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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转弯来到你身旁

“其实吧，我没那么勇敢，我当时就是想，他要是真把我顾客的包抢走，那一千多块钱的化妆品我就卖不成了。”

他的发丝被风轻轻掀动，明亮的眸子含着笑，做工和质感均属上乘的名牌西装彰显着品味。他仅仅是站在那儿，就引来无数少女的侧目。洛洛打心眼儿里认为，虽然他和威廉都属于英俊漂亮的雄性生物，但威廉的兰花指远远没有眼前男子的自信挺拔来得有魅力。可是洛洛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会有更多的交集，或许是因为寂寞，或许是因为刺激新奇，才让他们有了再一次的见面。

尽管如此，洛洛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心情大好。她笑着走过去站到他的对面，“你怎么笑成这样，看来心情不错。”

凌墨笑道：“是不错，相当不错。”

洛洛眨眨眼睛，“心情好就来找我？”

凌墨点头，“对，来找一个正在郁闷的怀春少女。”

洛洛哈哈笑着，一拳捶了过去，“你真是个讨厌的青年恶棍。”

他优雅，不代表他不危险，他笑得温暖，不代表他没有占有欲。洛洛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她对自己心底那一点儿小小的窃喜有些不安，她吃速食面不代表她认可速食爱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然而分手疗伤的过程不会那么幸运地一直有人陪着，所以保持清醒是第一位的。洛洛虽然觉得自己对爱情的认知过于悲观，可是，和他仅仅是第二次见面，用得着想关于爱情的问题吗？

而凌墨也在打量着洛洛，这次她倒不是满头的蝴蝶结了，而是一双眼睛眨来眨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愉快地笑着问她：“你的新欢呢？”

洛洛突然站住，眼睛上上下下瞄着凌墨，坏笑着，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我新欢今天宣布他是GAY，你给他当男朋友挺合适的。”

凌墨俯下头，盯着她的眼睛，“你真邪恶。”

洛洛哈哈笑着，“我倒是希望我恶贯满盈。”

“要吃烤翅吗？”他问。

“不去，太辣。”

“那你想吃什么？”

洛洛有些不好意思，“我请你吧，我想吃火锅。”

凌墨笑着说：“上车。”

两个人到了一家川味火锅店。洛洛夹了一堆大白菜埋头苦吃，抬头看看凌墨诧异的眼神，她嘿嘿笑笑，“我吃火锅就爱吃这个。”

凌墨眸光闪烁，戏谑地说道：“不错，好养。”

洛洛翻了他一眼，继续和自己的大白菜奋战。

凌墨轻声问她：“在丝颜干得怎么样？”

洛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一句话——水深火热呀。”

她这一肚子的火正没处发呢，正好被凌墨勾了起来，她大声喊着：“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

接下来，她开始控诉两条人命的罪行，从那女人看自己不顺眼，到小样风波，再到偷换晚霜，让顾客长了满脸的相思红豆，痛痛快快说了个遍。凌墨始终微笑着静静聆听，眼睛里闪动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洛洛忍不住幻想，其实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如果总有一个有风度有涵养的男人在身边听自己倾诉，那该有多好。不像那位陈近南同志，跟他说几句工作的事儿，他马上就岔开话题谈他自己，总叫人心里犯堵。

凌墨一直听她说完，帮她夹了些肉，这才说：“其实今天我也在百货公司，我看见你给那位顾客退货了。其实化妆品用在脸上出了问题，退货是应该的，可是你为什么送了一套赠品呢，好像只有买得多才送那种成套的赠品吧？”

洛洛笑着说：“我是觉得因为导购的原因把人家的脸弄坏了，心里过意不去。再说，那并不是丝颜产品的责任啊，那个顾客还没真正用上丝颜呢。让顾客接受一个品牌不容易，但是用好了，让她换牌子更不容易，我又不能说那瓶晚霜有问题，我只是想让她再给丝颜一次机会。”

凌墨心里涌上莫名的感动，就算是在自己周围工作的那些人，都不见得有她这种拼命维护公司形象的概念。

凌墨想了想又问：“可是如果她脸上的过敏好了以后，还是不愿意用呢？”

洛洛得意地拿出手机挥了两下，“这里存了她的电话号码，我会经常给她打电话沟通。怎么样，我够尽职尽责不？”

凌墨笑着点头，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然后拿出自己的电话拨给她，洛洛也不去抢，低头奋战着除大白菜之外的其他食物——大白菜已经被消灭光了。《为什么呢》的歌声响了，凌墨笑出声来，只见洛洛设定的来电显示是——免费晚餐。

洛洛说：“公平起见，我也要看看你的。”

凌墨又用洛洛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洛洛一看来电显示，扑哧笑出声来，“麻辣鸡翅！我就是个鸡翅？”

凌墨笑道：“不，对鸡翅来说，你是绝对意义上的****。”看着洛洛开心地大笑，他忍不住又问，“你为什么格外关心顾客的脸，关心丝颜的声誉？好像其他的专柜导购都关心卖掉多少产品，能有多少收入，你为什么不那样？”

洛洛摆摆手，“我没那么高尚，我也想弄出点儿小样啥的挣点儿外快，可是我胆小，我怕这辈子一想起这事儿来就觉得自己是小偷。”她笑笑，又说，“可能明天丝颜就会不要我，但今天我不还是在专柜站着么？为什么光想着明天的事儿，而不把今天做好呢？”

他凝望着她，“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做每一件事都这么认真？”

洛洛眨眨眼睛，“可不是！话说，我喜欢上第一个男孩的时候，我给他传字条；喜欢第二个的时候，我就偷偷给他写诗；前几天分手的是第三个，我的文字水平已经上升到散文了。虽然都是暗恋，可我越写越长，你说我认真不？”

凌墨的眼睛紧眯了一下，“下一个，你是不是该写小说了？”

洛洛点点头，“嗯，我还真有写本小说去网络上得瑟的冲动！”她眨眨眼睛问他，“你上次说我像一个人，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主要是性格上像。”

“像谁啊？你要是说像电影明星我会非常开心的。”

凌墨忍住笑，慢慢吐出两个字，“我妈。”

洛洛正要发难，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娜娜打来的，她在电话那端着急地说：“洛洛，你快告诉我，下毒怎么才能被发现？”

“啊？”洛洛吓了一跳，“你给谁下毒了？给我？”

娜娜哈哈笑出声，“我哪敢给你下毒啊，我这不是写宫斗吗，多少要有点儿下毒啦、陷害啦、胎儿致死什么的。你快跟我说说啊，我着急。”

洛洛笑着数落她，“你不会自己查？真懒！你们写书的人真狠，把人写死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都急死啦，你快点儿。”

洛洛想了想，说：“要是喝毒酒的话，酒洒在地上，就会刺啦刺啦冒白沫，这不就被发现了？”

凌墨笑出了声，“你那不是毒酒，是硫酸。”

曾经有人说，春天是感冒和感情高发的季节，于是在明媚的春光里，有人不小心患了感冒，有人不小心动了感情。凌墨觉得，在这个春天，自己心里有一种情愫在滋生：从看到那堆六个鸡翅的骨头，从那满脑袋的蝴蝶结，从那次愚人节的恶搞，一直到今天看到她在专柜前的一切，这都让他对她充满了好奇。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也没有必要去说清楚。

而洛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觉得自己感冒了。

凌墨坚持付了账，洛洛便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他提议说，晚上的风吹得舒服，游荡一会儿再回去，洛洛也不好拒绝。于是广场草坪边的秋千架上，洛洛和凌墨坐在那儿边晃边喝可乐。

洛洛偏着头看着身旁的他，“喂，我都把我的事儿说了，你也说说你自己吧。”

“我？”凌墨笑笑，“我可没写过诗和散文。”

洛洛瞪起了眼睛，“你嘲笑我？那你有什么突出事迹没？”

“我觉得迄今为止，最突出的事迹就是小时候我老爸问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我的理想是追求花不完的金钱和最漂亮的美女，结果挨了打。”

洛洛斜睨着他，坏笑着说：“你这出，我需要郑重地吐个血。”

凌墨唇角挑起一抹淡笑，“后来我长大了，老爸又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回答说我的理想是成功的事业和完美的爱情，结果受到了表扬。”

“哈哈哈！”洛洛开心地大笑，根本不管吓到了多少路人。

凌墨问她：“这次，我们不认识一下吗？”

“不。”洛洛坚决摇头，虽然她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儿小小的悸动，可她仍然故意忽略萌生的好感。

凌墨不再勉强，笑着抬头看着城市上空的一方璀璨夜色，绚烂的霓虹比星星耀眼，却闪烁成喧闹，像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而星星显得那么恬淡，却也会调皮地眨眼，就好像没有面具、活得真实的方洛洛。

她不肯正视他们之间的小小暧昧，这没什么，反正彼此都留着电话号码，以后想要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时间，有得是，感情，慢慢来。

洛洛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起他，人家陪吃饭、陪喝酒、陪聊天，自己却连个名字都不肯透露，是不是有点儿太矫情了？其实洛洛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他开宝马，穿名牌，一看就知出身极好，他和自己之间差距好大……

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她没有勇气去冒险。

这个时候，一个提着花篮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走过来，甜甜地说：“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好吗？”

不等凌墨说话，洛洛抢着说：“不买，我不认识他。”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失望，还是不甘心地说：“哥哥，你好帅啊，要不你买一束送我吧。”

凌墨笑出声来，正要满足小姑娘的愿望。

洛洛站起来拉着他就跑，“现在的小孩儿可真了不得，还不快走等什么！”

两个人哈哈笑着回到车上，凌墨笑着说：“不过是一束花，也没什么了不起。或者……是你介意我把花送给别人？哪怕是个小女孩儿？”

洛洛瞪了他一眼，“别臭美了，我是不想看你堕落。”

凌墨回过头笑望着她。洛洛感觉脸发烫，故意扭过头看着车窗外。凌墨笑着发动车子，“我倒是想为一个人堕落，可惜呀——”他故意拖了个长音却戛然而止。

洛洛马上发问，“可惜什么？”

“可惜我还没想好要为谁堕落。”洛洛脸上稍纵即逝的失望被他看在眼里，他笑得有些得意，问道，“你说，为什么有时候心情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前一天还在为她生气，第二天误会澄清了就格外高兴，这种情绪真是很奇怪。”

洛洛秀眉微挑，“女的吧？”

“嗯。”

洛洛笑笑，打开车窗，任呼啸而来的晚风吹乱发丝，心似乎也有些乱了。果然，他的情绪也只是为别人改变而已，方洛洛，幸好你没有自作多情。

她叹了口气，很肯定地说：“你这是喜欢上她了。”

车子行到洛洛家楼下，洛洛说了再见之后，下了车。

凌墨在车里笑着说：“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洛洛冲他挥挥手，“你还是去找左右你情绪的那个人吧，要是需要知心姐姐咨询女性心理，倒是可以找我。”

他笑着把车开走了，洛洛在原地做了个深呼吸，幸好没有继续探寻，幸好没有继续好奇，这一切只是个梦，才刚刚开始就被叫醒的梦。

回到自己和娜娜的小窝，一进门就见娜娜在贼兮兮地坏笑，“方洛洛，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啊？”

洛洛换上拖鞋，把自己丢在沙发上，“一个有潜质发展成我的新欢，现在又被我抛弃的人。”

“他叫什么？”

洛洛懒洋洋地躺下，哼出一句，“我不知道。”

“干什么的？多大了？”

“不知道。”

“啊？都不知道？那你们是在哪儿认识的？”

洛洛闭上眼睛，“烤翅店。”

娜娜坐到她旁边，笑着摇洛洛的肩膀，“方洛洛你可真行，你去见网友啦！”

洛洛坐起来掐娜娜的脸，“我有那么无聊吗？是他把电话写在墙上，我给他打过去，这不就认识了？”她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

娜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木然地望着远方，“方洛洛，太浪漫了，我认为这比见网友还要让我震撼！”

这一天，方洛洛为丝颜和百货公司立了个大功。

本来洛洛心情是很糟糕的，因为一大早两条人命就得意地宣布，今天会有人事变动，请大家做好思想准备。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故意瞧着洛洛，阴阳怪气地说：“可能有的人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不管是谁，都最好摆正心态，别到时候哭天抹泪的。”

训话结束，威廉扭着小腰来为洛洛抱不平，“宝贝儿，咱不理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支持你！”

洛洛没好气地说：“你拿什么支持？有本事你做出个化妆品品牌，我去给你当柜长。”

“洛洛！”威廉嗔怪地跷着一根食指戳在洛洛肩膀上，“我要是有那实力，我一定叫你当总经理！”

洛洛被逗笑了，“总经理不敢当，能给我口饭吃就成。”

说话间，一个时尚的女孩子来到专柜，大概是受了朋友的怂恿，专门找威廉为自己化妆。威廉使出浑身解数，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叫着，把人家女孩子迷得灵魂出窍，一眼不眨地盯着威廉的脸看。威廉和她做着肉麻之极并且没有技术含量的对话。

“你的皮肤有我好吗？”

“没有。”

“你的眼睛有我亮吗？”

“没有。”

“宝贝儿，你放心，我给你化完妆，你一定是最美丽的公主！”

那女孩子享受着威廉的服务，终于忍不住说：“我朋友说，丝颜专柜有个帅哥导购，我还不信呢。”

威廉投去妩媚的一眼，“现在相信了吗？”

那女孩点点头，“一会儿一定要给我留个电话，我可跟她们打赌了。”

威廉笑得相当得意，“宝贝儿，那绝对没问题。”

人越来越多，洛洛在给一个知性女子做手膜的示范。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绕到她身后，好奇地看着，还不时地配合，“嘿，真神奇，抹上这个马上就白了。”

洛洛刚开始没在意，只是专心地做自己分内的工作，那位顾客显然对她的服务很满意，当场要了一套手护，还要了口红、腮红和眼影。洛洛帮她开好单子递给她，突然发现旁边那个男人的手已经伸进了顾客的包里，正在寻找他要的东西。

洛洛吓了一跳，马上发出一声暴喝，“抓小偷！”

小偷显然也受了惊，他猛地拽下顾客的包包，拔腿就跑。

洛洛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喊着：“保安，拦住那个人！”

那小偷动作飞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他一路横冲直撞，转眼就奔出了大厦。洛洛跑得岔了气儿，不得已放慢了脚步，她捂着肚子还是追着不放，两个保安从后面越过她朝小偷追去。小偷看样子也是铆足了力气，龇牙咧嘴奋力狂奔，一直跑进一条巷子里。保安们自打进了百货公司还没有过英雄事迹呢，当然不会放过立功的机会。他们腿长跑得快，眼看就要追上了，小偷一见跑不掉，于是发了狠，转过身对着保安就冲了过来。

两个保安一个是胖子，另一个是涛哥。胖子看上去很朴实，傻乎乎地冲在最前面，涛哥胆子比较小，哆哆嗦嗦掏出个电棍。怎么说他们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主，只见胖子扎了个马步，两手交叉在胸前威猛地“哈”了一声，然后一个直拳迎面打去，结结实实打在小偷左脸上。

小偷这下子恼羞成怒，他可不是被打了左脸再把右脸贴过去的人，这位大哥多年打拼在市井，深信爱拼才会赢的道理。他恶狠狠地把偷来的包甩在一边，将两个拳头抡得跟风车似的，哇哇怪叫着向两个保安发动猛攻。

这两位保安其实还从来没有过实战经验，哪儿见过这种流氓打架的阵势，前面的胖子立刻被揍了个乌眼青，当时就被打傻了。后面的涛哥刚举起电棍，小偷上来一脚将电棍踢飞，那电棍在空中打了几个旋，不偏不倚落在小偷脚边。小偷顺手抄起，按着开关将刺刺作响的电棍举起来，照着涛哥屁股就是一戳，可怜的涛哥被电得直蹦，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洛洛刚好跑过来，几步冲过去捡起顾客的挎包。她又急又怕，恨不得自己变成个黑猫警长，好把这厮捉拿归案。她转念一想，一切交给保安大哥，包已到手，自己还是赶紧跑吧！

小偷一看，还有人跑来送死，而且还是大喊“抓小偷”的那个女的，于是，他凶巴巴地拎起电棍向洛洛杀过来。洛洛吓得缩起脖子闭上眼睛，心想，完了，这下惨了，包虽然在手上，小命儿可马上要玩儿完。

两个保安一见机会来了，互相使了个眼色，从后面包抄过来。胖子猛地勒住小偷的脖子，涛哥一把夺下了电棍，想也没想，照着前面屁股就是一下。

在刺刺的响声中，胖子一声惨叫，“大哥，是我啊。”

涛哥赶紧收手，“不好意思，误伤，误伤。”

胖子被误伤不要紧，小偷可挣脱了他的禁锢，拔腿就要逃，却听到了巷子口刺耳的警笛。

说来也真巧，这条巷子要被改造成美食街，几家店面正在装修，一群装修工人正在远处看热闹，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装修工具。

小偷听见警笛声，当时就急红了眼，抓着洛洛朝着装修队就冲了过去，抄起地上的一把斧子架在洛洛的脖子上，“都别动，这东西可不长眼睛！”

洛洛拼命挣扎，心里哀叹着，这叫什么事儿呀，被一个拿着破斧子的臭小偷劫持，说出去都丢人。

小偷挥舞着手中的斧子，继续威胁着，“放我走，不然她可就没命了！”

洛洛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然后硬着头皮对小偷说：“这位大哥，我上有四十多岁的老爸老妈，下有同居室友娜娜，我还没好好孝顺过我爸妈呢，娜娜写小说还需要我做咨询呢，咱们……咱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看好不好？”

“少废话！”小偷恶狠狠地挥了挥斧子，啪，斧子头掉了。

这简直是惊人的变化啊！

洛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拼命在小偷胳膊上狠咬了一口。

小偷大叫一声正要发难，一队警察叔叔及时赶到了。

小偷再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将洛洛推倒在地上撒腿就跑。

保安、警察一拥而上，成功地抓住了小偷。

有人来扶起洛洛。洛洛只觉得两腿发软，浑身无力，心更是扑通扑通狂跳。

她蹲到墙角，把顾客的包递给胖子，“你帮我拿着，我得缓缓。”

胖子说：“好像一会儿咱们得跟着做笔录。”

洛洛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能帮我买瓶水吗？”

从警察局出来，洛洛只觉得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连站都站不住。她干脆绕到警察局的围墙边儿，直接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摸出电话。不知怎的，她就是想见一个人，她想看他的笑，想听他的声音，想得到他的安慰。

凌墨正在办公室翻看市场部提交的夏季彩妆推广方案，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屏幕上是四个字——麻辣鸡翅，是方洛洛。

“喂，你找我？”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回答，只是传来隐隐的抽泣声，“怎么了？”他问。

“我……我……”信号突然断了，凌墨皱皱眉头，正要拨回去，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什么？专柜的方洛洛去追小偷被劫持？！人在警察局？好。”凌墨放下电话，站起来就往办公室外走，虞秘书正要进来，被他迎头撞上，手里的资料哗啦啦散了一地。

虞秘书一边捡东西一边对着凌墨喊：“总经理，一会儿要开会。”

“知道，叫他们等会儿，我回来再说。”话音刚落，人已经风一般没了踪影。

下了电梯，凌墨大步奔向停车场，并给洛洛打了个电话。那边刚一接听，他就问：“告诉我你在哪儿？”

“在警察局外面。”

“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洛洛还是坐在那儿，手臂拢着膝盖，把头深深埋了进去。她突然觉得，人生其实充满了变数，最重要的是抓住眼前的事，因为每一天都是极其珍贵的，每一段感情的萌芽都可能稍纵即逝。

尖厉的刹车声响起，凌墨跑下车，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洛洛。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显得那么害怕那么无助。

他的心猛地揪紧，喊了一声，“方洛洛！”

听到他的声音，洛洛站起身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似乎她坐在那儿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凌墨紧紧地搂住她。贴在那温暖宽厚的胸膛上，她所有的委屈和恐惧一并爆发，伏在他胸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抓小偷，结果成了人质。”

他拍着她的背，“嗯，真勇敢。”

洛洛呜呜地哭着，“我差点儿就挂了。”

他搂得更紧，“没事了洛洛，现在没事了。”

洛洛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藏蓝色西装，还是哭个不停，“我一直后怕，他要杀了我怎么办呀。”

“那咱们以后先保证自己安全，抓小偷这样的活儿留给男人去做。”他轻声哄着她，这个一直都在努力坚强的小女子，在脆弱的时候是如此叫人怜惜。

洛洛哭了好一会儿，红着脸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谢谢你啊，我该回去上班了。”

他抬手帮她擦擦眼泪，柔声说道：“请假吧，我送你回家。”

洛洛摇摇头，“今天可能是我在丝颜的最后一天了，我想把该做的事儿做完。”

他忍不住再度拥住她，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丝颜味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下了班我去接你。”

一直看着洛洛走进百货公司，凌墨才开车离开。他觉得，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都这样了还要去上班，这到底是逞强还是倔犟？

洛洛刚一进门，立刻围上来一大群人，专柜的同伴拉着她询问着安慰着，就连两条人命都热情得让人怀疑。紧接着，一排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她，然后就是一阵照相机强光的疯狂扫射。

洛洛下意识地挡住眼睛。方洛洛长这么大也仅仅在逛街的时候被采访过，当时记者也只问了两个问题：“某某歌星你知道吗？喜欢他的哪首歌？”当时她脸不变色心不跳，还对着镜头唱了两句，可今天这阵势，她还真没见过。

“洛洛，”两条人命满脸堆笑地喊她，“快，顾客给我们送锦旗来啦。”

洛洛当时就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柜长大人真是变脸高手，她突然对方洛洛柔情万种，洛洛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时，所有镜头都对准了那位顾客，她是电视台某知名主持人的家属，今天事情一发生，她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公，电视台立刻派专人前来采访，还带来了几家报社的记者。

顾客把锦旗交到洛洛手里，把脸转向镜头，对着话筒说：“真是太感谢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维护顾客利益的导购小姐，谢谢！”

洛洛接过锦旗，和那位女士连连握手，周围一片掌声。接着，记者开始安排采访，顺序是百货公司的经理、顾客、保安，还有丝颜专柜的柜长两条人命，最后压轴的是方洛洛。然后百货公司一楼大厅里，响起一片互相赞誉之词。要说柜长两条人命可不含糊，在重要时刻绝对懂得维护公司形象，把平时视为眼中钉的方洛洛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还不停地说公司有多么多么器重方洛洛，自己有多么多么爱护方洛洛，仿佛她是洛洛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导师。

洛洛在旁边一个劲儿皱眉，虚伪，真虚伪！

她偷偷溜到人群外，给凌墨打了个电话，“喂，你到了没？我们这边记者要做现场采访，一会儿就到我了。对了，大概在下午会播。”

凌墨刚好回到办公室，他笑着说：“好，你要好好表现，我等着看你上镜。”

“我……我紧张。”

凌墨笑了，“紧张什么？这样，你把镜头当成鸡翅。”

洛洛气结，哪有这么安抚紧张情绪的？她正腹诽着，两条人命一把揪过她就往镜头前面推，“快，到你了。”

面对着镜头和话筒，洛洛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在状态中。

只听记者问：“方洛洛小姐，您好，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洛洛很茫然，啥想法？没想法。她下意识地看看两条人命，那女人指指丝颜的广告牌，又用全部的表情诠释了两个字——公司。

这下，洛洛明白了。

她咳嗽了一声，开始按照柜长的授意回答问题，当然也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理解，“首先，我要感谢丝颜对我的培养，我才这么有觉悟和小偷作斗争；其次，我要感谢我们英勇的保安同志，因为他们奋不顾身地和歹徒作殊死搏斗；接下来，我还要感谢我们的公安干警，他们及时赶到，保护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最后，我要感谢那把不怎么结实的斧子，要不是它的头掉了，我恐怕现在还生死未卜！”说到这里，洛洛眼含着热泪，她是真的感谢那把斧子啊！

记者似乎很满意洛洛的回答，接着又问：“您发现小偷的时候，为什么会追出去？心里不害怕吗？”

洛洛擦了擦汗，刚才说的那些可真够雷人的，她决定不看两条人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其实吧，我没那么勇敢。我当时就是想，他要是真把我顾客的包抢走，那一千多块钱的化妆品我就卖不成了。”

洛洛擦汗，记者也开始擦汗，本来这是要宣传成学雷锋典型的，怎么说成了这样？于是，记者同志开始试着引导，“您被劫持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

洛洛显得很难为情，“我……我当时想，只要他别掐死我，别给我毁容，别劫色就成。”

两条人命气得恨不能夺过话筒替方洛洛回答。

威廉远远地站着，朝洛洛抛了个媚眼，心想，这才是方洛洛，让她说冠冕堂皇的话才是难为她呢！

记者同志一看，思想觉悟是别想上层次了，那就问点儿八卦吧，“您刚才打了个电话，能透露一下是打给谁的吗？对您来说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呃，”洛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的。”

记者同志眼睛亮了，“是父母，还是男朋友？”

洛洛一头的黑线，这不会被当成娱乐新闻吧？自己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炒作价值。她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打给父母，怕他们担心，那个人也不是我男朋友。”一想到凌墨会看到这一段，她红着脸又加了一句，“不过，以后不排除这个可能。”

记者笑得很不厚道，很满意这种效果，又问：“他接到电话后跟您说了什么？”

洛洛心想，烦不烦啊，还什么都问上了。好在她现在已经完全放松，笑着对着镜头说：“他说，叫我好好吃鸡翅，锻炼身体保卫祖国。”

记者又被这回答雷到了，决定马上结束采访，“最后，您对我们广大市民说点儿什么吧。”

洛洛咬着嘴唇，很用心地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丝颜护肤品太好了，是女性保持肌肤娇嫩的秘密武器；丝颜的彩妆品太好了，是女性焕发青春活力的最佳伴侣。丝颜，是女士们一生的情人，是男士俘获芳心时的最好礼品！我说完了。”

哗哗哗哗，鼓掌。

几个小时后，丝颜总部办公大楼里，凌墨和周副总以及销售部的主管莫海峰一起看着新闻，爆发出一阵大笑。

周副总感慨道：“多好的孩子，从她面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就爱说实话。”

凌墨倚在舒服的转椅上，笑着对莫海峰说：“你那儿不是正好缺人吗？明天叫她到你那儿报到。”

莫海峰扶了扶金边儿眼镜，“这个……不妥吧，她不是拿过公司的小样吗，到我那儿去恐怕……”

凌墨笑笑，随手丢过去一份文件，“自己看，这是她们专柜小样丢失、退货化验的调查结果。”说完，他冲秘书吩咐了一声，“虞倩，一会儿通知人事部，叫马琳来总部一趟。”

两条人命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离下班时间还早，她冷着脸收拾了东西，拎着包就走，经过洛洛身边时，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挺有心计啊，那个小偷不会和你是一伙的吧。”

洛洛忍不住还击，“柜长要是喜欢，下次可以叫小偷劫持柜长。”

两条人命哼了一声，铁青着脸，踩着高跟鞋的节奏骄傲地走出百货公司，她绝不会告诉这些下属自己的去向，因为没有人会同情她。BA们谁也没敢问她去了哪儿，谁也没想到，这是她们和两条人命在这个工作环境的最后一次见面。

过了一会儿，丝颜总部来了几个人，向大家宣布了柜长马琳被辞退的消息，介绍了公司新任命的柜长，并通知洛洛第二天去公司销售部报到。

洛洛当时就傻了，自己不是被诬陷偷拿小样吗？就算早晨见义勇为了一次，可采访的时候也有损公司形象，她心里早就做好了被炒鱿鱼的准备，下午还犹豫着要不要离职后向公司揭露两条人命的无耻行径呢。这消息让洛洛坚信，傻人就是有傻福！

新任柜长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并且公布了丝颜新的关于小样和促销赠品的管理方案。洛洛心里这个佩服啊，这是谁想出的主意，几乎让心怀不轨的人没有可乘之机，公司的人真是太高明了！

下班时间到了，洛洛换下BA的制服，仔细对着镜子梳好头发。她从更衣室出来后还是有些忐忑，不停地问威廉：“我的眼睛明亮不？我的皮肤好不？我现在完美不？”

威廉笑道：“宝贝儿，你今天美极了。”

“谢谢。”洛洛冲他眨眨眼睛，拎起包就往外走。

威廉在后面喊：“洛洛，你去哪儿？我们晚上要给你庆祝呢！”

“我去约会啦，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她头也不回，只是伸出手象征性地挥了两下，然后一口气跑出大厦。

凌墨的车果然停在外面，洛洛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凌墨笑着递过来一束花，“我买了玫瑰，你能不能帮我养几天？”

洛洛接过来，故意四下里看看，“这附近有牛粪没？我把花插在那上面养着。”

凌墨忍不住笑出声，“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是不是有喜事儿？”

洛洛点头，“我被调到总部了。”

凌墨笑着发动了车子，“走吧，方洛洛，我们去庆祝一下。”

洛洛问出了一下午都在疑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凌墨微笑着说：“我能不能晚一点儿再回答？”

洛洛抱紧了那束花，“行啊，但是不许有任何隐瞒。”

车子扬长而去。

刚出百货公司的威廉和小碗他们望车兴叹，“怪不得方洛洛不跟咱们吃饭，原来人家有个开宝马的男友啊。”

掌柜眯起眼睛，“奇怪，这车号怎么这么眼熟？”

小碗忍不住嘲笑，“你呀，看啥车号都说眼熟。”

本市最有名的西餐厅前，凌墨停下车，帮洛洛拉开车门。洛洛下车后表情很是茫然，随手捶了凌墨一拳，“这是什么地方？”

凌墨捂着被打疼的胸口，“这是胸部。”

洛洛被他逗笑了，抬头看了看，摇摇头说：“这位先生，你能不能让我请你一回？西餐厅这地方我请不起。”

凌墨笑笑，“那你想吃什么？”

洛洛坐回到车上，歪着头笑道：“路边摊，你去不？”

凌墨真的陪洛洛去吃了路边摊，他吃得比洛洛还要开心，这让洛洛对他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吃过晚饭，他们并肩走在林荫路上，手若有似无地碰触着，然后，他的长指勾住她的一根手指，继而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洛洛抿嘴笑笑，有些紧张又有些害羞，她别过脑袋望向别处，唇角一直上扬着。

她想起了最初见面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工作没了，男朋友没了，她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人。可是他出现了，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转弯，有可能来到你身旁；混乱，也可能暗藏方向。

愚人节，老天开了一个玩笑，可能同时，也送了一个礼物。

林荫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也有一些散步的人。

有两个女孩和凌墨擦肩而过，她们不停地回头看，且议论着，“天哪，这两个人是情侣吗？”

“好可惜啊，一点儿都不般配。”

洛洛感到万分窘迫，他俊朗，他优秀，不般配的正是自己。她红着脸轻轻把手抽了出来，凌墨猛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她们说我配不上你，那你也别想把我甩了。”

洛洛忍不住笑了，是啊，管那么多干什么，握住手中的，珍视眼前的，这才是没有遗憾的活法。

“喂，”她说，“我不能总叫你喂吧，现在我们可以正式认识一下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可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这不公平。”

凌墨的眼里闪着狡黠，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洛洛，等明天吧，明天我一定让你知道我是谁。”

洛洛回望着他的双眼，笑着说：“好吧，我就等明天，看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真面目。”

凌墨轻轻刮了一下洛洛的鼻子，“你得答应我，到时候不许生气。”

洛洛挑了挑眉毛，“那我可说不准，你要是通缉犯，我一定转身就跑。”

看水，看天，看柳媚花娇，小小的满足就这样蔓延着，甜甜的幸福就这样滋生着。遇见，是相互喜欢的开始，然而真正让感情可以延续下去的，却是抛却背景身世之外的人品和性格的吸引。这个世界的人们都迷恋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王子爱的不是Cinderella的美貌，他爱的是她的真实。

洛洛捧着花回到住处，一边哼着歌一边往花瓶里插着玫瑰。娜娜抱着肩膀坏笑着看她，“哎哟，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心花怒放、人比花娇。”

洛洛笑着说：“少在那儿卖弄，你赶紧也找一个，叫我也见识一下你这粗鲁邋遢的作家是如何闷骚的。”

“我整天宅着，哪儿认识什么人啊，你最近红运当头，帮我介绍一个吧。”说着，娜娜伸手抽出一枝玫瑰叼在嘴里，“我像黄金圣斗士阿布罗狄不？”

洛洛抢下玫瑰花，“你快别侮辱双鱼座了，你不像阿布罗狄倒像萝卜。”说完这话，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娜娜，我手头有个绝色的威廉王子你要不要？”

娜娜两眼放光，“要，绝色和王子，那还能不要？”

洛洛嘿嘿笑了两声，想象着娜娜和威廉在一起的同时，也在憧憬着明天将要面对的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