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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悦欢对这些事情毫无所觉，一直脚不沾地儿地处理救灾工作。

一部分人被安排出去帮助到深州城调用物资，一部分再苏苏京城内展开搜救，一部分采野菜烧水做饭运水，一部分懂点儿医术的被余悦欢叫去救治伤员，总之，有了人能用之后，他们的救灾工作就全面地铺展开来，还算得上是有条不紊。

夜风寒凉，搜救工作已经持续了七八个时辰，士兵和护卫们一心扑在救灾工作上，饭都没吃几口，两只脚就没停过，因为一直处在活动中，他们也不怕冷。

四处都是火堆，映着这暗沉沉洒了墨水一般的天气明亮一些。

余悦欢揉了揉眉头，深吸一口气，差点儿直接晕倒在地上。

她刚刚做完了几场小型手术。手术也很简单，介于当前的医疗卫生水平，余悦欢就算有两把刷子也伸展不出来，只能暂且完成截肢、消毒缝合之类的任务。身边的麻沸散不够用，她就只好召集人去采些草药来代替。

虽然手术不大，但是接连几场下来，再加上跟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们耗费了些心神，她现在是真的有些虚弱。

“余大人，歇一歇吧。”

旁边老汉递了一碗水过来，余悦欢接过来到了声谢，然后将随身带着的一些补充体力的糖丸扔了进去。

她身边一直有随身带点儿备用药的习惯，人在朝堂走，哪能不挨刀，作为一个惜命的人，她恨不得把身边保命的东西全部带上，糖丸就是来补充血糖的。

现在着情况，救灾工作都是以她为中心，她不能倒下。

余悦欢喝了口糖水，正要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左手扶着脑袋，一直大口喘气。

她这样子，很明显不太好，旁边的百姓纷纷过来关怀道:“余大人，您太累了。”

“就是，余大人，您又不是铁打的，哪能就这么折腾。”

“歇歇吧，余大人。”

“对啊，歇一歇吧余大人。”

“歇一歇吧”

……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地劝说声，一个才五岁大的女孩子过来抱住余悦欢的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仙女大夫要好好休息呀！”

余悦欢抬眼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笑来，突然觉得眼睛一酸，好像有水珠在里面凝聚，缀得自己眼皮子疼。

她缓缓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花给憋了回去。

“仙女大夫是仙女呀，怎么会累呢？”

小女孩子瞪大了眼睛，好奇道:“真的吗？”

“真的！”

“那仙女大夫会飞吗？”

“嗯……”余悦欢想了想，“仙女大夫不会飞，但是飞过。”

当年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余悦欢就奖励了自己一个礼物，选了最近的一条路线，蹲了一个经济舱，第一次坐上飞机到云彩之上看了一眼。

天边碧蓝澄澈，漫漫的白云就在自己眼前。

她这样，也算飞过吧。

小女孩子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余悦欢不会飞，但是还飞过这么矛盾的问题，转眼，她就将这个矛盾点抛在了脑后，只想知道余悦欢是怎么飞上天空的，跟故事里的仙女一样，借着一件儿衣服吗？

“那你是怎么飞的呢？”

“秘密！”余悦欢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囡囡快回来。”是小女孩子的娘叫了一声。

刚才那边有人在发什么野菜汤，据说也能吃，是仙女大夫亲自尝过的，就是东西少，人多，想着自家还有一个才五岁的姑娘，扛不住饿，于是她便去排了一段儿时间的队，拿一点儿回来给孩子充饥。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仙女大夫在那边一脸憔悴的样子，还强撑出一个笑来跟着自己姑娘说话。

孩子娘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自己女儿没有些眼力见儿，过来打扰人仙女大夫休息，急忙上前将孩子给拉了回来。

小女孩子一脸懵懂，“娘，仙女大夫会飞！”

孩子娘嗔怪道:“那是当然！”

谁都知道余悦欢“仙女大夫”这名号，如今又是神佛盛行的时代，余悦欢医术高明，可活死人肉白骨，早就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神明一般的形象。就算这名号夸张了，他们也愿意去相信。

孩子娘白了自家女儿一眼，转身要走，正准备跟余悦欢告辞，却见她一脸衰弱，当时便心生不忍。

仙女大夫，当朝的帝师大人一贯是个笑嘻嘻的乐观面容，不常坐马车，每每都是在街上溜达着回余府，见了相熟的商户贩子都会热情的上前打一声招呼，如同新鲜的初放的鲜红色的花朵，而如今，这花朵却已经蔫儿了。

余悦欢白日里的辛劳大家都见在眼里，看着余悦欢如此疲累的模样，孩子娘便将自己好不容易为女儿讨来的野菜汤送了上去，“大人，您喝两口充个饥吧。”

余悦欢瞧了一眼那野菜汤。那其实都不算是什么汤，就是一碗白水里面飘着几株野菜。野菜固然能充饥，可是毕竟有限，现在又是个大冬日的时候，野菜都挖不着多少，那边负责熬汤分发的人都是先挤着老弱病残孕妇来，就这一碗汤，估计也是看在她这五岁女儿的面子上。

可是就这么一碗野菜汤，都是给老弱病残准备的，旁边一群灾民都没有，却送到了她的眼前来。

“大人，喝两口吧，还热乎的。”

“大人，趁热喝一点儿。”

“还热乎呢，大人，赶紧喝！”

旁边的灾民们又都劝了起来。

余悦欢抬眼看了看她们，刚刚压回去的泪花又现了出来。

这个朝堂让她感到失望，一群尸位素餐的人在位而不谋其政，拿着百姓的税却不为百姓着想，只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蝇营狗苟为了点儿半点蝇头小利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贪婪的、虚伪的、无情的、冷漠的，这就是大郑王朝给她传达出来的看法。

但是，现在，最起码，百姓们还是淳朴的。

他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知道什么人是对他们好，什么人对他们不好。他们能看到余悦欢的辛酸，知道她的苦楚与不易，也能对余悦欢的行为而感同身受。

老代大人当时的一声宽慰，便在不经意间击退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苦吗？累吗？

当然是苦的，累的，她以为只有老代大人一人知道她的苦楚，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竟还有那么多百姓的支持。

但凡付出就有回报，余悦欢一直凭着良心做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而现在，她竟然有了些许的收获。

这大概就是民心吧，来自百姓们的支持。

余悦欢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在百姓中建立了一定的声望，而且，这些声望，足够她去进行任何事情，也更给了她开展其他事情的动力。

如果可以，她不吝于将现代的民生、民心思想传达道这个时代中。

将那一碗野菜汤接过来，没喝，反而递给了那个小女孩子。

“我是仙女大夫啊，怎么会累呢？”余悦欢笑着说，然后就直接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