我们之间变得这么陌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又突然辞职，你总是让我迷惑不解，晓菲！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马林几乎要崩溃了。

“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太累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不要问我为什么，也许你最好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说完晓菲挂断了电话。

马林呆呆地拿着电话，路口的绿灯亮了，但他还在发呆，直到后面的汽车喇叭不断响起，他这才赶紧换挡起步。

放下电话的晓菲呆坐在电脑前，因为没有太多的知心朋友，所以电脑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因为它没有感情，没有语言，只有倾听。

这是晓菲去年买下的一处小户型，这是她从事销售这么多年来给自己的奖励之一，本想用它来出租投资用，谁料今年刚把它简单装修完就恰恰遇到了地震，人们都无心安居乐业，于是房子也就闲置了下来。当她给李海发出最后一封短信以后，她就决定搬家了，同时还关闭了自己的手机，因为只有让他找不到自己，才能真正地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