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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峰回路转 7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7-03 18:34:39
  • 完书字数:9750

荣老板并不知道自己走后,那位买主的心态。他一溜烟回宅,依样画葫芦将这消息又卖了一遍,不过,价钱却上浮到了一千块整。约翰逊的反应和林正木稍有不同,他是听完了消息之后,才愿意付钱的。荣老板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从林正木爽快掏钱这一点上,重估了这消息的价值,不怕约翰逊不乖乖地交钱。

付了钱后,约翰逊考虑再三,让他帮助判断,孙啸伯有无能力支付这笔赎金。倘若吃力的话,必然会靠出售一些藏品来弥补缺口。那么,他近期来西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有在西安省城,才可能有出得起价钱的买家,这一点毋庸置疑。

荣老板笑嘻嘻地表示马上就去拜托邹公馆的人,一有孙啸伯到达的消息,马上通知。他们这次,要抢在别的古玩商前面出手,志在必得。

这样荣老板转卖了一条来自陈仓的消息,轻易地赚了一千八百块钱,无本之利,心里的快乐可想而知。看来,这陈仓孙啸伯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财富来源,是得好好揣摩研究。陈仓,这个地处偏狭的小城,果然是一地黄金,俯首可拾,有心人,终能发财。他坚信这一点,从不动摇。

鉴于这一点,他丝毫不敢放松自己近日来所布控的目标。那个曾在荣庆斋卖过错金铭文秦鼎的女子,以及她寄养在西安的儿子,已成为他网中的大鱼,半点不能懈怠。他所雇请的人,监视那座住宅多日,只见过一次那女人回来,并在马路对面的楼上,偷拍下一张她的正面照片。虽然因为光线的缘故,画面粗糙,但大体上五官相貌还能辨别得清楚。

这女人来去如风,稍纵即逝,根本来不及反应着人去追踪她的去向,只得守住了住宅和那孩子不放。荣老板从这形迹古怪的女子身上,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她和陈仓孙啸伯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吗?

他手里拿着这女人的相片,入神地端详,不知不觉被她窈窕的身段、标致的脸蛋所吸引住了。再回想那天她离开店铺时那摇曳动人姿态,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暗暗说这娘儿们可真是够劲,瞧她那两条腿,饱满、结实、修长、笔直,简直可以放到宝物架上供人瞻仰了。要是拥着有着这双美腿的女人上床,那该是神仙才能享受的福分了。

他这样色心澎湃、欲火焚身地想了半天,正要去后宅找小妾泻火,约翰逊走进院子,召唤他出来,问他知不知道西安新近来了个北平的买家,此人背景复杂,要小心留意些。

荣老板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试探自己的虚实,或者已经知道自己跟林正木私下的交易了,不敢全然隐瞒,说不但听说过,而且还在某些场合见过面,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他探不清底,有生意也不方便做,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约翰逊点头,说这家伙来得隐蔽,行内人都以为他去关外奉天了,哪知道居然方向相反,深入到了这西北重镇。这个人表面看上去似乎是个寻常商人,但实质上背景厉害得很,据说八年前浙江宁波天一阁北宋石鼓文三件拓本,就是经他之手流到日本去的。自己追踪石鼓文字已久,这些鲜为人知的秘密还是逃不脱视野的。

荣老板久居西安,对于平津地区古玩商之间的掌故底细,基本上不太熟悉。听约翰逊这么一说,明白他话有所指,林正木有日本人的背景,要多加小心。但是,他是个在商言商的生意人,有钱赚是头等大事。至于赚的是美国人的还是日本人的钞票,他才不管呢。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能断定约翰逊特意来找自己说这些话的真实用意,他真的没有觉察自己和林正木私下的来往?这一点,荣老板不敢肯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生意上的大主顾,可是轻易得罪不起的。

(十)

孙连文由座上客转眼间成为阶下囚,这一戏剧性的变化,不但孙啸伯惊惧,刘少校、吴家骧惊疑,党部主任王本斋也觉得诧异。这一场胜券在握、即将收官的棋局,到了最后关头,突然被一个不懂风雅的粗俗之徒一下子搅乱了棋子,他铁赢的优势化为乌有,真是懊恼至极。不过,让他幸灾乐祸聊以**的是,孙连文和俞小姐在这变局中依然是输家。

土匪们在山顶上改朝换代,两眼只认钱,什么孙啸伯的儿子、党玉昆的侄女,都统统地一钱不值,只有白花花的银洋、绿油油的钞票,才能打动他们。他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即建议林正木,拿出五万块钱去白虎岭,买下这对男女来,押到西安去严刑拷问,不怕不攀连孙啸伯,让他插翅难逃此劫。

但是,林正木却异常地冷静,回复说不能心急,且看孙啸伯近日来西安后的表现再作理会。传说中与孙啸伯有关的那些党氏藏宝,应该有一两件面世了,他要先开开眼界再说。

王本斋理解他的想法。他觊觎孙府已久,好不容易等到揭起面纱一角时,岂能不先饱了眼福,满足好奇心?他油然一笑,心中对这位多年来扶持、栽培自己,一直不显山露水的高人,有了些新的认识。看来,此人还是痴迷于古物,难以自拔。张岱不是说过吗?人有痴癖,方能与之交。没有痴癖,人亦无趣。没趣的人,只是木刻人偶,让人生厌。原来,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将他划入到无趣的行列里了。现在,怕是不得不修正自己的看法了。

王本斋油然一笑,这世上的某些事情看似千折百回,其实注定要奔着一个方向去的。孙啸伯在劫难逃,是老天的旨意。自己竭力罗织、揭露俞小姐的****身份,拖累孙连文下水,目的就是以此来要挟孙啸伯。这个计划虽然功亏一篑,但是误打误撞却又从另一条路径将他逼上了悬崖。他要营救儿子,就得自露痕迹,这可是意外的收获,刻意追求不来的。

他心情轻松地坐在县党部,看着这出戏忽忽悠悠地演着,漫不经心地给剧情划上了边框使之不能逾矩而过。而盟友刘少校跟他心情却不相同。王本斋这一系列谋划的目的是胁迫孙啸伯低头合作,他则是要一举侦破陈仓****地下组织,成就一番功业。这两条河流可以在一段地带合二为一,但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这就是他们之间现状的真实写照。王本斋可以坦然接受白虎岭的匪变,但他不但不能,而且还要去侦察明白,事实是否果真如孙连文求救信内所说的那样。

他向白虎岭附近潜伏的手下发出指令,要求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接触山寨出入的土匪喽啰,从侧面了解真相。自己则赶到县党部去,拉上王本斋一起去城防团,鼓动丁团长出兵施压,给土匪造成心理压力,以便自己在谈判桌上占据有利位置,将孙、俞二人弄到手里。

王本斋对他的节外生枝有些不以为然,但这件事对自己而言是无可无不可的,也就顺水推舟陪他去了。城防团部里,丁团长正为上峰的指令伤脑筋,见他们来了,急忙请教。原来,西安总部命令,他这个团固守陈仓及其周围的要隘,主力大军分守在陈仓东南和西南方向,就等着一路鼓噪北上的大股****犯境,可一战聚而歼之。

可是,这股****重新入陕之后,突然声势减弱,只是在守卫薄弱的几个边缘城镇动手,补充粮食、弹药,并不急于北进,很有可能再度令总部的计划落空。他不知道这股****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友军的配合能否按照计划执行。万一陈仓被偷袭,等不到援军到达就陷落了,这些****一鼓作气向东,可逼迫西安省城,向北越过几座山岭就能和陕北****汇合了。那样,自己被追究起来,替罪羊的命运是跑不了啦。

刘少校明白他的心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吃过败仗之后,心有余悸,早已丧失了求战求胜的,只求混个太平日子过过。他心底蔑视这样的军人,但此刻有事相求,自然要把话捋顺了说。

他凝神望着地图,盘算说辞,指点道:“陈仓城,在去往陕北的要道东侧,是西安的门户。****怕是力量还没有强大到敢于向省城进攻。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向北。而向北的要隘,都在陈仓城防团的防区。守不守得住,就要看兵力和地势了。我看了你的兵力部署,是否该在北边寻机再设一道防线,比如,白虎岭南侧一里地的那座山坡,紧扼那条延伸向北的山道,一个营甚至一个连左右的兵力据险而守,没有一两千人怕是攻不下的。假如,****破了你的第一条防线,这第二道再阻拦上半天,为左右大军压过来合击赢得时间的话,可算是奇功一件了!”

丁团长听他说得有道理,再仔细斟酌,还是担忧抽兵去白虎岭之后陈仓城防空虚,会被****乘虚而入,罪责非浅。

刘少校微笑说:“丁团长放心,****吃了豹子胆敢攻陈仓,是自寻死路。陈仓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自古就是险要之地。西安方面大军增援,另两路伏军亦可将他们的退路封死,这股土匪那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再难脱身了。我情愿他们来攻,就怕他们不来呢!”

王本斋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洞察了他的用心,笑道:“丁团长,刘少校的用意是在替你构筑两道安全的堤坝。一道冲垮了,还有一道呢。****轻易是不敢来犯陈仓的,咱们几个都在陈仓城里,你还担心什么?”

丁团长拍拍脑袋,当即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从陈仓守军里又抽出两个连赶赴目的地,修筑工事,枕戈待战。刘少校主动请缨,要随他们去白虎岭布防。丁团长瞧他如此热心,倒有些感动,要留他喝酒。

王本斋笑道:“丁团长,我代刘处长陪你喝酒。他既然一心要办正事,咱们就不耽搁他了。你跟部属下令,一切还要多听他的意见。”

刘少校随着两个连的守军出城,一路兼程来到白虎岭下,遥望山顶处依稀旗帜飘扬,上下山的三道隘口都被封死。举起望远镜来仔细观察,几乎可以看清守寨的土匪喽啰们架起机枪严阵以待的样子。看来,自己这区区两三百人想强攻山寨,连门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挥手率着人马转道向南,按照计划在要道路口侧面选择地势驻军,修筑工事,架起特拨的一部电台来和陈仓团本部呼叫联系,报知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完成情况。

且说刘少校做了这一些看似没有结果的工作的同时,陈仓城里文明旅社内,吴家骧少校正坐在办公室里反锁上门,亲手解译一份发自十七路军总部的最高机密级别的电报。电文的内容大致是:谭保副总指挥近日将赴陈仓,吴家骧要保证他此行的秘密性,切不可被其他部门所觉察,全力配合谭在陈仓地区的行动。另外,新调西安一个营先行秘密来陈仓,驻扎在城南十里地的丰镇,随时听候调遣。此电文阅后即焚。

吴家骧盯住这封含意不清的电文看了半天,划起火柴来将它烧毁了。他心里猜测,谭保这样的大员不在省城享福,突然要来这里做什么?根据已知情报综合分析,战事一触即发,陈仓是焦点。他来这里是坐镇指挥,还是……

吴家骧不无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仅是一名下级参谋军官,虽然在陈仓有点实权,但在这些大人物的眼里那是微不足道的。他们身上所负的使命,光凭猜测是不着边际的。可是,谭保来陈仓的时间并没有明确,近日,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下个月。眼下局势瞬息万变,他的行程怕是要受它的影响支配了。

至于新调城南丰镇驻扎的那个营,说白了就是给他指挥负责防卫的。既然让他担起职责,那么未雨绸缪,先行使用起来,为谭保的到来先行保驾护航。他拿起电话,先跟已然提前到达丰镇的部队联系。让对方先调一个排进城,到文明旅社报到,自己要有指挥得动的部下,替代那些暂借的丁团长的士兵。这样,文明旅社安全保卫的权限,说明了就是控制权,就全数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刘少校虽然是名义上的主管,但他是个光杆司令,没有人没有枪,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吴家骧本来想将这件事预先跟他通气吹风,不料几次都找不着人。过了整整一天后,次日下午才看见他单枪匹马沿着石板路回来了。他在楼道口候住了,佯装邂逅,迎面拦住他,说总部要求加强通讯处的防务,特地拨了一个排的卫队来专职守卫。丁团长现在兵力捉襟见肘,吃紧得很,不如由着他领回去,不劳烦神了。

刘少校刚刚办了件替丁团长分兵的事情,听他这样说心里有鬼,没有多想就随口应承了。他这一夜,在白虎岭下约见了潜伏的耳目,四处打探情报,对于山上的变故仍然是不得要领。表面上看,这是土匪内部的一次哗变内讧,没有外来人攻打山寨的痕迹,想要怀疑却没有任何的破绽可寻。但自己在山寨附近安下了这个楔子,看似闲棋,关键时刻所能起的作用,却是不可估量的。

吴家骧对于他一夜失踪虽然心存疑虑,但也不便多问。反正自己已经达到了换防的目的,能稳控局面就心满意足了,还要再忙其他的大事呢,哪里还有心思多管闲事?于是,按照密电的要求,先行清查控制住一个稳妥的地方,准备用来安置接待谭保等总部要员住下。这件事,关乎他的未来前程,不尽力那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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