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一大早，独孤宇兴高采烈地来找秦瑶，晃着她垂下来的手说“母亲，我们今天去湖边钓鱼吧？你看外头天气多好啊！”

巧娘抱着衣服从外头进来，笑道“今天天气极好，陛下便出去晒晒太阳吧？”

笑了笑，准备出门的秦瑶忽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巧娘不明所以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一。怎么了吗？”

六月二十一……秦瑶忽然不想出门了，可耐不住几人的劝说，心里也存了侥幸，便去了。

湖边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反而叫秦瑶放心，这个时节，怨不得她草木皆兵。咿咿呀呀的重锦也跟在身边，睁着一双像足了寒泽生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仔细想来这似乎是重锦自出生后第一次离开坤宁殿。秦瑶抱着重锦，嘱咐她们看好独孤宇。

一直没有动静的钓竿对于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而言自然是没有吸引力的，独孤宇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扑蝴蝶玩，也亏得出门时把巧娘玉娘都带了出来，不然可真是让人头疼。

秦瑶脸上带笑，哄着怀里的重锦，轻声道“重锦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的长大，将来你一定会长成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的！”说着自己却笑了。“不过可别像你母亲那样，太冲动是不好的。”

忽然有个宫人喊道“殿下，钓竿动了！”

独孤宇赶紧扔下巧娘，跑回来拉钓竿，可几乎是一瞬间，独孤宇就被扯进了湖里。

霎时间岸上乱作一团，小小的身影在水里浮浮沉沉，离岸边越来越远。

刚站起来就腿软得站不住的秦瑶跌坐在地上喊“快下水！”

渐渐地那个小小的身形不再挣扎，开始下沉。目眦欲裂的秦瑶哭喊着让人下水，怀里的重锦被这变故吓得哭了起来。

巧娘和玉娘对视一眼，看见对方惨白的脸色和满头的冷汗，心里明白出大事了！

下水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可那个会冲她撒娇，会娇声唤她母亲的孩子却已经不会说话。青白着脸，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胸口没有起伏。

秦瑶冷声道“把湖围起来，不许放一个活物进出！”

今天徐御医不当值，匆忙赶来的医丞看清清醒脚都软了。几经努力却还是只能抖着身子道“启……启禀……陛……陛下，太子殿下……殿下……已经……已经……去了……”

面无表情的秦瑶将重锦交给巧娘，跪坐在地上，将独孤宇冰凉的身子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

痛哭出声的秦瑶哭得肝肠寸断，哭着哭着吐了好大一口血，整个人脱力，晕了过去。

顿时这一片乱糟糟的动静惊动了宫里所有人，徐御医也被紧急传唤入宫。

徐御医赶来的时候太后已经等在屋里，皱眉叹气。“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她若仔细些也不至于这样，怎么能就带这么几个宫人！”拐杖触地的声音很响，闻讯赶来的宫妃们挤在外头，谁也不敢说话。

金清秀觉得太后这样的话未免太不近人情，王后已经遭了丧子之痛，却还要听这样的话，不知该如何难过。

太子落水亡故的消息传到金明池的时候独孤晟正和玉嘉嫔一起听曲，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玉嘉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担忧道“国君！”

独孤晟这才回过身来，命人备马，谁都没带，快马加鞭赶回宫中。

幽幽醒来的秦瑶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太后责备的目光。“自己的孩子没看好，倒把别人的孩子顾得周全！”

一听这话，秦瑶的泪便停不下来了，急着想要说什么，一张嘴却是一口的血。

独孤晟赶回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才几天，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太后嫌恶地看着裙角沾上的血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即便是独孤晟，听了这话都难受得说不出话，可以想见亲眼看着独孤宇落水的秦瑶该有多心痛！

独孤晟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慰。但其实他也说不出话，只不过是两个悲痛的人互相抱着取暖罢了。

太子是他的希望，可这颗帝星还没有真正地升起，就已经陨落。他对他寄予厚望，可老天却这么残酷，甚至没能让他见最后一面！

独孤晟忍痛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巧娘将经过说了一遍，话音里难忍悲痛。几个人都哭红了眼睛，悲悲戚戚好不凄凉。

听闻秦瑶下的命令之后，独孤晟问“你觉得湖里有人？”

秦瑶道“湖里的鱼都是月初才放的苗，到今天才十来天，能长多大？哪里来的力气把一个几岁的孩子拖下去？”

“守在湖边的人有消息吗？”独孤晟沉着脸问。

可御湖那么大，四通八达，哪里找得到踪迹。如今又是夏天，上岸后留下的水渍很快就会消失，根本无处可寻！

太后道“归根结底还是王后的不是，好好的裁什么宫人，这下好了，你满意了？”

独孤晟低声喝道“太后慎言！”

感觉到怀里的人发抖的身子，独孤晟心痛得抱紧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是这时候他才感受到她瘦了很多，抱起来硌手。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根本撑不住。

重锦的哭声突然响起，太后冷哼“丧门星的声音可真大！”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瑶突然“哇”地一声，吐了独孤晟满身的血，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徐御医赶紧上前诊脉。“陛下这是怒急攻心，伤了心肺，若再动气恐怕性命不保！”

太后识相地闭了嘴，命人去取独孤晟的衣服来换。“孤也是心疼，太子还那么小，若不是身边的人不仔细，怎么能出这样的问题？”

独孤晟心力交瘁地制止住太后，道“太后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边寡人会看着办的。”连带着外头跪了一地的宫妃都被独孤晟打发走。

摒退众人，独自站在偏殿门前的独孤晟却突然没有了进去的勇气。突然袭来的眩晕感让他只有扶着墙才能够勉强站稳，被冷汗浸湿的衣衫贴在背上，身前还带着血迹，独孤晟觉得一个国君做到他这个样子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最后，独孤晟还是没有进去，他实在没有办法去面对，只能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