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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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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大山中间一座不知名的小村庄。

南方的夏天一直是阴沉沉的，早上的时候还是朝霞万里。晚饭吃的也早，吃过晚饭之后就大雨倾盆了。村里面还有几亩地的人家都会在大雨来临之前紧赶慢赶的把谷场上的稻子推起来，然后用一层彩色的薄膜给整个罩上，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一座一座的小山。等到大雨真的降下来的时候，大家伙都会坐在村头。村口就正对着谷场，谷场是村里人公有的，有好几十亩地。村口有一间楼房，忙完事情的村民都会捧着一杯从家里面带出来的凉茶，坐在楼房的阳台底下歇息纳凉。

农家夏天歇息的光景总是不多，一天农活忙完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晚上上床也是倒头就睡，平时较为频繁的活动在这个季节里面就像晚上睡觉不被蚊子咬一样稀少。所以农家人也就格外的珍惜这黄昏之后片刻的宁静，平时那些小抠小抠的汉子现在也会挨个发上一包不到两块钱的香烟，然后坐在一起吞云吐雾。婆娘们大多围成一个圈说着只有女人们感兴趣的话题。孩子们在这个时候大多被勒令在家里面写字。农村管学习不叫学习，叫写字，大概是觉得读书认得几个字就差不多了。老古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叫的，反正这些年一直都是叫的写字。“文文在家写字呢...”“等我把子写完了就去你家叫你啊！你得赶着点写啊”....

二楼靠近阳台有一个小房间，虽然在下雨但外面还有不小的光亮。农家的孩子体家的早，不仅帮着干干家务，从小也知道日子不容易，所以很早也就学会了节俭。屋子里面，一张没刷过油漆的看上去有些年月的桌子前面坐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桌上有一个用胶布缠了好几圈的旧台灯，插头是松开的。桌子正对着大大的窗户，女孩正出神的望着远处的谷场。

谷场到村口这边有一条小河，小河上面挂着一条石板桥，小桥不短。在小桥的那头有一座红砖黑瓦的三间小房子。房子的前面正坐着一个男人，正在一口一口的抽着烟，烟头堆了一地。男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中等，板寸头，皮肤黝黑黝黑的，看上去应该是常年累月晒成这样的。身上的衣服可能是太小的原因，衣服整个的都被撑起来了，露出块状的肌肉。胳膊也壮实的吓人，快赶上小姑娘的大腿粗细了。

男人的外表看上去虽然很壮，但是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面完全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的神采。双眼漠然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吗？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男人还是之前的姿势，还是那双失去神采的眸子，还是机械式的抽着烟。村口的人已经各自的回家睡觉去了。村里面的建筑大多数是瓦房，灯光不显，整个村子黑乎乎的，只有村口的那栋小楼二层的一个房间还泛着微弱的灯光。

女孩还没睡，她对爸妈说她想写字。爸妈没说什么，只是叫她早点休息。女孩其实没有在学习，不是学不下去，女孩的成绩是整个村子里面最好的。女孩还是一个人坐在窗前的书桌前，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微弱的灯光。那灯光下面此时还坐着一个男人。

女孩认识这个男人，她小的时候都是跟着这个男人出去玩的。那时候她还没上学，而男人已经读了高中。后来男人考上了大学，住校了，也就没什么时间陪她了。女孩觉得那几年应该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吧。女孩在自己心里面暗暗发誓也要考上他在的那个学校。听妈妈说他是村里面最出息的一个孩子了，村里面这么多年以来好像就出了这么一位大学生。男人在北京，好像挺远的吧？女孩一直努力学习的原因就在于此，这是她心底的一个小秘密，连妈都没告诉。

女孩在心里面犹豫着是不是过去叫他到自己家里面吃点饭或者洗个澡什么的。但是爸妈又没有发话，所以女孩也只是在心里面想着，没敢说出来。以前男人回来的时候爸妈都会把他叫过来玩几天，男人的家就是这个村的，但那时候爸妈还是会叫他过来。女孩吃不准爸妈的想法，想着是不是偷偷的去告诉男人让他过来。她从下午放学的时候就看见男人坐在那个地方，一直到现在。在这中间她吃过了晚饭，洗了个热水澡，回来的时候男人还在。

女孩还是眼巴巴的望着远处的灯光和那个身影略显模糊的男人，肚子突然轻轻的叫了起来。女孩饿了。晚饭吃的也不少怎么这么快就饿了呢？好像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妈妈好像是说长身体的时候就会这样，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那时候没得吃饱，所以妈妈每次在烧锅的时候总是烧的多多的，就怕自己饿了。女孩觉得男人这个时候肯定也饿了。大人们在阳台底下乘凉时候说的话她还是能听到一些的，女孩听到大人们好像是说男人好像从早上回来就这么一直坐到现在的。

厨房里面还是有点剩菜和剩饭的，晚饭的时候爸妈吃的都特别的少，女孩看的出来他们是有心事的，只不过他们不说，女孩也就没有主动去问，大人的世界总是显得更加的复杂。女孩偷偷的跑下楼，楼梯很黑，女孩没敢开灯，生怕被爸妈发现。女孩小心翼翼的扶着墙壁往下走，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所以步子明显的有点走偏了。女孩从楼梯的转角处直接摔到了一楼。

女孩一脚踩空的时候心里面想着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呢？那谁去给男人送饭呢？女孩像是一个皮球一样的滚到一楼，女孩死死的咬住牙就是不发声。女孩觉得既然自己都快死了，不管怎样也不能让爸妈发现自己偷跑下楼，而且还是去给男人送饭。

女孩没死，当她在地上直起身子的时候看着黑暗中略显熟悉的场景的时候还没有意意识到自己没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没死是在感觉自己腿上那种钻心的疼痛的时候。女孩记得妈妈说过人死了之后是不会有感觉的。妈妈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说过要是砍那些杀人犯之前给他们喝点农药砒霜之类的东西，那些死刑犯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女孩感到挺开心的，不仅是自己没死，更加因为她已经在厨房门口了。女孩想直起身子但是怎么着都直不起来。女孩想哭，一半是疼的，一般是急的。但是女孩又不敢放出声音来，怕被楼上的爸妈听见。女孩紧紧的咬住牙，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女孩试着想用两只手撑起身子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怎么样都使不上力，最让女孩害怕的是自己的左胳膊竟然整个的像是和身体分开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这让女孩的眼泪流的更加的汹涌。

女孩就这么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疼痛让女孩根本睡不着。女孩是想着叫爸妈下来，但是又怕被他们知道自己的秘密。终于女孩的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的时候，女孩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双腿的疼痛感已经不再如刚才那样强烈。女孩用自己使得上力的右手撑住地面，双腿用力，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让女孩痛昏过去。女孩还是强忍着直起了身子，想过去扶一下厨房里面的饭桌，又跌倒在地。然而女孩又是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又摔到，从门口到饭桌几步路的距离女孩跌倒了无数次但是又站起了无数次。每次跌倒后女孩总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子往桌子的那个方向倒，因为那样可以缩短这之间的距离。但每次女孩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刚缩短的那一丝丝距离眨眼睛就又不见了，但即便如此女孩还是倔强的往前倒去。

女孩终于是站在了饭桌旁边，她是沿着桌脚爬上来的。桌子上面放的就是晚上的剩菜剩饭，只罩了一张菜罩。女孩就站在桌边把剩菜全部的赶到了剩饭里面，赶的时候女孩的身子整个是靠在桌子上面的。

女孩轻轻的推开来大门，没有关，不是不想关只是女孩没有手去关。女孩的右手提着饭盒，右腋下撑着一根竖放的长条凳，左手像是一个没人拽的绳子一样耷拉在后边。女孩是一步一步的拖着板凳和自己的身体走过去的，板凳是在地上划着过去的，雨后的石桥特别的滑，女孩又再次摔到，可又很快的爬了起来。晚上的月亮略微有点暗，从村口到三间瓦房这条短短的小路上一个女孩拖着板凳和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过来，银白色的月光下女孩的身子和板凳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黑黑的影子，而在她身后的那条路上还依稀可见丝丝的殷红色的血色斑点。那年男人25，女孩1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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