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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第八套广播体操开始啦！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重返17岁的小岛被朱琳琳拉着涌入人潮，奔向尘土飞扬的操场。

深呼吸，鼻孔里充斥的是泥土的腥味吗？

——Ohno！明明是青春的味道！

四百米一圈的土操场周围栽着刚冒出新叶的梧桐，初高中各班级呈方阵操练，有老师和年级班干部拿着纸笔，穿梭其间打分。

高二（2）班在水泥筑成的主席台左侧。

“伸展运动，预备——起……”

队伍末尾的小岛以为自己把动作都忘了，可脑子不记得的，这具年轻的身体记得。

盯着前排女生的后脑勺，认真完成每一个动作。

整理运动结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热乎乎的。

各班级解散时，前方人群骚动起来。

小岛抬起头，对面有人从逆光中走来。

高大挺拔，俊眼修眉，是学生时期的他，比起多年后驰骋商界的陆总，奶膘可见，平添一丝青涩，少了份深沉与冷冽……但一样的盛气凌人。

怎么忘了，这是她与之屿的初见，还是会心动的模样。

1998年的春天，光华广播电视设备厂被陆氏集团收购，陆之屿跟着集团二把手的父亲，从南方大城市凌州来到她们这个西部小城阳城，开疆拓土。

少年蓄着蓬松偏分发型，是当下特别流行的冬菇头，迎着光，一身晴朗。

“啊啊啊，好帅啊~”

“好像是隔壁1班的新同学，听说是新厂长的公子……”

小地方来了时髦人，腼腆的女生们瞬间抖擞精神，红着脸议论纷纷。

朱琳琳也兴奋地苍蝇搓手，冲小岛交头接耳：“怎么样？新来的转校生，帅吧？”

废话，当初不看脸也不能上那么大的当！

小岛已经决定了，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不敢看对方迷人的眼，牢牢盯紧他嘴角一粒星星点灯，一着急口误道：“帅个辣子，长了满脸痔疮！”

音量没控制好，周围一阵爆笑。

朱琳琳窘迫地拉拉好友的衣袖，小声纠正：“……是、是痤疮，痔疮是长屁股上的。”

嚓，我知道啊！

小岛无意出风头，也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牵扯，要怪只怪自己嘴快，可心底隐隐约约的酸爽是怎么回事？

看天之骄子出洋相可太难了，想想他真长了满脸痔疮的画面，实在不行痤疮也可以，哈哈哈。

擦身而过的男生顿下脚步，黑着帅脸打量面前口不择言的女生。

如瀑乌发用丝带高高束起，刘海儿下冷淡的杏眼漾过一抹狡黠，整个人站在那儿，白白的，柔柔的，像雪梨。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想头越痛。

昨晚也是这样，莫名头疼，脑袋跟撞门上了似的，一晚上没睡着，早晨起来发现嘴角长了米粒大小的红叮，难道是水土不服？以前在南方从不长这玩意啊。

看到这一幕的冯程程冷哼出声，苏小岛这个小骚货也太不要脸了，竟想用这么低级的招术博得之屿哥的关注，也不照照镜子！

她款款走上前打招呼，矜持甜笑：“之屿哥哥！听陆伯伯说你要下周才入学，没想到今天就来上课啦。”

冯程程非常享受探究的目光，迫不及待想让大家知道，新来的帅哥，她认识，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才是同一世界的人。

“……”

陆之屿脸盲，也忘了人家叫啥，只对她的两条及腰麻花辫有点印象，当时就觉得土爆了，还扎两朵大红花。

“之屿哥哥，我是程程啊……”

校花脸上挂不住，正想找补两句缓解尴尬，更尴尬的事发生了：

陆之屿点个头越过她，径直走向苏小岛，郑重其事地问：“这位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小岛：“……”

何止见过？老娘上辈子还睡过！

吃瓜群众好奇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小岛低头拽着朱琳琳离开，扔下一句“你想多了”，闪人。

此时校园广播应景地响起邓丽君的《甜蜜蜜》，优美的旋律回荡在操场上。

回到教室，苏小岛那颗重生的心才渐渐平复。

他不认识她，真的只有她一人重生而已，很好……

第四节课是政治课，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叽叽喳喳写个不停，底下各忙活各的：有认真听讲的、睡觉的，还有吃零食的、讲小话传纸条的……

小岛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静静望着窗外上体育课的少男少女，思绪纷飞。

她前世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在追着陆之屿跑，心思全耗费在儿女情长上，为了能常常看到他，文理分班时脑子一热选了不擅长的理科，高考成绩可想而知的一塌糊涂，幸运的是1999年大学首次开始扩招，勉强调剂了个烂二本，但对环境工程专业一点兴趣也无，后来虽然辅修了第二专业，可心里还是会遗憾失落。

都说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选择，如果当初为自己的人生努力过，是不是会开心许多？

卑微到尘埃里开不出花，只会零落成泥碎成渣渣。

窗外斑驳的阳光泻了进来，在课桌上洒下点点碎金。

小岛拿开书，低头眯眼，审视着“腌臜”的旧木桌面。

这都是什么鬼画符？

除了令人倍感羞耻的【S爱心L小人手拉手图片】，还有别人画的七龙珠、超级赛亚人、各种数理化公式、小抄答案……总之，面目全非。

小岛看到什么，眼神一亮。

葱白的手指摸了摸桌角右上方的“早”字，www.youxs.org，让她想起了当年刚上高中时的斗志昂扬，为了避免迟到，以鲁迅先生为楷模，一笔一划用小刀凿出来的。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重活一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有顶顶重要的一条——珍爱生命，远离陆之屿！

她翻开塑料封皮的笔记本，大笔一挥，写下“考B大”三个醒目大字。

旁边偷偷在桌兜里翻完《当代歌坛》杂志的朱琳琳，心满意足地直起腰，瞥见同桌本儿上的字，一时没忍住，捂嘴偷笑。

上辈子的朱琳琳也是个学渣，比小岛还渣，高考没考上，去临市读了个没什么含金量的野鸡职校，出来就混社会了。学过护理、厨艺，还在影楼当过学徒、跟妆，后来搭上了教育培训的东风，开化妆学校赚得盆满钵满，业务版图扩展到影楼写真。可小岛知道，她对自己的学历有多耿耿于怀，也因为学历的关系，错失多少机会。

苏小岛严肃脸，压低声音：“别笑了，我说真的，咱俩一起考，我考B大，你考个本科就成。”

朱琳琳一脸“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的死样子，摸摸好友额头，小声嘟囔：

“这也不烧啊……不是，咱俩这倒数前十名的难姐难妹，就别做白日梦了，我觉着毕业了直接进厂，接父母的班也挺好的，大人不都说铁饭碗旱涝保收嘛。”

放在以前，这确实是一条还算不错的出路，但当时谁又能想到国企改革引发的下岗潮已悄然来临，未来十几年的变化沧海桑田，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不被时代的浪潮吞没。

她正不知要怎么解释，后座傻大个猛然探身，一把夺过压在她胳膊肘下的笔记本。

后排男生嘻嘻哈哈传阅，大家看小岛的样子就像看笑话。

前排同学也好奇地转身八卦，包括冯程程和她的朋友们。

动静太大，突然，黑板擦飞镖似的命中傻大个脑门，“啪”的一声，半张脸都是白粉笔灰，众人哄笑。

“肃静！！！”

讲台上的政治老师是个返聘回来的老头，不发飙则已，一发飙中气十足。

“郭大年！你给我站起来！坐在后面不好好听课，傻笑啥呢？”

傻大个缓缓站起身，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苏小岛说她要考B大……”

“什么？没吃饭啊，大点儿声！”老头耳背没听清。

“苏小岛说她要考B大！！！”

郭大年瓜大的破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