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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山居

  • 作者:priest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2 18:02:55
  • 完书字数:4820

第五十二章 山居

温客行到最后也未能将龙雀尸体从那戳着大铁柱子床上放下来,只得将床一起点了,杀了人又放火,把这恶贯满盈善行进行到底。

张成岭站在不远地方,望着那烧起来烟尘,忽然之间便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悲从中来。忽然,一只手放在了他肩膀上,张成岭视线朦胧抬头望去,只见周子舒双目映着火光,不知是悲是喜,也不知是对他说、还是自语道:“哭什么,人又哪能不死呢?”

这就是江湖,有人大笑、狂饮,万里河山横行无忌,往来无踪,有人默无声息地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地方走到了尽头,只有那么几个各怀心事陌生人,无言地,送他上那森冷萧疏黄泉路。每一日,都有少年为了离自己梦想更近一步而欣喜若狂,每一日,也都有人死去。

三个人便在傀儡山庄住了下来,温客行找来一块大石头,竖立在那墙壁都被熏黑了小囚室前面,先往上刻了个“丙辰年,腊月初八”日期字样,说是要慢慢写,写到明年开春。

周子舒嗤笑一声不予置评,张成岭听了,却隐隐地欢喜起来——他前一日还觉得这里机关重重,无处不诡异,现在却觉得这地方好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不用跟谁拼命,也不用被谁追着逃命,每天就是练功发呆挨师父骂……骂就骂吧,反正师父不能真把他脑袋砍下来当夜壶,账多了不愁,训多了皮厚,乃是古今第一真理也。

囚室旁边还有几间房,有些是客房,有些像是下人住,不过经年日久没有人烟,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张成岭为了表达孝心,忙前忙后地收拾了一通——虽然仍然很不堪入目,不过几人都是惯于幕天席地,也就就此凑合了。

当天晚上,周子舒才躺下迷迷糊糊要睡去时候,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丝冷风灌进来,又被那人飞快地关上,周子舒那一刻登时便清醒了,简直睡意全无,可偏偏不知为什么,却没睁眼,好像混不在意一样。

温客行抱着被子,笑得又贱又□,站在他床边说道:“我那房里实在没法住人,墙角还有个人偶,一脑袋蜘蛛网,活像个小鬼,躺在床上一睁眼就和他大眼瞪小眼……”

周子舒闭着眼打断他道:“你可以把他转过去。”

温客行把手里被子放下,说道:“我对傀儡屁股没兴趣,你往里一点,给我腾个地方。”

周子舒不言声了,装死。

温客行教育道:“阿絮,做人要有同情心,你口口声声说要积德行善,咱俩同生共死你侬我侬那么长时间了,连半个床铺都不肯分,合适么?”

周子舒睁眼瞥了他一下,说道:“刚才觉着不合适,现在觉着很合适……”

他话音陡然止住——因为温客行决定行动快于心动,自己动手了,硬是将手从他腿弯肩膀下穿进去,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往里挪了三尺,这才乐呵呵地一屁股坐下,鸠占鹊巢地躺倒。

末了还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叹息。

这床本来不小,可他一挤上来,立刻便让人觉着简直连翻身都困难起来,周子舒全身不易察觉地一僵,勉强做若无其事状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把自己往被子里面塞了塞,好像等不及要睡似,却在转过身瞬间便睁开了眼,只觉得怎么都合不上了。

温客行似乎觉得他床格外舒服,一会翻个身,一会动一动,活像个抓耳挠腮大猴子,偏这地方就这么一点大,对方放个屁恨不得都能□板小地震一回,他每一个动作周子舒都感觉得到,觉得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焦躁,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

过了一会,温客行终于消停了,周子舒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企图忽略身后人,却听温客行忽然道:“阿絮……”

周子舒不理他,随后他听见头发和枕头相蹭声音,约莫是那人转过头来看着他背影,一想到这个,周子舒忽然便觉得背上不自在起来,好像有个小虫子爬过似,温客行顿了顿,发现周子舒没有要搭腔意思,便伸出一只禄山之爪,轻轻地搭在了周子舒侧腰上,又小声叫道:“阿絮……”

周子舒登时汗毛都立起来了,怒而转身,骂道:“你睡不睡?不睡滚回你自己房里跟那假人絮叨去!”

温客行枕着自己一条弯起来手臂,侧着脸,看着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在这,你居然二话不说就要睡觉,你不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么?”

周子舒心说这人厚颜无耻简直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步,实在想不出要和他说什么,温客行那只放在他腰上狗爪子看似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指尖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原地蹭着,周子舒下意识地便想把他手给拍开,可一看温客行那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便又改了主意,仍是翻身躺下去,大有就此睡死意思,撂下一句:“你自便。”

便无比有定力地挺尸去了。

温客行又鼓捣了一会,见他果然不愧是世间少有高手,定力十足,便也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轻轻合上了眼。

直到半夜时候,温客行忽然觉得身边人幅度极轻地**了一下,立刻便醒了,知道这是子夜到了。

许是天冷被子不保温,睡着睡着,两人便滚到了一处去,周子舒后背微弯,看上去就像是抵在他怀里一样,周子舒每日后半夜必不成眠,早就习惯,只是睁眼听见旁边人呼吸,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自己也有些尴尬,便想不着痕迹地躲开,身上两重内伤却叫他提不起力气来,只得死死地咬牙忍着。

温客行眉头一皱,手臂收紧了,微微抬起上身,腾出一只手掌抵在他后心上,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轻声问道:“怎么,疼?”

周子舒并不说话,只不自觉地将背弯得更厉害,手指抓紧被褥里——每日就这子夜交替一会最厉害,熬过了,便能自己调息,好受些。

他闭上眼,寒冬腊月里,额角冒出细汗来,尽量将呼吸放得又平又缓,可纵然如此,温客行还是听出他吐息之间有些不稳颤抖。

他便默默无声地将周子舒整个肩背都揽过来,另一只手环住他腰,叫他头靠在自己胸前,像是抱着个做噩梦孩子一样,轻轻地安抚着他后背。

周子舒难道顺从。

那一刻,他们都醒着,却两两寂静无声,未央长夜自窗边划过,时间和疼痛都好像无比漫长,漫长到……非要叫人刻骨铭心一样。

周子舒脑子里有些木然,想着白日里互相拆台使坏,夜里却这样,好像相依为命一样,这可不是无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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