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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 作者:绿豆红汤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7-04 09:28:13
  • 完书字数:8316

回家后, 许妍拉着屠大牛马不停蹄地收拾屠老汉之前睡的卧房,里面的床和桌子已经搬进后院了,因为长时间没人住, 里面都结蜘蛛网了,扫帚上绑竹竿从房角墙面扫下来不少蜘蛛, 许妍用布巾包着头发就站在扫帚下面, 掉蜘蛛了就给踩死。

隔天去村里的老木匠家买了三张长桌六张板凳回来, 开门窗通风,只等学生进门了。

杭新渠姐妹俩不仅带了笔墨纸砚, 还有一本千字文,这本书红果和平禾已经会读会写了,就没让两人过来跟着继续学,屠小葵也给搬进后院, 由她爹她阿爷看着,两个小姑娘写字的时候她过去陪她玩一阵, 她还挺适应,除了在后院瞎捣蛋也没闹着要娘。

杭家老爷子把两个孙女送进屠家,跟人打个招呼赶着牛车出去转悠, 这个时候稻子半青半黄, 走出村子鼻尖环绕的都是稻杆的青涩味儿,番薯藤正绿,挤挤攘攘地趴在地垄上,空中飞的鸟雀挥舞着翅膀四处打量人, 俯冲进没人看守的稻田, 站在稻穗上啄食还是米浆的稻粒,不远处的山坡下,牛和羊混养着, 都拴着长绳低头吃草,还有三只狗下作的逮着不扎堆的山羊狂叫,直到把它逼回羊群。

杭老头见了也把自己的牛车给卸了,牵着牛选了个水草尚丰茂的地儿拴着,自己徒步走在田埂上,瞄着还有余水的稻田,赶走偷吃的鸟雀,骂道:“田里有虫你不吃,专来偷食未成熟的稻浆,一个个养的体圆毛亮,可恨的尖嘴雀。”

捡起土块儿砸进田里,惊起一群扑棱翅膀的麻雀,人种的稻子自己还没尝到新米的滋味,倒是养肥了这群该死的麻雀。杭老头一路走一路扔土块儿,倒是给看守稻田的孩子帮了不小的忙,家里人安排孩子来守着稻子赶着鸟,但孩子一扎堆,能想起来赶鸟就不错了,至于时间,那就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冲到田边嚷嚷几嗓子,惊起偷嘴的鸟雀。

张蔓带着她儿子下地割草的时候,就看到她瞅好的荒草地里停的有木板车,一头大黑牛还在低头吃草,草

蒿上绑的红绳还在。

她这半年来,除了种从村长手里租的六亩田地,但凡屠家雇人做活,不论是家里还是地里,她都往上冲,割麦子、插番薯藤、拔草……她都干,短短一个夏天,她看着就老了不少,头发绾成发髻,整日用灰布把头发给包裹起来,才回来时穿的裙子也换成了方便下地干活的裤子,脸跟手都换了个色,但因为是自己种田干活养活自己,不看兄嫂的脸色吃饭,腰背都挺直了。

她儿子孙鹤,可能是因为被家里的变故给吓着了,胆胆怯怯不敢看人,被孩子欺负了也不还嘴还手,只能哭,没办法,他娘只好走哪给他带到哪,下地干活就给他放在离她最近的树底下,由他自己玩,现在虽说还是跟小孩玩不到一起,但拉着他娘的手敢跟人说话了。

所以在今年夏天,白婶子下田插秧摔伤了手短时间不能再割草后,许妍做主把这割草的话安排给了张蔓,拒绝了由白家二媳妇代替割草的提议。

白婶子手好了之后也没辞掉张蔓,今年家里养的猪多了八头,牛生的牛犊也没卖,现在羊也揣崽了,两个人割草就是当天用不完,也能存下来晒干冬天作草料。

为了防止两人因为割草起冲突,张蔓跟白婶子私下商量,看好哪块草地了就用绳子做个记号,免得我割了你看好的,再因为荒草而吵架。

孙鹤继续坐在树底下逮虫玩,张蔓找了个离牛远的地方割草,竹筐满了之后,她挑起担子,说:“小鹤,你在这儿玩,娘送草回去,马上就来啊。”

“好。”

往日也是这样,送一担子草并不要多长时间,然而这次挑着空担子再回来,树底下就没儿子了,摔了担子高声喊儿子的名字,声音从草丛里停放的木板车底下传出来,“娘,我在这儿。”

“怎么钻车底下去了?娘没看见你吓的手都打哆嗦。”把孩子从车底下拽出来,拍拍身上沾的杂草叶子。

“有个疯婆子来了,披着头发,看见我就喊孩子,我害怕就往这边跑,她也没往我这儿追,直接进村了。”孙鹤给他娘解释

张蔓摸摸他的小脑袋,怔愣了一下,问:“是不是你阿奶?”

“不是,我认得我阿奶,我阿奶胖,她瘦,还凶。”

张蔓也没心思割草了,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婆婆是长的胖,但这家破人亡,房子被扒,田地被卖了赔钱给了那家人,哪还能胖的起来?

拉起孩子就往村里走,还不忘挑起空担子,问:“给娘说,她是从哪进村的?”

看着小鹤指的方向,这也就是往爹娘家去的,但自己来的时候也没撞见人,难道婆婆真疯了?

拉着儿子在这条路上转了一圈,也没见人,只好回娘家敲开门,“大嫂,有没有个老婆子来敲门?”

“我们这穷人家,除了你就没人来敲门了。”女人满手的皂角水,开门后阴阳怪气道。

这次她没骂回去,而是拉着孩子转身走了,看到屠家门是开着的,她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走的急忘关门了,又走上前去关上,关门前还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没人,只听得到卧房里许妍教书的声音。

挑着担子再返回草地割草,碰到屠家的三只肥狗,扑咬着往回跑,这是过了放羊的瘾要回去了。

一筐子草刚装满,村子里喧闹起来了,有人嘶声力竭地喊着“小葵”,这是出事了,筐子也顾不上了,拉着孙鹤往村里跑,就见屠大牛一家老少都出来了,嘴里喊着小葵,在柴火堆里、草窝里翻找孩子。

还有其他邻居也都跟着在找,屋里屋外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孩子,许妍腿都软了,还梗着嗓子继续喊,屠大牛这时也没精力再安慰她,问周围的邻居:“上午有没有陌生人进村?我怀疑是有人进我家院子里把孩子抱走了。”

都说没有,张家大嫂闻言看了眼大姑子,动了动嘴还是没说话。

在其他人还议论着偷孩子的人胆子大的时候,张蔓拉着儿子走到许妍身边,拉住她胳膊说:“有,我儿子在大概两刻钟之前看到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进村,从村前的小道进来的,我之前还以为是我前婆婆来找孩子,回来瞅了一圈没看到人,还看到你家大门开了

一扇门。”

屠大牛听了跑过来蹲下握住孙鹤的肩膀,问:“那婆子你认识吗?是你阿奶吗?”

孙鹤吓的不敢说话,还是张蔓蹲下身子,扒掉屠大牛的手,对她儿子说:“婶婶家的妹妹不见了,你想想你之前见的疯婆子长什么样?还记得阿奶的样子吗?是你阿奶吗?”

她大嫂听了撇撇嘴,暗骂傻子,丢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敢往自己身上揽,真是嫌自己身上还不够臭。

“不是阿奶,阿奶鼻子上有黑色的揪揪,她没有。”孙鹤先是反驳他没有不认识阿奶。

张蔓闻言也松了口气,就怕是小鹤阿奶,如果是她,哪怕孩子找回来了自己还得来赔礼,她解释:“我前家婆鼻子上是长了个黑色的肉瘤。”

“还有呢?除了披头散发,你还记得什么?穿的什么衣服?长的什么样?”许妍紧张地追问。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有点难了,皱着眉头说:“穿的衣服是灰色的,是裙子,长的很瘦,很凶。”

再多的就说不出来了,屠大牛捶了下地,冷着声音说:“我去赶牛车,爹,你和许妍从后面的小路去追,出村的就两条路。”

转头对村里的人说:“叔、婶,各位兄姐,麻烦你们在村里帮我找一下,我屠大牛往日要是做了对不住你的混账事我先道歉,麻烦你们帮我找找孩子,谢谢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别说这么多,赶紧出门去追孩子,村里有我们,她一个老婆子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跑不快。”

说的是,屠大牛也就没驾牛车,牛还在地里吃草,他直接走路出村,两只眼睛四处打量,嘴里还喊着“小葵”。

许妍跟屠老汉也是,顺着村后的小路找,边找边喊,许妍身体发抖,心慌的都要喘不过气了,疯婆子偷走了孩子,谁知道她会干什么事?

走出村了,在路边的草窝里瞅到一只鞋子,是小葵的,“爹,小葵的鞋子,她是从这儿走的。”

草丛里耗了一趟印子,是人从草里走踩下来的,这个方向都是田地,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

“别喊了,我们撵上去,别让她听到声了

再躲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屠老汉心里疼的像是刀子剜的,孩子没声啊,这村后的路离村不远,不认识的人抱走小葵她肯定是要哭闹的,不可能村里没人听见,而且自家的猪圈后院就是这条小路,想想孩子被人捂着嘴巴从墙外面给抱走了,就想扇自己几嘴巴,小葵多害怕啊。

但怕许妍听了吓的走不了路,只得咬紧腮帮子,小跑着往前追。

顺着脚印跑了半刻钟,还是没见到人影,许妍跟屠老汉怀疑走错路了,这被踩出来的脚印有可能是早上下地的人踩出来的,鞋子可能是被扔掉的。

“怎么办?我孩子呢?我的女儿。”许妍终是忍不住崩溃大哭,但还是抹着眼泪睁大眼睛盯着草丛里的脚印,四处翻找有没有孩子的另一只鞋子。

屠老汉捂着胸口四处打量,猛地回身,就看到身后的远处的稻田里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阴恻恻地笑着盯着自己这边,见自己望去了还把怀里的孩子抖了抖。

“啊,我的孙女。”见状屠老汉瞬间崩溃了,留下两行浊泪,提着灌铅的腿滚下还有水的田沟,慌乱的把手扎进土里往上爬,许妍直接发不出声了,见公爹爬的艰难,左右望望,不再顺着脚印绕弯,直接返回去从有刺巴子的草丛里踩过去,鞋底里进刺了也不在乎,向抱着孩子继续走的陈婆子撵去。

喉咙里像是烧起来了,许妍鞋在稻田里都跑掉了,腿也被稻叶划拉出血了,愣是咬着牙把人给撵上了,把孩子夺过来,老婆子给踹倒在地,看小丫头垂着头不吱声,咬着嘴唇抖着手指去探孩子的呼吸,好像还有,但她不确定是她的错觉还是自己呼出来的气儿,深呼一口气憋住,僵住不受控制的手指再探过去,是有气儿的。

顿时蹲地大哭,发泄心中的恐慌,手还拍着女儿的脸蛋,一边哭一边喊,小葵却一直没有反应,屠老汉跑过来见状一下子腿就软了,跪倒在稻田里往这边爬,许妍见状把孩子递过去,“爹,孩子还有气儿,我们赶紧回去看大夫。”

“我试试”,他把手伸过来,果真还有

气儿,一时站不起来,就推她走,“抱着小葵回去,别管我,我来收拾这疯婆子。”

许妍就抱着孩子跑,快跑到村里了,怀里的小丫头给颠醒过来了,还没睁眼就手脚一个劲儿的扑棱,许妍差点没抱稳给她摔下去。

“小葵?小姑娘?是娘啊,宝宝,是娘在抱你,不怕不怕。”把孩子头给揽到脖颈里,让她脸颊贴在自己脖子上,轻拍着后背。

听到娘的声音,小葵立马张嘴大哭,嚎的整个村子都听见她的哭声了,村子里的人也不再翻找了,都往村后来。

许妍听她还哭的中气十足,才算是放下心,一边掉眼泪一边哄她。

作者有话要说:艹,该死的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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