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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汐坐在小木屋中唯一的木床上，微动了动身子，略调整了一下气息，对着郑勤，启唇说道：

“郑大哥，就如你所想的那样，曾经，我是沂水城里，季臻瓷行季府的长女。”

想起以前，想起季府，语汐的心里，除了回忆和感叹，更多的，则是挂怀和想念。

“在我十六岁那年，季臻瓷行被有心之人设计夺取了，季府，连同季府名下的所有产业，全都归了别人，自此，季臻瓷行和季府就不复存在了。”

说起当时发生的事情，语汐至今都不明白：为何在季臻瓷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陈掌柜，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语汐之所以对陈掌柜的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十五岁那年的元宵佳节。

那时，刚过初十，陈掌柜不远从漠城来到沂水城，汇报漠城季臻瓷器铺子里的相关事宜。

其他各地的掌柜们，早在年前就把所有账目和大小事情，全都汇报清楚了。他们在天客居用过膳，领了爹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和礼品后，都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了。

而那陈掌柜，因为有急事要处理，抽不了身，所以，就飞鸽传书一封，简略地说了关于漠城的事情。这也是季臻瓷行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一个掌柜的耽误汇报进度了。

本来，爹的意思是，三月份的时候，他正好要去一趟北城，顺便也到漠城视察一番，那陈掌柜的既然有事，汇报的事情也不用太急，到时，爹直接当面与陈掌柜将具体事宜询问清楚就行了。

怎料，在大家都意想不到，那陈掌柜的也没事先打招呼的情况下，在初十那天的晚上，陈掌柜突然出现在了季府门口。www.)

当时，天气寒冷，陈掌柜也是一副冻得不轻的样子，爹自然是开口，将来客给留下来了。

其实，季府一向是不怎么留客夜宿的。除了与娘关系亲密的莲姨和其家人，还有与爹相识已久的林叔叔一家，其他人，从未在季府留宿过。

若是真遇到了特殊情况，爹也是会将来人给安排至天客居住宿的。

陈掌柜在季府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将事情都汇报清楚了。在府中用过午膳之后，原本，陈掌柜就应该告辞了。谁知，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在不便行路的情况下，陈掌柜就只能暂住在季府了。

那场罕见的大雪，断断续续地，一下，就是三天。

雪停了后，天空开始慢慢放晴。因为临近元宵佳节，且路上的积雪还未融化，所以，爹还是将陈掌柜留了下来，让他与季家人一起，过了当年的节日。

那是语汐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陈掌柜，在语汐的印象中，陈掌柜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憨厚的长者。

陈掌柜身材中等，肚子略圆，嘴上留了两撇胡子，眼睛不大，总是乐呵呵地笑着，给人的感觉，十分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就是这样一个似乎什么都好的人，心底里，却起了可怕的贪心，因此，也有了害人的心思。

语汐不知那陈掌柜的，为何会突然叛变。

陈掌柜利用自己二十多年的经验和职务之便，将季臻瓷行的许多生意都破坏了，而且，还趁着唯一一次入住季府的机会，把季府的地契也偷走了。

元宵节后，次年初夏，语汐再一次近距离见到了陈掌柜，而那次，陈掌柜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让语汐不禁有些怀疑，去年下大雪时，住进季府里，与季家人共度元宵佳节的，究竟是否为同一个人？

那天，她和爹娘正在大厅里，商量着弟弟明年的去处。

爹的意思，是要弟弟去到北城，在炎叔叔的北家堡里，好好锻炼一番。而娘的意思，则是希望弟弟能够在沂水城里，多留两年，等到了十二岁再去北家堡也不迟。

他们正说着，等弟弟下了学堂回来，问问他的想法。

不料，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吵闹之声，原来，是那陈掌柜的，竟不等门房通报一声，就直接和他的两个手下，闯了进来。

陈掌柜一改往日老好人的形象，再次见面，他的面目，实在可憎！

爹见陈掌柜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立马联想到了初春时节，发生在季臻瓷行里的一些事情。

也不知是爹作为季府当家主人的威严令陈掌柜起了惧怕之意，还是陈掌柜本就心虚又奸狡，总之，在爹的示意下，陈掌柜同意了，与爹单独去书房谈一谈。

这时，爹还不忘用眼神安慰娘亲，然后，让她扶着娘亲先行回房了。

等待的过程，总是十分漫长。语汐也不知道，爹与那陈掌柜的，到底谈了多久，她只记得，等爹送走那陈掌柜的，天，已经黑了。

然后，爹告诉她们，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大家将自己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后天一大早，他们就离开沂水城，去到鲁书城。

鲁书城里，有一座清静幽雅的小宅院，那是爹在成亲前，以娘的名义买下的，是爹送给娘亲的礼物，也是娘亲名下的产业，所以，这座宅院，与季府无关。

娘和她，都很喜欢这座占地不大，却景致怡人的小宅院。

每年夏天，他们全家人都会抽空去到鲁书城小住一番，算是避暑，也是游玩。每次，他们都是“高高兴兴出门去，开开心心归家来。”没想到，这次，竟是以这样的心情和方式前去，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要说起那陈掌柜所做之事，真是十分恶毒的了。

为了达成目的，陈掌柜竟然将一大批瓷杯和瓷碗，全都偷换走了。本来，以劣质瓷器假充季臻瓷器就已经够令人不耻了，没想到，那陈掌柜的为了“以绝后患”，竟然将劣质瓷器全都涂上了毒药。

那毒，虽然不至伤人性命，但是，对食用者的身体，是相当不善的。

若是长期使用，轻则，腹部绞痛，汗流不止；重则，四肢麻木，半身不遂。由此可见，陈掌柜为了这次的“势在必得”，到底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

这批货，还有三天，就要从季臻瓷行名下的瓷器铺子里，交到买主手中了，若真到了普通老百姓的手中，那后果，可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爹当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爹毫不留恋地，将陈掌柜开出来的条件，全都答应了下来。

语汐知道，爹是为了祖父开创的事业，不至留下恶名，也是为了无端受到波及的无辜之人，不至因此受伤衰残。

陈掌柜所做之事，当然没有这样简单！

早在此前，他就挑唆了不少老师傅们之间的关系，那些老师傅们，都是在季臻瓷行工作了几十年的人，就连各地分号的掌柜们，也因为陈掌柜的有心之言，彼此之间，生出了许多嫌隙。

爹知道，陈掌柜的之所以这样做，为的，是不希望他留在沂水城里。

而结果也是如此。在他们去到鲁书城后，爹开始了在天来国各地的往返之旅。

但凡有季府产业的地方，爹都亲自前去探查询问，为的，是化解误会，也是清算季臻瓷行一众伙计的薪饷和酬劳。

这样的劳碌奔波，处理各种大小事宜，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算彻底完结。

不仅是季臻瓷行的师傅和伙计们，还有与季臻瓷行合作多年的商家和老板们，对他们，爹也给到了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此，爹才回到鲁书城里，他们一家人，这才算是团聚了。

语汐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陈掌柜最想要的，竟然是季府在沂水城里，那座占地颇大的宅院。

当年，祖父将这座宅院买下来时，宅院除了大，且在后院，有一座货真价实的小型山丘，祖父最中意的，还是宅院里面的那座莲花池。至于宅院里面其他的地方，虽然十分破败，又杂草丛生，但是，只要好好打理一番，那景况，还是十分怡人的。

祖父之所以会看中这里，为的，自然还是祖母。

祖母喜欢抚琴，喜欢赏荷，若是能够坐在凉亭内，一边抚琴，一边赏荷，那对祖母来说，可是一桩惬意的美事呢！

在后山，祖父差人开出了两片耕地，一片耕地，让府中的下人，种上果树和蔬菜，另一片耕地，则是种上了各种不同的花卉。每到不同的季节，后山处的美景，真是美不胜收，叫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开呢！

在爹接手季府之后，府中的格局未变，只是庭院中的各种花草树木，变得越发多了起来。

那些美好的场景，语汐一直都记忆犹新，因为，真的很美！

“只是，不知道那陈掌柜的，究竟是觊觎了季府的什么地方，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举动，真是令人不解。”

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令语汐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对于陈掌柜的所作所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陈掌柜的在得到季府的宅院之后，一直紧闭大门，拒不见客，没有人知道，他把自己关在季府里，究竟打算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