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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营城，陈兴心有感触，十年了，自己还是回来了。

“走吧，我们进城。”陈兴看了一眼高山与汪海。

高山笑着道“就来。”

“等等我啊。”汪海赶紧跟上。

高山与汪海身穿镇狱卫官服，城卫兵恭敬相送，然后上报本城县郡。

高山没有阻止，随后与汪海换了便装，陈兴一言不语的走着，无数记忆涌上心间，直至来到牌匾为大绵纺的大院止步。

此刻，陈兴眼眶湿润了，深深呼吸数下，走向大绵纺。

大绵纺热闹非凡，时常有以女性为主的工人走动，大门由两名武师看守，陈兴一来就被拦住“公子，止步。”

“镇狱子办事，莫要声张，带路。”高山亮出黑纹铸造的令牌。

见到令牌，武师脸色一变，低声道“大人，随我来。”

另一名武师恭拳离开。

三人在武师的带路下，进入大绵纺，路过的女眷都好奇的看来，然后窃窃私语。

“何虎，你先下去。”不久后走出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

“是，大管事。”何虎抱拳离去。

“大人这边请。”大管事很懂待客之道，满脸笑容，亲自带领三人来到后院大殿之上，让丫环上好了茶水。

三人坐下，大管事不敢坐，笑着道“三位大人，稍等半刻，主家正在赶来，想问何事，在此之前，凡是我所知之事，皆能解答。”

“陈兄，你来说。”高山品着茶道。

“我想找一个人，戚芳，十年前卖身于此。”陈兴看似平静说出，但内心却不好受，那比自己少一岁的女孩就在此地，十年前就由自己给贱买进了大锦纺，只为了两人都能活下去。

在分开那一刻，戚芳哭着道“兴哥儿，你会回来吧~~，不要丢下我~~。”

“会的，会的~~。”小陈兴满脸泪水，不等话说完，就被人赶出大锦纺，两人只能远远相望，直至戚芳与被一同贱卖的女孩，被人带了下去。

小陈兴抹去泪水，紧咬嘴唇，抱着二十文铜钱与卖身契伤心离去，那一天，天很暗。

大管事初听戚芳二字，脸色明显有变化，下意识望了眼陈兴，想了想道“不知大人们，找戚芳何事，她是否犯事了？”

“砰！”高山突然拍桌道“不该问的就别问。”

“是管事冷汗直流，连忙陪笑道“我这就把人带来。”

“快去快回，慢了，就斩你头。”高山语气不耐烦的道。

“稍等，稍等，我这去，这就去。”大管事害怕有些语无伦次的小跑下去。

等人离开后，高山笑着道“陈兄，看到了吧，这就是权力的魅力，镇狱卫都能横着走，更何况地位更高的仙门，凡人如蝼蚁也。”

“蝼蚁也会疯狂，别小看凡人，说定底，你我皆凡人。”陈兴不太认同高山的观点，仙人重来不是高高在上，也会有被拉下仙坛的那一天。

“陈兄说的好，高山就你那点心阔，一辈子也别想出头人地。”汪海发言嘲讽。

高山摆摆手道“我无所谓了，很快就能回宗门，倒是你，慢慢熬吧，不入金丹，是回不去的。”

“哼，十年内，我必入金丹！”汪海不服气横抱双臂。

“哈哈。”高山开怀一笑道“有志气，我等你的庆功宴。”

”那还差不多。”汪海意气风发。

小半刻后，大管事返回，跟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名女子，女子头缠绷布，只露右眼与嘴巴，双手满是老茧，看到女子那刻起，陈兴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想迈步上前，身却如万斤，定住一样。

“大人，人给你带来了。”大管事点头哈腰，然后对身后女子挥手道“小芬，快过来，给大人们行礼。”

戚芳上前，就要行礼的时候，迎上了陈兴的目光，整个人呆住了，难以置信道“兴哥儿？”

“是我，我来了。”陈兴迈步上前道。

高山分别向汪海与大管事使了一个眼神，两人点点头，三人默契的退出大殿。

戚芳没有想中的痛哭鼻流，反而一脸平静的道“你不该回来的。”

戚芳越是如此，陈兴越愧疚，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这些年你受苦了。”

“都过去了，兴哥儿，能见到你，我很开心，你走吧。”戚芳转过身，背对陈兴。

陈兴小心翼翼取出那一张泛黄皱皱的卖身契，与戚芳并肩而立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现在我回来了，就是为了带你离开。”

“不必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戚芳接过卖身契，当着陈兴的脸撕成碎片。

人是会变的，两人再也回不到那时候，从戚芳满手老茧来说，这些年来，她过的很苦。

绷满布条的脸，陈兴不敢去问。

“离开吧，我不想让你见到我丑陋的一面，给我留一点体面，好吗，兴哥儿。”话毕，戚芳快步离开，陈兴呆在原地，如同石化，心情复杂无比。

脑海中一直回忆着两人的过往，在村中逃荒与家人失散的两人，相依为命，千辛万苦才走到营城。

那一声声，兴哥儿，此刻如同万箭穿心。

无论多么痛苦，既然来了，就没有后退而言，陈兴紧追在戚芳身后不远处，戚芳回到简陋残破的小木屋，在关上门那刻有所迟缓，但最终还是关上了门。

陈兴没有追进去，就站在门口，双方都要冷静，要一点时间。

陈兴对戚芳的情感，大部分出于内疚，希望她能生活的很好，不再受人欺负。

戚芳对陈兴的情感，道不明，说不清，曾经渴望陈兴会回来，带她离开，幻想过嫁给陈兴，过上幸福日子，可惜一年又一年，从懵懂到绝望，她已经再也不会有所期待了。

五年前，战乱爆发，再到平息，戚芳被大火无情的烧毁了脸，频临死亡，最终出奇艰难的活了下来，一次一次的绝望，人逐渐开始麻木。

路过的女眷，看到陈兴这个陌生人，开始指指点点，甚至说些不好听的话。

陈兴冷眼扫过，气势外放，凡是对视的人，纷纷胆寒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数息之间，大管事带着一群武师护院赶来，安抚与驱赶在场的女眷，纷纷离开，做完一切，大管事对陈兴抱拳歉意。

陈兴善意点点头，然后收回目光。

屋外屋内，无言中度过半个时辰，咔叽一声，屋门打开了，戚芳走了出来，她最终没有狠下心来，眼泛红看向陈兴道“兴哥儿，进屋坐吧。”

陈兴发自内心咧嘴一笑“好。”

屋内非常简陋，只有寥寥几样东西，戚芳指着破旧的木凳道“坐吧，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两人分别坐下，戚芳问道“这些年，你去哪了。”

“向北百里的道观，我在那被收留了。”陈兴象征性的指了指方向。

“百里之路，安顿之后，为何不回来。”戚芳语气变冷，充满责问。

“师父不让我下山，我就私自偷跑下山，可惜每次都被抓住，痛打一顿，关禁闭，直至今日，方可下山。”陈兴如实相告。

闻言，戚芳的气势弱了下来，她能身同感受，在大锦纺这十年，她没有离开过营城，每次工作量很多，起早摸黑，做错就会挨打，这就是家奴的卑微，生死在主家，一念之差，于是缓声道“下山几日？”

陈兴道“来了，就不回去了。”

“真的？难道你被赶下山了？”戚芳道。

“我来，就是要带你走。”陈兴语气郑重道。

闻言，戚芳沉默了半刻才道“我想回去看一看。”

“好，我来安排，我要你风风光光的回去。”陈兴轻握拳道。

“不要声张，我这鬼样子~~。”戚芳欲言又止摸了摸脸上的绷带。

“我知道了。”陈兴不是医者，只能满足戚芳的要求，但他相信，一定有药能治好。

芳语气变软，这些年来，第一次露出小女子之态。

“现在就走！”陈兴伸手去牵戚芳，戚芳没有拒绝，任由陈兴拉着手，一同走出了大绵纺。

大绵纺大门旁，站着三人，高山就在其中，还有大管事与一名手持虎头杖的老夫人，她就是大绵纺的主家掌权者，唯独不见汪海。

陈兴善意看着高山道“高兄，我们离开营城。”

“好咧。”高山回应一声，然后转身大喝“汪海，行了没有，速速滚回来。”

下刻传来汪海的不满之声“催什么催，老子这就来。”

踏踏，是快马奔跑的声音，只见汪海穿回镇狱卫服饰，一人三马而来。

“吁！”数息之间之到，汪海熟练御马停下，然后跳下马，立刻就骂“高山，有本事，下次你来。”

汪海带来的三匹快马，健壮有力，日行百里常寻也。

“废话少说，我们要离开营城了，准备前方带路。”高山没有衣着官服，如若在城中策马飞奔，必会被拦下。

汪海知事分大小，没有与高山继续争吵，上马在前等待。

“小芳，我们回家。”陈兴扶戚芳上马，然后共乘一马。

“驾！”汪海在前面开路，陈兴与戚芳居中，高山在后，一会儿就消失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