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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谁动了我的小样

“不要！我妈说了，当什么都不能当小偷。”

所谓“经典”，就是经常被人点。方洛洛就是这个“经点”！

洛洛面试结束就接到丝颜的电话，她被正式录用了，是在百货商场一楼做BA，也就是所谓的专柜导购小姐。洛洛觉得是自己在周副总面前说的那句“皮肤好，能吃苦”直接导致的转运。虽然不是在办公大楼做白领，可这儿也是个不错的开始，不是吗？

现在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太难了，大多数用人单位都要求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经常是递上简历之后杳无音信。同学之间一碰面寒暄的时候，当初的豪情在现实中被碾得粉碎，大部分人的现状都背离了当初的梦想。找到工作的也是给人家打杂的居多，还有的同学干脆拿着父母的钱做起了小本生意。工作就业啊，就好像是指间沙，想要握住却往往流失了它。

所以洛洛觉得，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站柜台也没什么大不了。人生就是要体验不同的际遇和境况，这也是生活的色彩，更何况她毕业以后，人生的画卷上根本就没几抹颜色。

她方洛洛是多么美好的一张白纸啊，无论是站前台还是站柜台，洛洛都不打算涂鸦。BA——化妆品专柜导购，这可是传播美丽的工作啊，洛洛觉得自己真像天使。

和洛洛一同进入试用期的还有一个男BA，他叫威廉，在影楼工作过几年，有着丰富的经验。该名男子身材匀称，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他对衣服的选择趋于中性化，喜欢围各种颜色的丝巾。对于此等人物，柜长马琳总是甩出娇嗲的声音叫他William，而威廉却喜欢和所有的女孩子做朋友。洛洛觉得，长成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个妖孽，她认为自己的皮肤够好了，可是见了威廉的脸，她才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人家的脸那才叫吹弹得破，一捏都能滴出水来。

威廉总是眨着美眸，绽出王子般的微笑，迷惑路过的老女人小女人。在给她们试妆的时候，威廉总是会说上一句“宝贝儿，这样多漂亮”，然后那些花痴心甘情愿地抱走一大堆化妆品，还含情脉脉地频频回首，以表达自己有多么流连忘返。

上班没几天，洛洛就和原来的两个BA熟识起来，其中一个叫芳芳，她总爱说些雷人的冷笑话，所以被大家送上“掌柜”的外号，意思是“掌管冰柜”。

陈露，外号小碗，她在大家换工装调侃时，把罩杯说成了罩碗，又因为她的身材实在是重点不突出，所以有了这样的雅号。

小碗在被大家取笑碗小的时候，会眯起眼睛咬着牙，冒出一句口头禅，“你们这些杂碎！”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不适应，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小碗又一次爆发之后，芳芳居然说出：“本杂碎宣布，小碗确实很小，鉴定完毕。”引来哄笑的同时，芳芳的外号有了延伸，叫“杂碎掌柜”。

洛洛的外号叫“经典”，因为她经常被柜长马琳点名批评。马琳，三十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属于气质型美女。女孩子们私底下议论，柜长大人化了妆爱死人，卸了妆吓死人，于是，她们毫不客气地给马琳送了个外号叫“两条人命”。

两条人命最喜欢威廉，她对威廉的态度简直暧昧得令人怀疑。对于洛洛，两条人命选择“直觉性排斥”，不喜欢她年轻，不喜欢她活跃，不喜欢她的一切。她总是在站成一排的BA们面前来回优雅地踱步，拈起兰花指，发出尖细的声音，“不要拿朴素作为挡箭牌，作为一个BA，朴素是可耻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通常都瞄着洛洛，这是她能给洛洛的最直接打击。

朴素怎么了？朴素是美德！大家上班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都化着得体的淡妆，又没给公司丢人。洛洛认为，两条人命一定是卸妆时挨过揍，所以总拿天生丽质的自己来发泄。

洛洛同样不喜欢两条人命，那女人面对提着正品LV手袋的顾客总是笑脸相迎，对那些在她看来属于朴素的人就把脸拉成鞋拔子，好像人家不买就多对不起她似的。洛洛不喜欢势利眼，所以每当两条人命对有钱人谄媚时，她都离得远远的。

这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位阿姨，正是柜长极不待见的那种。她走到丝颜专柜前，讷讷地说想看看护肤品。

两条人命显得很不耐烦，“我们快下班了，明天再来好了。”那位阿姨脸上立刻有了受伤的表情。

洛洛看着不忍心，赶忙走过去微笑着为她介绍。阿姨好奇地问这问那，晚霜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要用调肤水？洛洛不厌其烦地解答着。

两条人命在一旁冷眼旁观，威廉在对洛洛摇头，因为根据他们的经验，这位穿着打扮不起眼、对化妆品完全没有概念的顾客是不会花上一分钱的。

那位阿姨咨询了一番之后，一边说贵，一边把她中意的护肤套装、晚霜、眼霜都堆在柜台上。然后说：“姑娘，这些先放着，我一会儿过来买。”洛洛笑着点头，那位阿姨迅速离开了专柜。

威廉扑哧笑出了声，“洛洛，我就说你没必要那么热情，这都是白费工夫，还浪费了那么多试用品。”

两条人命哼了一声，“我看她是闲的。”

洛洛一声不吭，把那些东西统统收回柜台里。

两条人命还不算完，“方洛洛，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干，叫William教教你化妆。”

威廉冲洛洛张开双臂，像个多情的王子，“宝贝儿，我们开始吧。”

开始你个头！洛洛没好气地瞪了威廉一眼，真没办法，他总是把他自己当成大家的姐妹！

这个时候，那位从专柜离开的阿姨拉着一名俊朗的青年男子走了回来，一看见洛洛就招手，“快快，刚才那些东西呢？”

洛洛赶忙把阿姨选出来的化妆品重新拿出来，然后阿姨很开心地跟洛洛解释着：原来这位阿姨的儿子是个才俊，事业有成了，就把老妈从老家接来，还逼着老妈买穿的和用的，已经买了一天了。刚才他去接电话了，现在阿姨拉他来埋单。

那位青年才俊笑了笑，那笑容灿烂而又炫目迷人。他当场买了几千块钱的化妆品，叫所有的人都跌破眼镜。洛洛把阿姨要的护肤品装进漂亮的纸袋，突然间又想起，买了这么多东西是要送些赠品的。她忙说：“阿姨，您等一下，我送您一件小礼物吧。”

转身打开放眼霜小样的箱子，洛洛呆住了，明明半个小时前还有十几个小样的，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她茫然地看看两条人命。后者轻哼一声，耸了耸肩，根本不予回答。

洛洛只好对阿姨说：“阿姨，不好意思，赠品暂时没有了，您留下电话，我回头给您送过去。”

阿姨连声说不用，还表扬洛洛服务态度好，说自己刚被儿子接过来，什么都不懂，多亏了洛洛的优质服务。洛洛赶忙夸青年才俊孝顺，有个这么疼妈的儿子真有福气。

那位才俊微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送给洛洛，“这位小姐，您的服务真周到，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在广告创意方面有需要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

母子俩离开了专柜，洛洛手上的名片被威廉一把抢去，“林弈，天哪！”威廉发出一连串的尖叫，“新锐广告的总监就是他！那可是最有名的广告公司！他可是受无数人仰慕的钻石王老五！方洛洛，你赚了！”

掌柜和小碗立刻围上来，拿着那张名片欷歔不已，两条人命则极尽讽刺之能事，“瞧，还是人家方洛洛有眼光，真不愧是销售高手啊！”

洛洛冷冷地瞥了一眼两条人命，不卑不亢地说：“谁没有妈，我妈要是一个人来百货公司，我希望所有的导购小姐都笑脸相迎。如果是马柜长的母亲，我也会热情周到地服务，绝不会见人下菜碟。”

两条人命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身就走。小碗和威廉悄悄冲洛洛竖起了大拇指。洛洛咬咬嘴唇，心里却在疑惑着，那些眼霜小样都跑到哪里去了？

回到家里，洛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盲目地拿着电视遥控器调着台，电视里播的是什么节目不知道，她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眼霜小样的事儿。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两天前那箱六件套的精美赠品也是很快就不见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洛洛，你看男性专科也这么入神啊。”娜娜递过来一听饮料，洛洛接过来，随手把房东那台所有画面皆为绿色的电视关了。

娜娜是她的室友，此女工作之余酷爱网络小说，还起了个笔名花小朵，挖了两个大坑，都只开了个头就作罢。她笑嘻嘻地凑到洛洛身边，脸上一片深情，“我的同居密友啊，难道你在为男友患了男科病发愁？”说着她站到沙发上，甩着一头的短发，挥起一只手，“患了男科病不用愁，xx医院为您解烦忧……”

洛洛瞪了她一眼，戏谑着说：“快下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自由女神了。”

娜娜笑着蜷在沙发一角，“说吧，跟个小怨妇似的，到底是怎么了？”

洛洛笑道：“我显得很幽怨吗？”接着，她把今天白天专柜发生的事儿跟娜娜说了一遍。娜娜一拍大腿，“洛洛，难道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她拉着洛洛奔向自己的房间，先显摆了一下自己的新书，“瞧，新书，这次写的是宫斗。”

在洛洛极尽溢美之词之后，娜娜才满意地打开了淘宝网，搜索到好多大品牌的小样，丝颜的小样也在其中。

洛洛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这世界到处都是潜规则啊！”

丝颜的两毫升眼霜小样，每一个小样在网上可以卖到三十几元，那种六件套的赠品可以卖到两百多，怪不得专柜的小样赠品都消失得那么快，原来这里面是有利可图的。

网上还有很多丝颜正品，从图片上看，那些所谓正品的包装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价格低到近三折的价位。洛洛试着和卖方交涉了一下，卖方一再声明保证这些都是真货，假一赔十。洛洛忍不住又开始怀疑，如果这些化妆品确实是真货，那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娜娜在电脑前疯狂地敲着字，洛洛躺在娜娜的床上，满脑子都是小样和网上超低的丝颜价格。两条人命她们肯定是经常这么赚外快，自己发觉小样没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吭声，恐怕除了自己，其余的BA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没准儿都一起参与来着。两条人命为什么没试图拉拢自己一起干呢？就不怕自己发现了向上级汇报？她是有恃无恐还是……洛洛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两条人命早就看自己不顺眼，打算在试用期结束之前把她方洛洛咔嚓掉！

她心里真堵得慌啊，一想到两条人命的嘴脸就来气。方洛洛活了二十几年，就这么叫人挤兑？真是苍天无眼！

洛洛正郁闷着，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拿起来，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的嗓音，“干什么呢？”

“你打错了。”洛洛没好气地结束通话。

两秒钟后电话又响，还是那个号码。

洛洛拿起电话吼道：“找谁？”

一声低笑之后，那醇厚的嗓音再度传来，“找你。”

洛洛突然听明白了这个声音，还以为他回头就会忘了自己的电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极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啊，是你啊。”

见娜娜不怀好意地瞄着她，洛洛拿着电话故作若无其事地踱到了客厅。

凌墨摊开桌上的几张表格，拿起了方洛洛那张，看着她的两寸免冠照直笑。这个丫头一定是拍照的时候被摄影师惹烦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杏眼圆睁的仇视目光。他轻声问：“找到工作了？”

洛洛说：“谢谢你啊，我被丝颜录用了，现在在做BA。你是职介所的吧？你要介绍费我就给你。”

“你要是那么急着报答我，不如以身相许吧。”

“那不行，我的生活态度很严肃。”洛洛成功地报复了一下，不免有些小得意。她趴在小窗上看着楼下搂在一起的情侣，调侃道，“你那儿是不是做职介兼婚介啊？你要是能帮我找个男友，抚平我心灵深处的创伤，我给你双倍介绍费。”

“好啊！”凌墨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刚出差回来，想问候一下你，如果你找到工作了，就顺便恭喜你。”

“不用恭喜了，我现在约等于待宰羔羊。”

凌墨有些意外，“是吗？说说看。”

“我懒得说，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小样引发的血案！”

小样？凌墨眼中闪出不明情绪，却没有追问，他说：“这么严重，那羔羊宰我好了，我们去吃鸡翅。”

“不去，今儿晚上佳人有约了。”

凌墨眉头微蹙，还是笑着说：“这么快就有了新欢？是新同事？”

洛洛不置可否地哈哈了两声，“我和新欢今晚去吃大餐，以后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拜拜。”

电话挂断了，凌墨从桌上拿起威廉的表格，觉得莫名地气愤，难道这就是她的新欢？这算是男人吗，照个免冠照都笑得那么妩媚，原来她喜欢的就是这种娘娘腔，真没眼光！她就没发现和她吃鸡翅的男子有多么出类拔萃吗？

凌墨被自己气笑了，好像没必要这么在意吧。想起那满头蝴蝶结的倒霉女孩，他笑了笑，从转椅上站起来，也许，方洛洛对于自己来说，只是过客而已。

“洛洛，你要是有空，帮我写幅字好不，我拍张照片传到网站上做封面。”娜娜在她房间里大喊着。

真是的，娜娜一开新书就骗自己给她写字，还说这叫特色。要知道方洛洛的墨宝继承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就算不能换银子，也是很有价值的。

洛洛回到房间里铺好宣纸，却没有写字的兴致。她找出凌墨的眼镜，对着镜子戴上，那张英俊的面孔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想起他漂亮的字迹，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的声音，突然间很想幽怨一下，还真的有些想念辣鸡翅的变态味道了！

“不会吧，方洛洛？”娜娜站在门口说，“你还真怀春了？”

洛洛回头冲她龇牙一笑，“我不是怀春，我这是春闺寂寞！”

娜娜嘻嘻笑着，“用不用我陪你执手相看泪眼？”

洛洛嘿嘿两声，“如果你不怕接受我午饭的洗礼，我不介意。”

“我有那么恶心吗？”娜娜捶了她一拳，“我告诉你洛洛，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你这属于强烈思春型。是长期渴望爱情的滋润却又得不到，造成了一定的心理扭曲，结果就到幻想的世界寻求一点点安慰。”

洛洛大笑，“我是强烈思春型，那你写小说就是绝对臆造型。”

“臆造怎么了？最后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因为得不到异性的爱而把矛头转向同性哦！忠告完毕。”

洛洛伸手掐住娜娜的脖子，“说实话，其实我是个专业玻璃。”

娜娜脱下拖鞋追着洛洛打，“方洛洛，你还是自己一个人思春吧！”

从那天开始，洛洛尽量不惹两条人命，免得给她快速除掉自己的借口。她倒想看看，那个女人会用什么办法叫自己出局。

洛洛暗地里更加关注放小样的箱子，她发现，每次自己去卫生间或是暂时离开的时候，小样就会消失一些。看来真的是整个专柜的人都在行动，唯独瞒着自己。她不是想同流合污，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样应对。她想过辞职，可是，凭什么呀！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这叫她有些失落。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却不舍得删掉那个电话号码，于是她给他随便取了个名字，还专门为他设了铃声——《为什么呢》。

洛洛没事就问自己，为什么呢，我拒绝和他吃鸡翅；为什么呢，我不肯给他打电话；为什么我说有了新欢呢？为什么他就再也不打电话来了呢？

这一天，洛洛的“老妈之姐”来了，她每个月的这几天肚子都疼得难受，没人的时候就缩在一边休息。两条人命又开始点名批评，说她动作迟缓，说她对顾客不热情，说她工作不积极不主动。洛洛忍了，心里想：等我疼劲儿过去，叫你看看啥叫生猛！

眼看着就要下班了，洛洛见商场的客流量不多，就叫威廉守着专柜，自己去了WC。处理完自身问题，洗手的时候，两条人命也走了进来，瞪了洛洛一眼，把包甩给她，“帮我看着。”

后面的小门砰的一声关上，洛洛冲那个方向做了个鬼脸，然后对着镜子拢头发。

只听两条人命在里面喊：“真倒霉，厕纸怎么没了。方洛洛，我包里有纸巾，帮我拿来。”

洛洛这个气呀，拉开两条人命的包，洛洛愣了一下，那里面赫然躺着几个化妆品小样。原来自己不是傻子，原来怀疑的事情确实在发生着。洛洛迟疑了一下，找出纸巾顺着门下的缝隙塞进去，然后不动声色地拉上包的拉链。

两条人命从里面出来，接过包，然后洗手，洛洛转身出去了。她猜想，两条人命包里的小样大概是中午拿的，刚才这女人可能忘记了包里有什么，不然她怎么会让一直防备的人去动她的禁忌呢？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过了一会儿，两条人命出现在洛洛眼前，笑眯眯地对她说：“洛洛啊，你在这儿有段日子了，表现得还不错，还想在这儿继续干吗？”

洛洛一看她娇艳欲滴的嘴唇就明白，这厮刚才补妆了，打开包之后什么都想了起来，那么，现在就是在威胁。

洛洛想了想，说：“离柜长的要求还远，我一定继续努力。”

两条人命满意地点点头，“今天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等我，我给你几个小样，你拿回去送给朋友。”

洛洛内心这个煎熬啊，接受了就是一丘之貉，不接受很可能马上走人。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越躲着却越碰上！她狠狠地下了个决心，大不了从头再来，叫娜娜养活自己几天好了。于是洛洛抬起头直视着两条人命，脸上平静得没有波澜，慢慢地说：“不要！我妈说了，当什么都不能当小偷。”

两条人命气得七窍生烟，她阴沉着脸，压低了声音，“好吧，你可真是不知好歹，那你就等着承担后果吧。”

洛洛笑笑，“好和歹到底是啥概念，我看马柜长也不清楚呢。”

两条人命狠狠地哼了一声走了，洛洛摇摇头，“知好歹的人怕是要被炒喽。”

下班了，洛洛收拾完东西走出百货公司，只听身后有个尖细的声音喊：“洛洛，宝贝儿，等我一下。”

洛洛哭笑不得地转回头，“威廉，你不许喊我宝贝儿。”

威廉扭着小腰走过来，一只胳膊搭上洛洛的肩膀，“我们是好姐妹，是不是？”

洛洛拍开他的手，“烦死啦，有话快说。”

威廉买了两个冰激凌，拉着洛洛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引来不少花痴小妞的侧目。威廉一边忙着冲她们抛媚眼，一边对洛洛说：“宝贝儿，你这两天要小心点儿。”

“这事儿啊，我心里有数。”洛洛咬着冰激凌，突然揪住威廉的花围巾，“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讨厌！这么凶。”威廉拖着长音嗔怪了一声，神神秘秘地说，“今天快下班的时候，我听见两条人命在打你的小报告，她往公司打电话，说你经常偷拿公司的小样。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叫她给知道了。”

“我？！”洛洛气得跳起来吼道，“那女人倒打一耙！”

威廉连忙拉她坐下，洛洛气呼呼地把今天的事儿跟威廉说了一遍，威廉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说说你，还跟她杠上了，被炒了倒是小事儿，可背黑锅多不值得！”他掐着腰，捏着兰花指咒骂，“那个死女人！”

洛洛想了想，突然又揪住威廉的围巾，使了个大力勒住他的脖子，“说，你拿过小样没有？”

威廉苦着脸咳了好几声，面对暴力分子既委屈又害羞地交代，“我……我只拿过两次，都是那女人给我的。”

洛洛咬着牙说：“我鄙视你。”

威廉一甩头，“哼！你鄙视吧。”

洛洛凶巴巴地说：“老实交代，你还知道什么？”

威廉伸出一根指头，小声说：“还有一件事儿。”

“讲！”

“你记得不，两条人命曾经答应顾客多给她们赠品，要换回化妆品的包装？”

洛洛猛地记起了这事儿，问道：“那些包装有什么用？”

“公司会给内部人员发化妆品，你不是也有吗？”

洛洛点头，“那都是小袋儿的裸装啊。”

“宝贝儿你真聪明。”威廉拍着手说。

洛洛白了他一眼，“你真侮辱我的智商。”

威廉夸张地左右看看，凑近洛洛的耳朵说：“把顾客的包装瓶要来，把公司送的化妆品挤进去拿到网上卖。”

“啊？！”洛洛震惊之余无限惆怅，“我绝望了，她就是留我，我也不跟她干了。”紧接着，威廉的围巾第三次被揪住，“说，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威廉摇头，“没了。”

“嗯？”洛洛的眼睛瞪得好圆，威廉说他好怕怕，于是他又交代了：两条人命曾经念叨过，她家里有一瓶晚霜好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用不。过了几天又说，她在专柜开了瓶新的，挖出来一些装进了自己的瓶子，把她原来的那些填进新的包装卖掉了。

洛洛这个气呀，“这么说，她卖出去的那瓶晚霜里面有新产品也有旧产品？”

威廉点头。

洛洛气道：“顾客就没发现？”

“有的顾客不知道外包装上应该有薄膜封着。”

洛洛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现在等同于她的狗腿子，连这事儿她都告诉你。”

威廉万分委屈，“我才不愿意听她说这些，我是很有正义感的。洛洛，人家才不想做她的狗腿子，人家愿意做洛洛的狗腿子，洛洛，我这条狗腿漂亮不？”

洛洛被他逗笑了，“我要是多你这么条腿，马上就得被科学家解剖了。”

远处一辆黑色宝马里，凌墨的眼神尽是失望。公司接到马琳的电话，投诉方洛洛偷拿小样，他不信，忍不住要来看看她，还想制造个偶遇，没想到她竟然和她的新欢在一起。

宝马车绝尘而去，方洛洛，好自为之吧。

威廉一大早就被叫去丝颜总部，小碗和掌柜都猜测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好事，被调到总部也说不定，一个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快到中午的时候威廉才回来，一脸沮丧的样子，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叫悲伤莫可名状。

他一见洛洛就说：“宝贝儿，我今天好倒霉啊。”

洛洛正在擦化妆镜，头也不抬地说：“你被炒了？”

“就差一点儿。”威廉靠近她小声说，“太惊险了，幸亏我机灵。”

洛洛笑着问：“说说看，我也学习学习啥叫随机应变。”

威廉拿着镜子照着自己那张精致的脸，说道：“我被公司的人训了，说我不好好上班，在工作时间谈恋爱。我哪有啊？”他压低了声音，“再说这不是成心找碴儿吗？谁还能没有点儿感情生活，对不？”

洛洛瞪了他一眼，“感情生活？我就没有。”威廉朝她投来嗔怪的一眼。

洛洛笑着说：“公司的人看得挺准嘛，你工作的时候可不就光忙着抛媚眼儿了。”

威廉哼了一声，“我怀疑是两条人命告了我的刁状，公司想借着这个理由炒掉我，你猜我怎么解释的？”

洛洛眨眨眼睛，“你不会说你是GAY吧？”

威廉笑着拍手，“宝贝儿你真聪明，我就是这么说的，总经理马上和颜悦色了，还告诉我要注意影响。”

洛洛扑哧笑出声来，“你长得这么沉鱼落雁，这理由挺有说服力的。”

威廉气得一掐腰，“告诉你方洛洛，那都是权宜之计，人家是纯爷们儿！”看看左右没人，威廉又小声说，“他们问我小样的事儿了。”

洛洛笑笑，“原来叫你去是为了调查我啊，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向他们保证，方洛洛人品一流，绝不会动公司的一针一线。不过，我可没胆子把两条人命的事儿说出去。”

洛洛点点头，“谢了，晚上请你吃海鲜。”

“真的？”威廉连连拍手，就差手舞足蹈了。

“嗯，海鲜——方便面。”

威廉替洛洛说了好话，可这不代表公司不再怀疑，更何况威廉没说出马柜长的恶劣行径，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洛洛的清白。两条人命和威廉的话，恐怕公司还是更相信前者吧。洛洛心里明白，要么自己被进一步调查，要么，连个调查都没有就叫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她心里拿定了主意，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方洛洛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替两条人命背这个黑锅。

对于洛洛来说，难忘的事总是发生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只见眼前的这位顾客顶着一脸的小红疙瘩直奔两条人命，啪地把一瓶晚霜拍在柜台上，大声说：“我要退货！”

两条人命笑笑，此时显现出应对退货的专业素质，“能说说退货原因吗？”

顾客指着自己的脸，“没看我起了一脸痘吗？你们这产品也太坑人了，那么贵，还说什么天然成分，天然能把我的脸用成这样？！赶紧给退了。”

她的声音特别大，这让好多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围观。人们还不时地小声议论着，很有等着看好戏的架势。两条人命一见围了这么多人，态度更加可亲，可是绝不让步，“请问您有过敏证明吗？我们的规定是，在七天之内拿着购物小票和医院的过敏证明才可以办理退货。”

“什么？”那位顾客十分生气，“我的脸都这样了，还用什么证明？你们到底讲不讲理？”

两条人命依然坚持立场，“不好意思，没有证明，我们也不好交代。”

“太不像话了！”这位顾客开始在人群中拉同盟，“大家说说，买东西的时候她们怎么就不是这态度？一个个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本来没想买非要劝我买，恨不得把咱兜里的钱全掏光！现在用出问题了，却推三阻四了，还大品牌呢，好几百块钱的晚霜把人的脸用成这样都不给退货，谁还敢买你们的东西？！”

“是啊是啊。”围观者纷纷点头。

两条人命脸涨得通红，还是坚持着，“我们也是按照规定来。”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这边宣讲着被专柜BA拦住购买化妆品的经历，那边控诉退货换货时BA的态度，甚至有人帮着那位顾客大声质问，一时局面很难控制。

两条人命其实没少处理过退货的事，可是她今天确实有些心慌，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位顾客手里的晚霜正是被自己动过手脚的那一瓶。所以她一见到这位顾客，心里就有了抵触情绪，想赶快把人打发走，没想到这麻烦越来越大。如果马上办理退货，她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后悔了，如果痛痛快快把晚霜退了，应该不会如此窘迫。

这时，专柜里有人说：“这位女士，请您到这边来一下可以吗？”

两条人命一回头，原来是方洛洛！她心里甚至有些感激，现在确实需要个人来帮自己解围。只见洛洛笑着拿过晚霜，对脸上过敏的女士说：“您一直用丝颜吗？”

“没有，我以前都是用别的牌子。这不，那天路过你们这儿，你们那位柜长非劝我买一瓶回去试试，你说你们丝颜是不是该包赔点儿损失啊？”

洛洛保持着笑容，问道：“您这些天吃过辣的东西吗？有时候吃辣也会起痘的；而且啊，如果脸上沉积的毒素过多，刚换高品质的化妆品时会有一个排毒反应，您要不要停几天再试试？”

“别跟我说这些，我脸上的痘都流脓了，吃辣能吃成这样？我也不试了，您也别啰唆，赶紧退货！”

洛洛笑笑，拧开那瓶晚霜的盖子，神色凝重起来。她抬起头看着两条人命，后者目光闪闪烁烁，催促着，“赶紧填单子，还磨蹭什么？”

洛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瓶中的晚霜明显有一部分颜色发暗。洛洛明白，这正是威廉说的被柜长动了手脚的那一瓶。她拧上盖子，请顾客填单。

一切办理完之后，洛洛又对那位顾客说：“其实，丝颜的这款晚霜真的很适合您的皮肤，也绝对是品质优良。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我送您六件套的赠品，里面就有您退回的这款晚霜的小样。您的脸好了之后再用用试试，如果觉得不错，再把护肤品的牌子换成丝颜。”

那位顾客缓和了脸色，“你这么说我心里还觉得平衡点儿，要真像你说的是排毒反应，等不过敏了，我再试试。”

终于，那位顾客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散了。两条人命大发脾气，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帮她解的围，“方洛洛，你可真大方呀，一个退货的，你给六件套的赠品，你脑子进水了？”

洛洛咬着嘴唇，突然笑了，“柜长，您这么优雅的人，生气可不太好看。再说，这晚霜引起过敏的事儿，是谁的责任谁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

说完，她不理两条人命愤怒的眼神，冷冷地说：“柜长，下班了，再见！”

走出百货公司，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洛洛茫然地望着天。这一次她真的想离开了，两条人命那种人，她还不屑为伍。

电话响了，居然是那首《为什么呢》。在那一刻，洛洛竟然有一些小紧张，她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干什么呢？”是他的声音。

“我啊，”洛洛笑笑，“我心情不好，正在百货公司门口对天发呆。”

“一般来说都是对天发誓，发呆的话——不如对着我。”

洛洛扑哧一声笑了，“你在哪儿呢？”

“在你身后。”

洛洛一转头，那伫立在晚风中的英俊男子正对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