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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怒号的风裹挟着惶恐的哭喊、兴奋的喊杀声奔跃四野。

厚重的城门在一众兵丁与百姓的推挤下，倔强地迎向汹涌若潮涌般的敌人，终于随着沉闷浑实的碰撞声，不堪重负的城门门板完成了最终的使命，成为了敌军铁骑蹄下第一块通往胜利的踏脚石。

缠绕着燃有火焰的箭矢冲向慌乱推搡的人群，披裹着铁甲的战骑扬蹄飞奔，骑兵使出流光般闪烁的刀身带着一蓬蓬涌动的鲜红。

少量衣衫褴褛的男子与布甲上洒着斑斑点点血迹的士兵冲向城门，卷刃的刀与尚带泥块的锄头交相辉映，闪现的光纵使在宛如雄狮般的敌兵身上划出几道浅浅的伤痕，也无法阻止这座城被攻破沦陷的脚步。

陈雄杵在街道的中央，愣愣地看着城门口交战的人群，看着腰板挺直大叔们的头颅被狞笑着的敌兵割下。

华灯初上梢头，灯笼的颜色与鲜血的颜色相合，没有喜庆的气氛，那一张张泪痕交加的面孔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快乐与欢笑。

“孩子，快离开乐府城，快走！”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踉踉跄跄朝着弯腰小跑了几步，他直起了腰身望向城门口的眼睛仍是愣愣地看着。

“孩子，活着才有希望，走吧。”浑厚苍劲的声音透着令人信服的安全感，陈雄缓慢地别过身去，须发灰白的老者手持方天画戟，略显浑浊的眼睛透着坚毅的神色，他的身旁围绕着肩宽腰粗的好汉，有的背负插满羽箭的箭筒与弓弩，有的扛着鬼头大刀，昂然相向的目光充斥着与敌誓死一战的决心。

“怕吗？”粗糙宽大的手掌拍了拍陈雄的脑门，打转的眼水夺眶而出。

“爹爹被坏人打死了。”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老人眯眼望向城门处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微微颤抖着，一根磨得锋利的铁枪贯穿了他的胸膛。

轻声叹气的老人解下了外衣，披在孩子单薄的身上。

“阿二，带这孩子从南门走！”

“城主，末将自知能力有限，但身为乐府城的人，我愿与城主并肩作战！”单膝下跪的男子悲声高喊，浓重的双眉入发鬓，面正口方的容貌尽是一脸的不甘。

“现在连我的命令都不愿意去执行了吗？这孩子也许会是这座城最后的希望，生死有命，难道你想让我带着遗憾离开吗？”老人怅然道。

“阿二，执行城主的命令，滚吧，从今天我们不再是兄弟！”刀锋相向的众人冷目相对，低垂着头的阿二合拢的手指握紧缠裹白色缎带的刀柄，起身扛起孩子的身体快步朝着后方跑去。

“放我下来，我爹爹死了，我要打死这些坏人。”细若竹竿的手臂拍打着阿二的肩膀，置若罔闻的他越跑越快，晃过神来的陈雄望向鏖战的人群，挺拔的身躯亦如狂风之中猎猎作响的大旗，好汉们横七竖地倒在地上，孤身一人的老人身随戟去，捅入敌军士兵的腹部，迎来了五根刺穿身躯的长矛。

独轮车上的箩筐摇摇晃晃，扎着褐色头巾的老汉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在涌动的人潮中穿行；

哭哭啼啼的双华少女在长辈的呵斥下，这才有了几分气力，刚想迈开步伐，火急火燎的壮汉拎着行囊将其撞开，挎着大步快速走向南城门；

与陈雄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哭得最凶，任凭焦急的父母如何打骂，颤栗的双腿就是无法踏出一步，好在哭的累了，趴在父母的肩头上悻悻睡去。

脸盆粗的根木头顶住城门，驻守的士兵已没了踪迹。

七嘴舌的众人之中，转出七个个头高大的男子，将行囊交付给旁人后，分别在手掌上吐了几口唾沫，肌肉隆起的臂膀圈住木身，不多时便各自取下了木头。

昏暗的夜色夹杂着淡淡的星辉从门缝钻了进来，置身人群的阿二屈膝后跃，机括的扣动声纷纷响起，一支支成人半臂长的箭矢透过犹如纸糊般的脑袋，恶狠狠地又夺走了另一个无辜的生命。

慌乱的人群推搡拥挤，不少倒地的人被密集的脚印生生践踏致死。

阿二将陈雄放入酒肆门外的箩筐内，嘱咐其切莫逞能，老老实实地待着等他回来。

从城门口闯入的这批人身穿各样的衣饰，持握短弩的十二人锦衣玉带，衣服的前面纹有金色单脚昂立的仙鹤图案，

下颔一圈络腮胡的光头眼神凶恶，敞开的衣襟下显露猛虎出山的刺青，

头戴道帽的猥琐男子摇晃着铃铛，左手拿着的七星连珠剑忽明忽暗，闪动的剑刃三步开外，便有人血溅当场，

而在这批外来者之中，身披赤红霓裳衣女子的存在最为显目。

黛眉大眼的她双手负于身后，皑皑白雪般的肌肤在城门遮蔽的阴影下，恰似闪光的玉石。

“祸不及众，庙堂之间的纷争为何要牵扯百姓？你们贸然出手杀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震天的喊杀声撕裂开孩子心头最后的恐惧，头顶着盖子的陈雄颤颤巍巍地透过缝隙查看着外面的情况，私塾先生手指作枪，指着一众嗜杀的外来人高声质问。

“笑话，王法？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我们赢了便是这座城的王法！”手套五爪金钩的长发男子轻笑道，示威一般朝着身旁的同伴投去一个眼神。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这般行径迟早会遭到天谴的！”双目圆睁的私塾先生高喊道。

“干你娘，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有没有话说？”面露狰狞的长发男子拔出腰刀，横封的刀刃划出半弧的轨迹，没入私塾先生后脑的锋利刀身将其一分为二，扬起一堆红白之物。

“直娘贼，这厮死了，耳根子就是舒坦。”长发男子言语间透着不以为然的傲气，沾血的刀身在尸体的衣服上来回擦拭了一番，一股冷冽的寒气袭来，多年的江湖经验令他在第一时间做出来朝着右侧蹲身翻滚的躲避举动。

拧腰跨步的阿二借着惯性腾空而起，竖斩劈落的刀刃在月光之下发出清脆的刀鸣。

横放的腰刀承接住下劈的战刀，还未等长发男子晃过神来，弃刀的阿二矮身反手从腰带的后方抽出匕首，轻巧灵动地舞弄着兵器，在长发男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为他的喉管增添了一道血口。

目睹阿二杀敌情景的众人逐渐冷静下来，少数人开始利用散落在地的扁担与农具展开反杀，凭借着越来越多人加入的优势，竟与敌军势力斗得旗鼓相当。

“北燕的百姓们听好，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邱燕担保你们平安无事！”美丽俏皮的女孩喊道，眼神所过之处，一众江湖人士持握着兵器退到城门口。

面面向觎的众人轻声交谈，不善恶战的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刀锋出鞘的声音刹那间尤为刺耳。

“各位父老乡亲，敌人的铁骑攻破北门，守城的将士以命相抵，现在你们是想开门迎敌？你们真的以为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对方就会放大伙一条生路吗？错，如果我们不能城门正面突围，待到北门的敌兵赶来，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下一刻死的就是我们！”阿二持刀冷冷地道。

“这位侠士，可有方法带领大伙出去？”包着褐色头巾的老者目光炯炯，腰身相衔形成倒三角的形态。

阿二摇了摇头道：“唯有速战速决，但……”

话音未落，老者遽然高喊。

“大伙听到了吗？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但老朽绝不做瓮中之鳖！”大步流星的老者一马当先，身后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低声骂了几句相随其后。

阿二皱了皱眉头，老人刻意打断自己的后半句，带领众人出门迎敌，且不说胜败如何，若是他身先士卒，倒是无可非议，若是只是打着噱头，只是想找一群替死羊的话，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卑鄙。

阿二快步跑向酒肆的箩筐，用两根麻绳将其固定背后，左右各自拎起长矛朝着南城门飞奔而去。

远远望去，昏暗的夜幕下马嘶蹄落，不同颜色的旌旗在风中飘扬，约莫五千余人的队伍相隔百步开外，犹如一片低垂在地的黑压压乌云。

出城的妇孺不下三万余人，男性不下于两万余人，除去少半上了岁数的老者，持戈而战的男性将近一万七千余人。

额套白巾的喽啰们与城中男子相战一块，对方厮杀的技艺娴熟，另一方悍不畏死，以拼命的姿态弥补了战场经验的不足。

“老乌龟，跑得倒是很快！”阿二啐了一口吐沫，大感晦气地骂道。

刚刚扬起与敌血战到底的老头，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掂了掂长矛的重量，阿二迈开步子由慢至快，携着急号迅疾的厉风，朝着一个高举狼牙棒的肥仔喽啰飞驰而去。

三个喽啰瞧见不远处中矛倒地的同伴，各自持着一口戒刀缓步逼近。

阿二腰胯使力，没有借助惯力飞出的长矛少了之前的刚猛。

中间的喽啰咬紧牙关劈落长矛，相随其后的阿二拔刀出鞘，诡奇精密的一刀斜劈而上，下封的戒刀搁架住刀锋，游步上前的阿二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膝侧，拧腰下蹲之际再度挥出斜落的刀光，只不过方向改为由上至下，一抹血色的红线被刀锋豁开，面露惊愕的喽啰仰面倒了下去。

从左右两面上来的喽啰形成包夹之势，甩腕掷出的匕首没入左边喽啰的眉心，袭来的寒风突从下盘传来，阿龙屈膝后跃，目若利剑般凝视对方的眼睛，舌绽春雷般的咆哮震得对方耳膜嗡嗡作响，就在这片刻的破绽中，平削的刀锋随着对方的人头落地彻底卷刃。

“聒噪，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宏大的声音彷如汹涌而来的浪潮。

白色的电弧缭绕体表，白发紫瞳的男子擎雷电之力从天而落，炸裂的雷霆轰炸瞬间砸出长约三丈长的凹陷地。

“我们与朝廷合作各为利益，他们要的是这座城，我们要的是这片地的资源，杀人？对南楚究竟有什么好处？杀光了你们，这座空城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那人淡然道。

“你们进城杀人如宰鸡杀猴，全然没有把我们这些百姓放在眼里，现在又对我们说不会杀人，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舞着镰刀的高瘦男子护着身后的妻儿厉声叫道。

那人的眉目间凝含着逼人的煞气，一抹钻地而出的电蛇吓得高瘦男子摔了个七荤素。

“带我去城主府，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那人道。

“放你娘的屁，杀了人还在这假仁假义，老夫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伪善的小人。”

阿二循声望去，老人宽阔的后背透过略显单薄的衣衫，看得到虬结隆起的肌肉，而他正是之前消失无踪的老人，想不到这个时刻竟又出来挑事？

“你是何人？”体表跃动的无数电弧弹射出去，置身人群中的老人怪声怪气地喊叫，不明其理的众人以为那人意欲出手伤人，仗着人数的优势发起了攻势。

扬尘蹄落的马匹飞奔而来，手起刀落之下又是几条逝去的冤魂。

阿二借着混战之际，抹了骑兵的脖子，骑着他的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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