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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望着摆在檀木桌上四只一套的莲花壶，她的神魂却已飞到了不知何处。

不，她知道，她所不知道的是，她从不知相思是如此地折磨人的心——是在哪本书是看的？仇恨使人疯狂，离别使人痛苦，但相思却更让人难以忍受。或者及不上仇恨和离别的强烈冲激，但却似那刀劈不断的长流细水，一点一滴地磨蚀着人的灵魂和意志。

才几天而已，不是吗？除却刚开始有事可做的两天——帮染心解却忘情花之毒，其余的日子都填满了他的影子，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琴棋书画、雕刻栽种……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她强烈地想念他，想见他。

“小姐……”清雾点好了龙涎香，想说什么话。

“好了，你下去吧。”水云秀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只是想念长天，并没有其他不能解决的问题，反而是家里人的反应比她想像中的严重，需要时间适应的或许是他们……

什么样的解释威力都没有那句话大吧？她只不过淡淡地告诉他们，她和一名男子相爱罢了。爸爸伯伯们就臭着脸，哥哥师兄们更是整天磨拳擦掌地勤练武功，等着拿长天开刀。家里的人知道她终于有了恋人，并没有以往自我以为般兴奋，反而情绪低落得让人难以理解——只听说人有恋父恋母恋兄……等情结，但她呢，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家人对她的心态，保护情结过剩？或各种情结兼而有之？

相对之下水云秀会武功之件事就没那么引人注意了，反正她学富五车、博学多才，虽然小时某某大师说过她天生骨骼不适练武，但后来不知被她从哪来一部古书找到了解决的方案？！

这是水家人一致找到的最好解释，水云秀也懒得费脑筋解释。反正猜测、流言在主角不反对，传的人和听的人不辩解沟通的情况下最后总会被当成正版。

禁不住相思地磨人，她盘坐了下来，手捏印诀，默运心法，展开了千里鉴术。

长天、长天……

唉，他怎地这么笨？对着虚空中颜色憔悴惊慌的人水云秀哭笑不得，他的慧黠和冷静都哪儿去了？

“长天——”他心通的密咒应该有用吧。

“水云儿？！”低嘎的男性嗓音惊喜的传来，脸上那蓦然焕发的光芒使水云秀可以肯定他这些天是多么地想念着她，跟她一样，顿时心中酸甜参半。

“你到哪去了？我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事，翻遍了整个洛阳……”钟长天哑着声，脸上有着释然和……愤慨？抓不住她的恐惧长年紧压在心中，她明知他的痛苦煎熬？还这样对他，不告而别？！

“你傻着了么？找不着我可以用‘呼唤’的啊……我在路上被艳开和香与两位师姑逮着来不及跟你说就‘被带’回了家里。”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千里鉴术划开的虚空中他那呆愕的神情清晰可见，让人不禁发笑——原来他失了方寸时的傻愣模样是如此地可爱呀！“你快来西湖，我家在这里一问就知。”

被众人的关切所引起的窘迫早灰飞烟灭，见着了他，才知道为了他自己什么事都愿意做。

钟长天回过神，尴尬赧然地笑了笑，略过自己“疏忽”的问题，深情地看着她哑声柔道：“我好想你，想得快疯了！我马上就去。”他是关她则乱，定力差得很。

水云秀脸红了起来，浅声道：“我也想你。”

想不起来以前没他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水云儿，你等我，我马上去找你。”要走不走，钟长天既想马上飞到她身边却又想多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一解连日来的相思。

“好。”抵住汹涌而上的羞意，水云秀勇敢地迎向他深情的凝视，好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他一脸急着飞到她身边偏又舍不得放弃看着她的模样虽然好笑却令她内心甜蜜芳郁，醉染颊晕，耳听着他诱人心颤的低喃：“好想吻你，紧紧抱你和你……”

啊？！越说越不像话了，这还能脉脉含情下去吗？芳心一颤，一阵羞乱，幻影马上消失。

水云秀望着空荡荡的眼前，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刚才羞涩甜美的感觉还在心里面轻轻摆荡着，却又生出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惆怅。

“小姐，吃点粥吧，我特地煮的。”清雾不知什么时候端着粥走了进来，一脸的讪笑。

“这是什么？”她什么时候说想吃这个了？

“龙眼肉加红枣做的粥。”帮她摆好了碗勺，拿起托盘，清雾戏谑道：“这个粥啊，听说对健脾补心，养血安神，治思、虑、劳、伤特别有效，这阵子咱们家里不少人都需要这个，像染心啦、凤小姐啦，还有——小姐你。”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许再胡说。”水云秀又羞又气，连这丫头都来调笑她。

“真的是胡说吗？”清雾笑语盈盈，一脸的揶揄报复。

她真的说对了，水云秀虽然对钟长天情意思切，可还没昏头到看不出福染心和凤之凰俩人的落寞和哀伤。只是情之一字，她更多了认识，怎是一些安慰的话语就能抹煞得了的？

“把我的玄豆拿来，清雾。”

“小姐，你要算什么？”清雾拿来黑檀盒。

“算算染心和之凰她们的情缘归宿。”她淡淡地回道，拿出豆子卜了两卦。

“怎么样？”

“染心表姐嘛，不过些时日便能误会得解拨云见月明了；之凰，虽然坎坷了点，但只要有心还有机会得圆，这就要看天意了。”

“不是很好嘛。”清雾嘟着嘴，仔细地看着桌上卦象，替凤之凰鸣不平。

“傻瓜，难道能人人一生平安富贵吗？命运怎么捉弄，还是得看人怎么做的才成的。你看，虽说是七八年后的喜气，但总算也是个机会可以开出结果，凡事能此生结缘此生了是最好的了，至少不用老死怀憾等待来生。”水云秀淡然冷郁地摇了摇头，收起了黑子。看出最迟明天福染心定会辞别水家去继续完成她的命运。

“我的云秀小姐，你现在才十八岁哩，听你说话我都觉得是八十岁的老婆婆说的口气呢。”清雾俏皮地皱了皱鼻。

也许这是原因之一，不然大她两岁的清雾总让她喊丫头也没听她回过嘴。

“好了，不跟你扯。”水云秀好笑地横了她一眼，拿起冷了的粥吃了几口，一时也没吃出个什么效果来，顿了顿，放了回去，“拿下去，我不吃了。”

“那小姐好好休息吧。”见水云秀神情不豫，清雾乖巧地收拾好碗勺走了。

该干什么呢？哎，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情字磨人——

泪湿阑干花着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窥。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天清气朗，庭中百紫千红花正乱，水云秀的心头却沉沉的，感受不到一丝大自然所付予的喜悦。

一大早染心果然来告别，望着云秀满腹的心事硬是说不出来。其实她不说水云秀又何尝不知，只有默默地给予祝福了。福染心此行有惊无险，良缘天定，水家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驿站，她又怎能阻她？！

人生缘骤缘散，就像风吹而过，让无限怅惘与怀念印在心中，何必强留。走了一个，来了一个，人生永远孤独永远丰富。

然而，真正要自己面对时，却是那么地为难。她的想法观点没改，变的只是她的心境。

爱情呵，怎样一道难解的谜题！

灿烂耀眼的阳光照在花丛上，蝴蝶在如梦似幻的世界中飞舞……

水云秀伸出手，无意识的想去接住那金色的阳光，却见自己的手仿佛溶化在阳光之中……钟长天便像这耀人的阳光，迫得她不得不注视他，如神祗般的气质与光芒，迷惑住了她……

从她心动了以后，她的心变得软了，变得善感了！

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心静了！

水波一旦开始荡漾，就再也无法阻止她扩散了，是吧！？

缓缓地盈步于花间，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水云秀仰望长空，心中一片茫然。有一瞬间，竟羡慕起以前清心寡欲的自己了。

“极”可入道，由魔入道、由道入道、由武入道……现在，她已作了选择，这条道路是再也无法更改了——由“情”开始吧。

不是成为神仙眷侣，便只有共入轮回了。

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