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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玫！这边！这边！……闵阿姨，您来啦！”前厅里聚集着新郎新娘的一拨同学，都上前问长辈安。

“一直在收拾新娘房，来迟了些。”闵心且笑且行，“有空来阿姨家玩。”

傅霆海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眉头微皱，把酒杯放回吧台，问了句，“她，是谁？”

“哦，那是阿宽的妈妈啊，傅董你不认得她？也是，我前一阵见到她，也觉得她变化挺大，在外地疗养了两年，应该是治好了病吧，外形没有从前那么古怪了……”陈叔说着在自己下颚比了一比，又觉着不该背后议人，便转了话头，“这也有傅董的功劳啊，闵心女士的宠物店现在生意兴隆，两家人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啦！”

“我没见过她。”傅霆海怔住，“她怎么回事？为什么，戴着墨镜……”

“她的眼睛好像是得了什么……畏什么症来着？哎……傅董？”

傅霆海已经迈开步子，朝她迎了上去，感觉全身的的血流得快了些，真是怪事。

她似乎也看见了他，站在那里静静等他过来，对他露出一个亲属的笑容。

她的口音有些乡气，“傅先生，你好……让你久等了。”

傅霆海有点恍惚，这才想起伸出一只手，“闵小姐……有失远迎，招呼不周。”

按照常规礼仪，他伸出的是右手。

但是因为受过枪伤，这只手臂患有间歇性的神经颤抖，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一下。

此时或许是紧张，老毛病自然犯了，抖得像帕金森一样，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连忙收了回去，在裤腿上擦了擦，能够感知到闵心墨镜后的目光是质疑的。

“对不起啊！”他又伸出左手来，“让你见笑了。”

闵心欣然一笑，同样把健全的左手递向他，戴着冬天的皮手套，跟他握在一起。

今年岭城是个寒冬，她体弱怕冷，穿得挺厚实，一身淡蓝长款绒裙，将她齐踝包住，气质如兰，外加一条枣红披肩，清冷中捎带喜意。

她梳着一个圆发髻，身量格外细瘦，唇角柔柔勾起，莫名弯成令他心头痕痒的弧度。

他一时有些震动。

分不清现在是几点钟，昨夜失去的梦，是否只不过是错了时辰，姗姗来迟……

梦中的极乐，忽然间在他胸口炸开！

仿佛镜中花盛开在手心，水中的月亮砸在眼前……

他感到体内传来一种折磨，筋脉一根根胀起来，心脏几近挣裂胸膛！

“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闵心没有急于抽回被他紧握不放的手，“余下的日子，请傅先生多多指教。”

“你……”傅霆海刚想说什么，换好婚纱的女儿已经从旋梯上飞奔下来。

水晶灯映着女儿笑起来珍珠一般的牙齿，“闵心阿姨！”

她拖着婚纱长摆跑过来，差些绊个马趴。

孙姨在一旁点了点新娘子的脑袋，“这傻孩子，人都不会叫了。”

兮尔不好意思地笑，那一声“妈”正要出口。

阿玫却抢上前来，“嫂子嫂子，祝你新婚快乐！仪式就要开始了，咱们别让客人们久等，先过去吧！”

“啊，好吧。”

嘉宾齐至，高朋满座，璀璨的灯光暗下来，一片淡金色光幕。

T形台，红地毯，花童小茗走在前头。千呼万唤中，绝美的新娘披着白纱，在追光与花瓣雨下挽着父亲的手臂走来了。

她的裙摆仿似千堆雪，脸上是两道晶莹的泪光。

过道的尽头，丰神俊朗的新郎在台中央长身玉立，静候佳人。

她父亲庄重地将她送到新郎手上，握住两人的手，叠在一处拍了拍，“好好的！”

婚宴厅的投影屏，正在变幻播放着新郎新娘相识相爱的故事，极富设计感的混剪，有两人小时候的照片，长大后的各种甜蜜合照，浪漫的求婚视频。

台上的新娘哭得梨花带雨，新郎也用手指不断擦拭着眼睛，两人眼里满满的都是对方，都是对方同样挂着泪的傻气的笑脸。

婚礼摄影师近镜远镜，追随着新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这一刻仿佛最豪华的钜制电影。

日后的婚姻生活里，少不了柴米油盐、吵闹上火，每次把这录像拿出来重温一遍，一定会更珍惜此生牵手的光阴。

作为新郎的母亲，闵心也站上了婚礼台，对面就是正在致辞的傅霆海，脱稿的讲话，气宇自生。

他的情绪很高亢，尾音不自知地上翘，好像特别高兴，被今天的喜事冲昏了头脑似的。

他在讲话中宣布自己有了退下来的意向，阿宽将成为公司继任的主人，未来便是他们年轻人放开身手的舞台了，今后大家见到阿宽，便如同见他本人。

傅霆海说完后，话筒被递到了男方妈妈这边。

傅霆海很自然地转过头，越过中间的伴郎伴娘团，望向她。

闵心好像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未准备讲稿，只说了几句吉祥话和愿景。

最后，主持人高声道，“让我们看看幸运的新郎有什么话要对他的新娘说吧！”

洛承宽激动不已地握着话筒，满怀深情地望着新娘，“你曾说过，你是大小姐，而我就是你们家的小长工，处处关心你，顺着你，听你使唤，逗你开心，当你的出气筒……你知道，这些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对你的爱！兮尔，我的新娘！从今往后，我会继续对你好，没有什么能动摇我的决心！小长工这个‘长’字儿，我希望是一辈子！”

新娘又哭又笑，用类似于宣告全世界的一声尖叫说道，“现在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管多少人不看好我们，我偏要活得一生圆满，给每个人看看！请大家祝福我们！！！”

闵心注视这对新人，眼前也有些湿意。她没有经历过自己的婚礼，不知道天底下的新娘子是否都如此盲目乐观？

她们甚至不明白婚姻是什么，就给余生做了幸福的预判？

别说眼前是被未知与想象美化的乱石路，就算是看得见的火焰山、刀兵阵，她们也愿意提着婚纱冲过去，当作一场毕生豪赌，是吗？

有一瞬间，闵心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梦，虽然她自己的梦是早已碎掉了，可是兮尔又有什么罪？

只是个纯真得过分的小女孩，误选了一个伴侣，就如同曾经的自己。

这个伴侣以最风光的仪式迎娶了她，可他们身上流着的，是掺杂深仇的血。

如果有一天，这仇恨就地揭开……她会知道她的丈夫之所以出现在她生命里，并不是良缘天定，只是一场阴谋。

闵心自问是否太过残忍了？

这时，主持人开始宣读婚礼誓词，“洛承宽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傅兮尔小姐为妻，从此相互拥有、相互扶持，不管顺境还是逆境，富贵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能够真心相爱，彼此忠诚，不离不弃？”

“我愿意。”

“傅兮尔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洛承宽先生，从此相互拥有、相互扶持，不管顺境还是逆境，富贵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能够真心相爱，彼此忠诚，不离不弃？”

兮尔竭尽全力，“我！愿！意！”

台上台下掌声如沸，婚宴厅穹顶都快掀翻了。

在新人宣誓时，闵心禁不住望了一眼傅霆海的方向。

却发现他也隔着繁杂光束，注视着她。

两人四目相接。

然后，她率先退开了视线，低眉敛容。

……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拥吻对方。天长地久永结同心，仿佛已浓缩于这一刻。

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