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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旸将病房关紧，走到老代大人身边，顿觉浑身上下一阵阴冷。

他一愣，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毛。

他抖抖肩，对着老代大人的遗体便是一礼，然后上前看着老代大人的遗容。只盯着老代大人看了一会儿，他竟将自己的口罩给摘了下来。

口罩这下的面容清风朗月，如同天山雪莲一般不然尘埃，他的嘴唇微微苍白，仔细看去还有些发颤，像是再害怕着什么。

“老代大人，学生，这便为您清洗身子。”王旸轻轻开口。

他上前，将老代大人的衣裳都脱了下来，离着老代大人如此得近。

不多时，王旸便出来了，跟外面的人要了一套衣裳又回去，给老代大人换上。

余悦欢带着众多志愿者在病房外，担架已经准备好，旁边还有人拿着消毒的工具，余悦欢就站在前面。

等着王旸再一次出来，余悦欢上前问道:“可是好了？”

王旸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余悦欢招呼了一声，便有两个志愿者进去将老代大人的遗体抬了出去。刚才外面传来消息，说百姓们听闻 老代大人去了，便想问问能不能让他们见上一面。

老代大人不是旁人，寻常的百姓若是得了瘟疫丢了性命，那可是得直接火化的，回头再将骨灰送到家人手中。可是，老代大人却不一样，百姓们要见，南淮清不能阻拦，余悦欢更不能阻拦。如此，她才带了人等在外面，将老代大人的遗体请出来，消毒之后，再将遗体请出去。

如今，消毒的东西也简单，高浓度的烈酒兑出来的酒精，余悦欢凭着敏锐的嗅觉兑成了百分之七十五这个恰到好处的比例，再就是艾叶。端午时的艾叶晒干，那火点燃了熏一熏，这也是消毒的法子。

余悦欢跟着进去指挥着，出来的时候看着众人将人抬在担架上，便跟着众人一起将老代大人送出去。

王旸让在了一边，余悦欢扶着老代大人的遗体路过他的时候停了下来，随口说了一句，“你口罩没带好。”

“啊？”王旸一愣，急忙将口罩戴好，解释道:“刚刚在里面哭了几声。”

他语气紧张，像是怕被别人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

哭也没有什么，老代大人一生仁义，还不能换来几声哭声了，余悦欢便没忘心里去，“戴好口罩，瘟疫容易传染，这里还是危重症区，若是传染上就不太好了。”

听闻老代大人的遗体要被送出去，病人们志愿者们都赶出来，要亲自送送老代大人。

余悦欢等人扶着老代大人的遗体，她在一边，代大人在一边。几人每路过一处地方，便有一处的病人或是志愿者跪了下来，随即便想起一阵阵哽咽的哭声。

王旸因整理口罩，落在最后。见人走远之后，他竟又将口罩摘了下来，还返回了刚才老代大人走时住的那个病房，将老代大人刚换下来的衣裳收拾了起来。

余悦欢只觉乏累无比，浑浑噩噩地过了那么几天，就连孟娇都察觉出她的变化，劝着她赶紧休息。

她在自己休息的帐篷里，坐在桌前，眼前依旧是那副还没想出来的方子。

此时，距离老代大人过世已有七天。听闻老代大人的遗体被送出个隔离区的时候，外面的人都哭了出来，百姓们也顾不上居家隔离了，说什么也得出来送送老代大人。石呈的禁卫军们当然不敢阻拦，不仅不敢阻拦，还跟着跪在了外面。

南淮清代表皇室，亲自带领百姓祭奠老代大人。

应百姓们的要求，老代大人的遗体在外面停留了七天，七天之后，便送去火化，火化之后便派专人送往云坛。云坛那边修有皇家祠堂，以老代大人的仁义，应配享太庙。

今日，正是老代大人停留在外面供百姓祭奠地第七天。

余悦欢昨日里跟南淮清通信还提了一句，务必一定给老代大人多烧点儿纸钱。

南淮清办事儿，她放心。

余悦欢浑浑噩噩地，觉得提不起什么精神来。这隔离区倒是也有大夫，只是医术跟她相比却是有些看不上眼，她自己本就是个大夫，便给自己把起了脉。

中医一道，颇为深奥，余悦欢皱着眉头给自己诊断了一阵儿，就觉得今日是自己太过操劳，再加上老代大人的离去太过心伤的缘故，除此之外，倒是一切正常。

只是，这一切正常，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还有个潜伏期，经过她的观察，这个潜伏期约莫在十天左右。如今，已经是第二十天了。

第十七天了……

她没去多想，只觉得自己疲累得很，便给自己开了些安神药，吩咐了孟娇两句，便去休息。

她的辛苦，孟娇自是看在眼中的，听到她要休息，反而松了口气，赶忙替她收拾准备好，且吩咐了外头的人，若不是天大的事情，便不要来打扰。

在醒来时，余悦欢轻快了一些，昨日的不舒服倒是少了一些。

孟娇一直侯在外头，见余悦欢已经醒来，便来给她打水洗漱。

瞅着余悦欢今日精神头儿不错，孟娇也跟着开心起来。

“大人，今日已经是第八日了。”

余悦欢点头，她知道孟娇的意思。今日第八日，老代大人该是被送去火化，然后送去了云。人既然已经走了，那她便不要再伤心。

“代叔叔呢？”

“代大人好着呢。老代大人去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因为在隔离区里面也不能出去，竟没送成自己的老父亲，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郁郁的。”

“他没求着要出去？”

“没呢。”

余悦欢默然不语，难道，代叔叔是想明白什么了？

孟娇将热毛巾送了过去，余悦欢接过，示意孟娇离着远一点，这才摘了口罩自己洗漱。

孟娇不解，为何自家大人都要背着她洗漱，不过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

余悦欢刚洗漱完，扔了毛巾，就听见有人在外头着急忙慌的。

“大人呢，大人在吗？”

孟娇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大人去看看吧，王大人身子不太好了。”

孟娇语气有些不满轻蔑，“怎么不好了？若是不舒服，便找人替着歇着，若是……若是不小心感染了，那直接去感染区报道去，怎么就这么着急了？没来由的失了分寸！”

她语气有些微怒，王旸这人，她不大喜欢，只因他离着家大人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