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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城的印象中, 他的母亲白心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美丽、温柔，却很孱弱。

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病床上，床旁总是挂着数不完吊瓶, 每天都有不同的医生进进出出，做着数不完的检查。

苍白的脸, 苍白的唇, 苍白的五官总是透露着疲倦。

顾城偶然间听说, 他妈妈是因为生小孩儿的时候大出血伤了身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年纪小的时候，他不太懂这个, 跑去问他姐姐顾婷。

结果，

顾婷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很凶很凶地看着他, 说道:

“都是因为你，妈妈才会变成这样的, 要不是为了生你这个儿子，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滚开啊！”

顾婷很用力地推顾城, 顾城跌倒的时候撞碎了花瓶, 胳膊上都被刮出血了。

他很难过。

他很爱他妈妈，并不希望是因为自己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城开始努力学着让他妈妈高兴。

他会每天陪着她，会在每晚睡觉前偷偷告诉她，他有多爱她，等他长大了, 他会挣很多很多的钱，请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医生给她看病。

他会给她讲他每天在学校里的趣事, 他会跟她讲，他们的外教老师黑黑的，说话有口音, 会给她讲学校里面高年级的运动会有多么好看，会给她讲他被评为他们学校最漂亮的小帅哥，会给她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城都在尽力让他妈妈高兴。

但很快，

顾城就发现，她又开始变得不高兴了。

他想，可能是因为顾婷不在，如果顾婷也来，他们两个一起陪着她，那她一定会比现在开心很多。

他又去找顾婷。

顾婷不愿意:“你要陪她就自己去陪啊，干嘛还要我跟你一起，我不要呆在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

她要穿漂亮的衣服，化美美的妆，喷好闻的香水，和同学们一起去度假。

顾城不高兴了。

那是顾婷和顾城姐弟两个第一次动手，都不是吃亏的主儿，谁也不愿意让着对方。

最后

顾婷虽然赢了，但身上也被顾城用拳头捶了好几下，疼得她当晚就跑去和她爸爸顾建邺哭诉。

顾建邺只是嘴上安慰了顾婷几句，就没再管了，最后是蒋阿姨安慰的她，蒋阿姨是白心雅的好姐妹，平时很照顾顾婷。

顾婷很喜欢她，她会给她买好多礼物，还会哄她，既不会骂她也不会批评她，还会给她开家长会。

比她自己的亲妈妈待她都好。

顾城不喜欢。

他不喜欢蒋馨柔这个女人，因为她总是堂而皇之地进入他家，进到他妈妈的房间里。

总是要赶她才会走。

顾城去和他妈妈告状，说顾婷不想来看她。

他妈妈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保姆告诉他，应该让他爸爸来，妈妈最想见到的是爸爸。

顾城觉得保姆说得很对，他就跑去找他爸爸顾建邺。

顾建邺很疼这个儿子，小儿子最像他。

聪明，有野心。

顾建邺来得很快，像往常一样安抚他的妻子。

他给她建了最好的医院，请了最好的专家，调养她的身子。

白心雅果然很高兴，顾城也很高兴。

他觉得他立了大功，起了大作用，都是他让他妈妈高兴起来。

她的身体肯定也会很快好起来。

从那以后，

顾城只要看到他妈妈不高兴，他就会去找顾建邺，让他过来。

顾氏很大，顾建邺很忙，经常见不到人，顾城要打很久的电话，找好大一圈才能找到顾建邺，催促他来医院看他妈妈。

顾建邺有时候会很烦躁，在电话里骂顾城:

“你能别来烦我吗？医院里面有医生有护士，伺候得比我好，我过去做什么？”

顾城很固执，略带稚气的声音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回来？你要看她的，她很想你，你必须回来。”

顾建邺挂了电话，不想搭理他。

顾城就跑去顾建邺的办公室，把顾建邺买的古董花瓶砸了个稀碎，骨子里强势又偏执，指着顾建邺的鼻子。

“你现在回去，我让你回去，你就要回去。”

顾建邺被他气乐了:“跟老子的脾气一模一样。”

很快，

日子又恢复到了以

前，顾婷依旧喜欢和同学出去玩儿，顾城每天依旧陪着白心雅，顾建邺依旧要顾城打电话三催四请才偶尔过来一趟。

唯一让他觉得难过的是，

他妈妈的身体丝毫没有好转的倾向，甚至越来越不好。

她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不爱笑，总是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看着看着就开始掉眼泪。

顾城不知道怎么回事，医生也找不到原因。

周五晚上他从医院回到家里，顾婷还没回来，顾城上楼，路过他妈妈的房间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靠近了些，仔细一听，是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

“啊......你这次......这次回来多久？”

“呼......明天，明天走。”

“......嗯啊，你，你什么时候......嗯呢啊什么时候见见小宇，他......啊.....呼，他想你了。”

“再说吧，”男人粗重的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压抑，“我明天要去看......看看心雅。”

不然顾城那小子肯定又要打电话骂他了。

“你.....你又要”

话没说完，“咔嗒”一声房间门开了。

门口站着的少年背着灯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赤/裸的两人。

“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是他的爸爸顾建邺，女人就是蒋馨柔。

快到高/潮的时候冷不丁地被人打断，尤其还是自己的亲儿子，饶是顾建邺也有点儿压不住。

面色微僵，神情有些尴尬:

“今天这么早回来？”

往常周五晚上都会在医院待很晚才回来的，没想到今天回来这么早，竟然还给撞到了。

顾城皱着眉，看着里面的两人，房间里有股难闻的味道，让他一阵阵作呕。

“这是我妈妈的房间，”顾城看着顾建邺，“你们在做什么？”

“你先出去。”

顾建邺抓起旁边的床单遮住了身子，当着儿子的面，老脸有些挂不住。

顾城要是大吼大叫也比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要好处理，他甚至拿不准他儿子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阿城，我们”蒋馨柔捂着胸口，试着开口劝他。

下一秒，

“咣”的一声，顾城抓起床旁水晶玻璃灯冲着蒋馨柔的脑袋砸了上去

，“哗啦”一声，水晶碎了一地。

“啊啊啊啊——”

蒋馨柔尖叫着，从床上滚了下来，鲜血顺着她的脑袋往下流，混进眼睛里，视野里满是鲜红的。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有料到顾城会忽然来这么一下子。

“顾城！！！”

顾建邺大怒，扬手便扇了下去。

重重的一巴掌打得顾城脑袋嗡嗡直响，半个侧脸迅速肿了起来。

顾城摸了下嘴角，被顾建邺打得嘴唇都破了，看了眼顾建邺，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就往那女人身上砸。

蒋馨柔尖叫着，抱着脑袋四处闪躲着，痛苦地呻/吟着，视野里满是鲜红，根本看不清楚。

“顾城！”顾建邺套了个衣服，下床想要拦着顾城，“顾城，你松手！别胡闹！快住手！听见没！”

顾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拿到手就往蒋馨柔身上砸。

蒋馨柔的尖叫声、顾建邺的怒斥声还有东西的破碎声......

整个夜晚乱成一团遭。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顾建邺和蒋馨柔背着白心雅在一起了

蒋馨柔还给顾建邺生了个儿子，叫顾宇。

这个儿子只比顾城大了一个月。

......

白心雅在知道后的第二天就疯了。

那是顾城第一次见到他妈妈嚎啕大哭的样子，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疯狂地砸着东西。

整个人疯了一般的尖叫着。

完全没有往日的样子。

医生只能给她打安定，让她安静下来。

顾婷埋怨顾城:

“都怪你，谁让你动手的？你要是不动手，爸爸就不会打你，蒋阿姨也不受伤，这样就不会住到医院，妈妈也不会知道的，现在好了，她被气到了，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顾城很生气，看着顾婷:

“爸爸不对，他就是出/轨，我为什么不能打她？”

“少见多怪。”顾婷翻了个白眼，他们家这么有钱，她爸爸在外面找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同学家里多了去了。

“反正这事儿都怪你！”顾婷双手抱胸，看着面前的小鬼。

“我没错！”顾城梗着脖子，气得心口疼，“我没错。”

“就怪你！

“我没错！”

“就怪你！”

“我没错！”

......

顾城的底气在看到病床上的白心雅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后悔了。

或许，顾婷说得是对的。

他不应该把事情闹大的。

至少在这个事情闹开之前，他妈妈一直过得都很平静，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痛苦。

“......对不起，”在打了安定之后终于入睡的白心雅床边，顾城看着陷入沉睡中的女人，小声说道，“我不想这样的。”

他只是很生气，然后就忍不住动了手。

如果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顾城的后悔只维持了半年。

半年后，

在白心雅的葬礼上，顾城看着旁边跪在地上小声哭泣的顾婷:

“我后悔了。”

顾婷抬眼，看着他，哭诉道:“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早就告诉你了，别管别管，你怎么多事，要不是你，妈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吗？”

“你看到不会当做没看到吗？”

顾城低头，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的笑容，一如从前。

顾婷只说对了一半儿。

他确实不应该那么做。

他应该，

直接杀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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