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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哲瀚震惊了，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称呼沈亦婈为“姑娘”还是“公子”。

“这是我娘亲，娘亲有时候为了减少麻烦，会穿男子衣裳出门，然后戴上面具。娘亲说，那叫变装。”沈曈曈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原来如此。”柳哲瀚脸上的红热不退，略尴尬地转移话题道:“这几天多谢姑娘照顾，以后，姑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沈亦婈微微摇头，“我只会医人，不会照顾人。这四天，都是筱姝姐在照顾你。”

“多谢筱姝姑娘。多谢二位姑娘。”柳哲瀚对着沈亦婈说话的方向抱拳。

沈亦婈略作思考，说道:“你刚醒来，我也许不该这么快与你说这件事，不过，这事你早晚会知道，早点知道，早点做打算也好。”

柳哲瀚的心忽然慌了几拍，不安的感觉在蔓延，暗暗攥紧了拳头，道:“还请姑娘明说。”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等你的伤养好之后，你是不是打算回家？”

“是。你……是不是我的家人出事了？”想到这个可能，柳哲瀚的手禁不住微微发颤。

“你猜得没错。你们的柳家主，亲自带人去你家找你和灵兽，没找到，一怒之下，把你的爹娘和妹妹都杀了。”沈亦婈把声音放得很轻很缓，末了，一声轻叹。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总会有这种恃强凌弱的悲剧发生，自己实力弱，便只有受委屈、受屈辱，甚至受死的份儿，即使不甘又如何，到底能力不足，奈何不了那些坏人。

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唯有变强，唯有站在强者巅峰，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

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能是笑话。

“噗。”柳哲瀚伤心过度，气急攻心，一口血吐晕过去。

“喵！”月华发出凄厉的叫声。

沈曈曈惊圆了嘴巴，“娘亲，柳哥哥他……”

“别急，他只是晕过去了。”沈亦婈走上前，对准柳哲瀚的人中掐下去。

柳哲瀚缓缓醒来，不愿相信这个噩耗，颤抖着声音问道:“姑娘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我多管闲事，派人去查了一下，信不信由你。”

因为那晚京城有异动，所以沈亦婈事后派人去探查了一下京城情况，顺道查了一下柳府的动静。

说起来也是巧合，那晚被沈亦婈放过一命的柳府四个家丁，因为在城外撞见沈啸南和方氏逃亡而丢了性命。

柳家主见柳盛迟迟没有回去，怀疑是柳哲瀚使了阴谋诡计将柳盛等人杀死，大怒，故而亲自带人找上门。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柳哲瀚脸上煞白无血色，眼泪打湿了布条，慌慌张张地摸索着下床。

沈亦婈使出幻影鞭捆住柳哲瀚，“柳哲瀚，我知道你很伤心，你想回去，我也不拦你，我只说几句。”

柳哲瀚只觉得脑海里一片黑暗，窒息般的黑暗汹涌着要将他吞噬，逃无可逃。

他在得知自己的眼睛瞎了之后，心中尚且有一丝光明，然而，此刻，却只有黑暗。

柳哲瀚使劲挣了挣，挣不脱幻影鞭，他还记得沈亦婈是他的救命恩人，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姑娘请讲。”

沈亦婈眸底划过一丝赞赏，“恕我直言，你的修为有多弱你自己应该清楚。柳氏的那几个老家伙，找不到你，得不到灵兽，肯定会安排修为比你高的人在你家守着，你一出现，无异于自投罗网。以你现在的修为，即使你的身体恢复十成，你也不是那几个老家伙的对手，更何况你本就有伤在身，还瞎了一双眼睛，就算你的鼻子、耳朵再灵敏，现在的你，行动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你要明白，你这次是碰巧遇到我，才捡回了一条命，下一次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我说完了，你如果还想回去送死，就尽管去吧。”

沈亦婈收回幻影鞭。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报仇！”柳哲瀚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眼睛渗出血水，双手无力地捶打着地面，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克制的痛苦更让人感同身受。

不再说回去。

“很好，你还不算太愚笨。”沈亦婈想起那些她手刃的仇人，微微一笑，眸光冰凉，“你自己的仇人，要自己手刃，这样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和死去的妹妹。我告诉你，当你的实力不够强的时候，你要学会忍辱负重，学会隐忍蛰伏，只等将来狠狠一击，将你的仇人拖进地狱。”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柳哲瀚痛苦呢喃，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只一瞬间，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森寒。

从前，别人欺他辱他，他都能紧着拳头跨过去，即使是别人杀他，他愤恨、他不甘，也从不曾心冷，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他的家人。

他今日发誓，他日定要杀死柳怀等人为爹娘妹妹报仇。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回去给你们收尸下葬。妹妹，你们且看着，终有一日，我会手刃仇人，为你们报仇。”柳哲瀚跪直身体，对着一个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字字泣血。

沈亦婈一只手轻轻搭上柳哲瀚的肩膀。

柳哲瀚陡然绷紧身体，森冷的寒意猛然迸射，待闻清是沈亦婈的气味，才稍稍收敛那股寒意。

然而，仍过于寒冷。

沈亦婈不惊不躁，神色自若，拍了拍柳哲瀚的肩膀，缓缓道:“柳哲瀚，从今天起，复仇是你的目标。但是，不要让你的目标、让你的仇恨遮蔽你心里的光明，成为拖你下地狱的凶手。”

“我不明白。”

“你是要复仇，而不是要让仇恨成为控制你的主人。你知道吗，一个人若是心中只有仇恨，他会把自己困在自己做的牢狱里，画地为牢，永不见天日，时间久了，就会迷失自己，人性扭曲，做出伤害无辜的人的事，比如，滥杀无辜。你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我只想报仇。”柳哲瀚痛苦摇头。

“那就想想你心中的光。”

“我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柳哲瀚捂住眼睛，沙哑的嗓音里尽是痛苦。

他现在眼里、脑里、心里，看到的、想到的、记下的，只有黑暗。

他能想象，他的爹娘妹妹被恶人杀害时是怎样的惊慌失措、恐惧害怕；他能想象到他们是怎样躺倒在一片血泊中。

他怒，他恨，他憎。

他要以血祭血。

“过段时间，等柳氏的人放松警惕，我会派人将你家人的尸骨收捡下葬，你可以安心。”

“多谢。”柳哲瀚满含感激地、重重地给沈亦婈磕三个响头。

沈亦婈没有劝阻，待柳哲瀚磕了头，才问道:“那么，你找到你的光没有？”

柳哲瀚摇头。

真是呆子。

沈亦婈暗暗叹气，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道:“你跟南宫媱相熟吧？”

“南宫小姐？不，我跟她……我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我们是陌路人。”柳哲瀚愣了一下，神情苦涩。

“南宫小姐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会很难过吧。不管是哪种喜欢，她总归是真心待你，真心把你当朋友。”

柳哲瀚低着头，说不出话。他以前就配不上南宫媱，更别提现在。

“总之，以后有机会，回去看一下南宫媱。依她的性子，要是知道你‘死了’，肯定会难过得痛哭几天。当你心中被仇恨充斥的时候，想一想，你还有真心待你的朋友。她可以成为你心中的一道光。”

沈亦婈在心里悄悄自侃自己很有做知心姐姐的潜质，暗暗耸肩，见柳哲瀚情绪有波动，不再只有冰冷，也就放心多了。

既然管了，就管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