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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待人客客气气的少年，好似没有脾气一般的人，终于开始成长。没了父母的庇护，一切都要他来出头，若是被人当成了软柿子，那便是一辈子的事儿。

余悦欢看着灵堂当中站着的那个少年，眸光中影射着一股子坚毅。

民不与官斗，这不是一句好话。可是任何事物都有对立的两面。对着善良的百姓来说那是仗势欺人，对着这些刁民，那就是一句威慑。

余悦欢赞叹了两句，看着那少年复又跪倒原来的位置。

“你叫什么名字？”余悦欢问她。

“我叫费正碹。”少年答道。

“可曾取了字？”

像他这般年纪的少年，转眼便要加冠说亲了，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里，早早已经取了字来称呼。而这少年的家，显然是不那么平常的。

少年摇了摇头，“并未。”

三年来他被当做隐形人一般养在刺史府内，任谁都能来踩上一脚，从哪里来的字呢？

“那好。我便给你取一个。你父亲一声廉洁正直，从微末小官做起，虽家贫却接济百姓。他一生爱民如子，颇多赞誉，对得起姓名当中的一个‘直’字。他既然给你用了一个‘正’字放在名字中，一番苦心显而易见。”

“你父亲含冤而亡，一腔抱负难以施展。你便承了你父亲姓名当中的那个‘直’字吧，取字‘廉直’可好？”

费正碹心中一阵欣喜，连忙叫好。

余悦欢又道:“我虽年轻，身边却收了两个年级大一些的徒弟。大徒弟性格随意。好诗词，颇有才名。二徒弟年级大些，喜好文学，但却难进一步。我见他喜好古籍，便指点了他两句，如今正在研究古文字呢。”

“身边仅着两个徒弟，都在宫内教学。我虽承了一个师父的名声，却并未交给他们什么。他们也都是有名气的人，少有用的上我的时候。若是你不嫌弃，不如拜在我的门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当今圣上还得称呼我一声‘老师’。你可愿意？”

费正碹当然叫好，一口应下。

他被养在刺史府中不见天日，外头的事很少听说。母亲临死之前将他托付，本以为不过是找个朝廷的官员做个依靠，离开刺史府的时候还有些去处。他只觉得突逢大变，眼前一片迷茫，如今听余悦欢说来，竟觉得自己眼前迷雾好似被拨开一般，透入了一点光亮进来。

若能跟当今圣上成为师兄弟，谁不愿意呢？

费正碹不住地磕头，被余悦欢拦了下来。

“你母亲丧事还未办完，待这边事了，再办拜师礼吧。”

“是。”

他们这边正说着，费婆婆从外面应进一个病恹恹的人来。

来人一身宽松长衫，脸色蜡黄，只双眼当中一丝光亮才让人觉得这人才有些活气。

每走两步，他便咳嗽两声，待到来了余悦欢身边之后，他便长长地拜了一拜。

费婆婆见她不解，便绕到她的身后，轻声介绍道:“凌源副刺史，郑通。”

这人便是郑通。

当时去查费直的时候，那卷宗上便偶尔提起郑通这个人。虽和费直认识时间不长，但却和费直性情相投，本来是和费直关系好着，却不知为何又疏远了。

如今想来，该是那时候假费直便冒名顶替了过来。

郑通此人，也颇有能力，若是费直升迁调走，那郑通便去了副刺史前面的那个“副”字，也不是不可能。

郑通上前给费夫人点了一炷香，拜了两拜，转头过来跪倒在余悦欢身前。

“下官谢大人大恩。”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命不该绝。你这病来得蹊跷，虽是风寒的症状，却是与苏京城当日的那次瘟疫同处一源，好好养着吧，凌源城内还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当日宴席之上，余悦欢察觉郑通不在，便派了梦华出去查看，虽和假费直说的是一个意思，但梦华却留意上了，郑通感染的并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瘟疫，和苏京城当初的那场瘟疫很像。

一个在凌源城的副刺史怎么会感染上苏京城的瘟疫。况且，瘟疫早就已经过去了。显然，是有人不想让郑通活着，或者不想让郑通见到余悦欢。

假费直身份暴露，现在想来郑通造人毒手的原因便是察觉到了一些假费直冒名顶替的蹊跷，更甚者，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郑通跪倒在余悦欢跟儿前，“下官这一拜，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小正。”

小正便是费正碹，身边认识的长辈都愿意这么称呼他。

“下官当年不过只是一个刺史府内执笔的小吏。那是，费刺史还不是凌源刺史，偶然机会下下官与费刺史相识。上一任刺史颇为自负，下官吃了不少亏，若非费刺史，下官早已离开凌源，哪里还能有如今的副刺史之位？”

“这是下官欠费刺史的。”

“小正这孩子，心性单纯，下官受费刺史识人之恩，该当报答，但刚才听闻大人要收小正为徒弟，心中一阵欣喜。下官虽处凌源，但却听过大人才名。下官这一拜，谢大人大恩，万望大人好好教导小正，下官定当结草衔环相报。只要下官在一日，大人在凌源便多一份助理，下官以姓名发誓！若是来日，下官去了黄泉寻到了费家哥哥嫂嫂，也能问心无愧地说上一句，小正安好，如此，也算不枉费他们当年对我的帮衬了。”

余悦欢瞅着跪在旁边的费正碹。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虽费直死的早，但却留下了无数助理。日行一善，总有一善地福报就回归到了子孙后代的身上。

余悦欢应“好”，她道:“你放心便是，我既然开了口，那小正今后便是我的徒弟。我定会好好教导她。而至于你刚才说的话，我也不用你怎么报答。凌源偏僻但是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朝廷此时是用人之际，抽不出多余的人来。好好养着身子把，这凌源城，这刺史府还得你来坐镇。凌源太平，便是最大的恩情。”

话说得隐晦，但郑通却已经知晓了。

他向余悦欢承诺道:“大人放心，下官定以一身本事护凌源太平。下官在一日，凌源便安稳一日，除非下官身死，凌源城定夜不闭户，老有所终，幼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