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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崽是动物的天性，人类这种高级动物当人不例外，一牵扯到小皇帝，太后就紧张起来了。

“淮青，余家大小姐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你破格封为帝师？”

语气虽淡，却是质问。

南淮清答:“皇嫂明鉴，余家余悦欢，虽是余家义女，却甘愿为父兄亲人敲响惊闻鼓，此为义；自入苏京城来，其便愿为苏京城百姓免费问诊，其下无愧医馆名动四方，贫困之人上门抓药，可分文不取，此为仁；其不惧杨贼、反贼，救臣弟与乱箭之下，此为忠；小腿重伤，血流不止，但其人依旧守在玉华宫门前，徒手将箭拔出，面色不变，是为勇，是以，臣弟认为，余家余悦欢可担帝师之位。“

被人夸了一顿，余悦欢顿时心情大好，前面四句她都万分认可，只是后面那一句，余悦欢却有些惭愧，都是麻药劲儿没过罢了。

“淮青说得有理，有如此老师，也是峻儿之福。”

南伯峻是小皇帝的名字。

“太后娘娘！”谢宁春听着太后语气不对，赶紧跳了出来，“余家小姐德行之高我等望尘莫及，只是，陛下之师，须得是真才实学之人才可，光看德行，却是不够。”

“谢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太厚道。

“谢大人的意思是余家一门武夫，没有真才实学？”余义反问。

余义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说他们余家没有真才实学？

这下他不拿律法了，拿了几本经书史册站了出来，“谢大人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说我余家只会舞刀弄枪，胸无点墨？”

说完，他斜眼瞧着谢宁春身边的两个学生，刚才不知道被他怼得跟王八一样缩着头不敢出面的到底是谁！

自从刚才余义拿着一本律法侃侃而谈，京兆府尹汤达任就将其奉为天人，“咱们余义余大人的才名可是天下皆知的，当世大儒都称赞过，谢大人这句话，那是没将余大人的真才实学看在眼里还是没将当世大儒的话听进去，哦，称赞余大人的可是翰林院的老学究，太后娘娘的祖父。”

太后点头不语。

谢宁春继续反驳道:“汤达任，你可别忘老夫头上扣盆子，老夫说的是余家女，又不是余大人。”

“谢大人是觉得女子难有才学？”

“自古女子就应处在深闺之中，学些绣花女工之类的事情，就算上学，学的也不过是女德之类的东西，能识得几个字已经不易，又哪里来的本事教授陛下？难不成让她带着陛下也跟着学习女德？笑话！”

“谢大人这是觉得女子都是无才无学之人？”

谢宁春想起自家那个只会惹事的闺女谢辛安，“自然！还想让女子上朝为官，这岂不是牝鸡司晨，乱了套了吗？”

“咳咳！”

太后咳嗽了一声，谢宁春顿觉失言，补充道:“余家是武将之家，自然不能像书香门第、儒学大家那般教导女儿。”

这话算是将刚才那得罪太后的话稍稍挽回一点儿。

余诚直接跳了起来，“谢宁春，你这什么意思，本将怎么就教不好女儿了？”

余家和谢家不对付，听见谢宁春这么诋毁余悦欢，余诚说什么也忍不了。

“你教得好？那你教得可真好！霸气余娘子这称号，苏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就是你教得好女儿？！让她祸祸陛下！哼，休想！”

“那也比你家那几个没出息的儿女强！”

谢宁春儿孙们没什么出息，自己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你个老东西，就教出一个只会打仗的，一个嘴上抹油的，还教出了什么人，你家老三冰块脸，你家老四风流种子，你家老五乳臭未干的毛孩一个，国子监里面成绩都是倒数的，你跑到老夫面前说嘴？！啊呸！”

文人表面上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可是千万别戳他肺管子，要戳了他肺管子，他才顾不上什么礼貌、休养、内涵，只想动着自己的两片嘴皮子，在嘴上沾些便宜。

偏偏余诚是武夫，跟一文人说嘴说不过。武夫生气上火了怎么办，只能动手了。余诚为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谢宁春还使劲儿地把脑袋往前头凑，旁边两个学生拉都拉不住。

这可是玉华宫，朝堂之上，余诚要真是动手，余家可是吃亏的，谢宁春身边那一群文官，尤其是内阁的那一帮子人就算为了面子也肯定扭成一股绳。

余诚一挽袖子，吓得余悦欢也顾不上什么地方，上头又坐着什么人，直接冲上去把余诚给拉住了。

“谢大人您可慎言，朝堂之上，玉华宫内岂能有你放肆的地方！”

看着余诚被拉住，自己的激将法没了用处，谢宁春心里有些窝火。“小丫头，老夫哪里放肆了？你要不说清楚，老夫参你父亲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

“你刚才称呼我父亲什么？‘老东西’？谢大人，我父亲乃朝廷要员，且不说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就我余家镇国将军世袭百年，谁人不称我父亲一句‘将军’？而你，你倒好，我大哥立下汗马功劳，先不说别的，就说最近的一次，杨贼、柳贼是谁诛杀的？我余家堵上身家性命，换大郑王朝一个长治久安，您称呼我父亲一句‘老东西’？”

“谢大人，悦欢无知，倒不知道您何时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只手遮天了，竟敢当着朝臣的面羞辱我余家？小女斗胆，此前敢敲响惊闻鼓，今日就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问上陛下、娘娘、问王爷一句，您何敢羞辱我父亲，羞辱我余家？！”

“余悦欢，你休得胡言！”

“我休得胡言？！‘老东西’这三个字不是您骂的？您当朝堂上的几位叔伯耳朵都是聋的？”

“你！胡搅蛮缠，休要仗着自己的舌头就在这玉华宫内颠倒黑白！”

“我有没有颠倒黑白，你心里清楚，满朝的叔伯们也清楚。”余悦欢得理不饶人，“还是你自己承认，只是习惯了口出狂言，平日里便怎么跟人说话，不管跟谁都是如此无礼，是自己将这几十年来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群臣的目光还是雪亮的。

“谢大人如此羞辱余将军确实不妥。”

“谢大人无礼了。”

……

大家都站在余悦欢这边，

“你……我……”谢宁春气得差点突发心脏病，考虑到余家现在风头正盛，谢宁春还是将这口气咽下，“是本官无礼了。”

“承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就好。”余悦欢讽刺道。

一句话，气得谢宁春捂着胸口直喘气。

谢宁春的两个学生看不下去了，“你这女子，老师是朝廷命官，又怎能让你一平民女子随意羞辱！”

“哼，你虽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可也只是一介平民而已，你羞辱朝廷名官罪该如何？”

余悦欢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谁也拦不住的那种，上一秒刚骂完谢宁春，现在她两个学生又出来跳脚。收拾了谢宁春，难不成还能让他的两个学生耍威风？

“谁说我是一介平民，你二人当摄政王说的话是刮西北风不成？”

“你？”

“我可是摄政王破格封的三品官员，陛下之师。”

是了，众人才想起来今日话题的重点，余悦欢到底能不能当这个帝师。

话题重点重新被人提起，所有大臣都看向了高位上的那三个人，摄政王、小皇帝、当朝太后。

小皇帝的话肯定是没用的，直接无视。

摄政王殿下肯定是有私情的，选择性无视。

“不如，就来比试一场吧，看看余家余悦欢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陛下之师。”

还有朝臣想要反对，太后却一锤定音，“哀家觉得，可行。”

两个最高领导人都发话了，那可行就可行吧，群臣就算再不满意也都闭上了嘴。

谢宁春阴鸷的目光看向余悦欢，脸色不善。

本次朝会讨论的重点问题就是余悦欢能否为官的事，现在事情算是大体解决，朝会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南淮清咳嗽了一声，小皇帝就十分有眼色的退朝。旁边太后娘娘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无奈。

太后嘱咐了小皇帝两句便就要离开，群臣恭送，待路过余悦欢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哀家忽然有些头疼，余家小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不如替哀家诊治诊治吧。”

这时候找余悦欢肯定不是表面说的那么简单，太后说什么头疼分明就是借口，余悦欢心知肚明却不敢拒绝，只能答应。

“臣女遵命。”说罢，就跟在太后后面离开了玉华宫。

能混进朝廷做官的都不是善茬儿，但凡有两只眼睛的都知道太后这是故意将余悦欢叫走，至于是叫走做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一群心里头弯弯绕绕多得跟线圈似的人精们就开始思考起来太后对余悦欢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来的时候是用了车辇，回去的时候却说要走走，便弃了车辇，带着一大帮子人步行回宫，走着走着，她又嫌弃身后人太多，惹人心烦，便将身后的宫人全部撤下去，只留下了几个贴身的。

余悦欢不敢动弹，垂着头在后面跟着。能当上太后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可是上届宫斗的佼佼者，不光有背景，那还得有本事。有背景有本事的女强人，余悦欢可不敢招惹，乖乖巧巧的最好，省得惹来了麻烦。

“怪道淮青不让我招你入宫，原来是因为这事。”

身边没了别人，就算是宫女太监也都是亲近的心腹之人，太后渐渐放松了下来，称呼也变了。

余悦欢咽了口唾沫，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淮青眼光不错，今日朝堂之上，你竟让我刮目相看。”

“娘娘取笑了，悦欢今日不过为了家族尊严，莽撞了。”

太后只笑不语，带着宫女太监和余悦欢继续往前走，只是路有些偏，越走越清净。没走多长时间，众人便来到了后宫里的一个小湖，湖边一个小亭。亭边树叶已泛黄，红漆黄叶，到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进了小亭坐定，招呼着余悦欢也来坐下。余悦欢不敢推辞，和太后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此时已是孟秋时节，树叶已是金黄之色，有的挂在树梢，有的已落在地上，放眼望去，有些萧条。此时节天气渐寒，秋风已不似春夏那般暖人，一阵吹来带了些寒气，又是在湖边，难免让人感到寒冷。湖中该是有鱼的，只是鱼也怕冷，早早地扎进了水底下，只有几只偶尔出来冒个头。

太后打了个冷战，贴身的姑姑弄玉赶紧指使宫女回去给她取来斗篷。

“这亭子偏远，少了些人气，难免阴冷些。”太后道，“我宫里有几身新做的衣裳，只是平常穿的，你可冷，我让宫女一道取来。”

余悦欢赶紧摇头，太后娘娘的衣裳她敢穿？不怕砍头还怕折寿啊！

“娘娘好意，悦欢心领，只是悦欢不冷，不必麻烦。”

她是真不冷，根据三哥三嫂的锻炼计划，她都锻炼了那么长时间了，那体格倍儿棒！

太后见她真不冷，也不多管，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才开口，“我与他也算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