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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发表

  • 作者:计尔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5-10 02:20:25
  • 完书字数:12696

荷花奖全国舞蹈大赛的赛程一共有两轮,初试是在百大校园的舞蹈生代表中晋级进决赛前二十,类似于量级小的海选。

夏仰在初试选取的舞蹈剧目是一支自编的独舞舞蹈剧,指导老师是带她过来的隗闵韵,命名为:《等》。

配曲是祥嘞嘞的空台戏,曲调有股京剧戏曲感。

舞台上为她简单搭设了一个莲池,也是夏仰收尾时要站上去的地方。

她身后的背景为暗红色,类似于那句诗“芍药春深映曲栏,海棠枝上雨初残”。

追光灯落下,夏仰穿着红裙白底的汉唐舞服,身姿窕丽,青丝如瀑。

她手里持着一把软剑,翩翩起舞。

裙摆就在一呼一吸的几个旋转之间绽放而开。

舞蹈曲目的编舞都有一个大致的故事。

《等》这一支舞的背景故事是将女主设定成一名刚嫁进将门的新婚妻子,和丈夫幼时相识,早早就订下了婚约。

可大婚当日,拜堂才进行到一半,穿着新郎婚服的少年将军却临危受命,要远去带兵打仗,保卫国家。

妻子的盖头还没掀开,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家等他。

她站在家中院子的那棵海棠树下眺望远方。

从春去秋来,到寒来暑往。

其实早已国泰民安,小将军也在五年前战死。只是小妻子在宿命般的等待中走不出来,也不愿意走出来,精神渐渐涣散。

“早知是曲终人散,却仍舍不得虚幻”。

“谁笑我多纠缠爱贪欢”。

瓢泼雨幕在戏曲悲壮的最高潮倏地落下,像一排排新妇的晶莹泪珠。

整场舞曲的最后一个镜头推进,穿着一袭红衣的夏仰站上了莲池高台。几个高难度的下叉和起腰的舞蹈动作一气呵成地做完,雨势渐小。

而她在水袖扬起时,咬剑自刎,留下绝望且凄美的一幕。

灯光暗下,只剩下那久久未动的一抹薄红衣衫。

台下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灯光再次全部亮起时,夏仰起身,掖了掖散落在脸侧的头发,往前走了几步。

几个裁判坐在舞台正下方,其中中间那位女老师扬起笑,看向她:“好久不见,夏仰。”

夏仰迟疑地看向这位老师,虽然脑中并没有什么印象,但还是微笑着问好:“老师您好。”

“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但我对你记忆深刻。我是你那届桃李杯的评委之一。”女老师赞赏地看着她,“这几年也关注过你,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了不少,终于又‘杀’回到我面前来了。”

夏仰有社交媒体,尽管不怎么更新,但粉丝还挺多。大部分冲着颜值来的,真懂得欣赏舞蹈的网友没多少。

她在17岁那年拿下的桃李杯金奖。

这是国内最高规格的青少年舞蹈比赛,堪称舞蹈界的奥斯卡。

当时夏仰就被好几家舞剧院求

签约,甚至多所舞蹈学院愿意降低文化分来破格录取她。

虽然后面都没成??[,但“舞者夏仰”这个名号也在舞蹈这一行业里初露锋芒。

“之前我看见报名人里有你的名字,我就跟其他几位老师说,有个能在舞台上飞起来的学生要来了。”

其他几位评委也笑着点头,现场气氛头一次这么融洽。

因为身姿卓越,夏仰在某些跳跃的动作中能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即视感,像是在空中腾起来。

她当初被多家营销号报道时,也是以此为噱头。

所有人都能听出这位评委对夏仰的点评有多偏爱。

正当大家都认为她会给夏仰最高的分数时,最后亮牌却不尽人意,她只给了一个平均值往上的分数。

“这种舞是你的舒适区,毫无疑问你是可以进决赛圈的。”那位女老师并没有半分尴尬,反而笑着说道,“但我希望你在决赛中表演的曲目能让人更眼前一亮些。”

**

出了赛场,决赛的排位通知在三个小时后就以邮件的方式发了过来。

夏仰果然稳进决赛,排在第七位的位置。

隗闵韵正在酒店大堂那等她,见她已经洗过澡换好衣服,招手道:“刚看完直播,那老师是故意压你分呢,一般防爆冠军都会采用这种方式。别担心,决赛好好来。”

“嗯。”

夏仰确实不担心,她本来在决赛中准备的朝鲜舞就是一个突破,也顺应了那位评委想看见不一样的要求。

隗闵韵:“我看了一圈你的对手们,你觉得哪个最具有威胁力?”

夏仰想了想,本来想象征性地说几个名字。但话到嘴边又吞回肚子里,如实道:“没有。”

“哈哈哈好,这样很好!我刚看完整场下来,能和你实力相抗衡的确实没有。”隗闵韵开怀大笑道,“你比刚开学那会儿的气场强大多了。两年不到,成长得不错。”

夏仰有些赧然。

莫名想起刚才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平时张扬狂妄成习惯的某个人。

“走了,去楼上吃东西。”隗闵韵按了按电梯楼层。

夏仰看了眼电梯上的楼层提示:“去吃西餐吗?系里怎么突然给这么多经费?”

“不是,酒店经理刚才打电话来说今天酒店搞活动,正好抽到你的房号了。”隗闵韵说到这,又笑笑,“来之前,我说什么来着?好事多磨。”

夏仰迟疑地应了一声,下意识打开了手机,并没有任何收到消息。

她和段宵之间有过几条限制。至今,彼此都在守着这些无形的禁线,像保持着跷跷板的平衡点。

不公开,不能让学校里其他人发现他们的交易。

不准和其他异性交往过密。

不能在比赛时打扰她。

赛事过后,主动给他打电话报备行程。

夏仰没敢想过,先打破游戏规则的会是自己。

**

京郊的一家大酒楼包厢里,深夜,一桌子六、七个人已经喝得红光满面。

几个年轻人买完单,老道地将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请上了商务车,将人送走。

酒楼的服务生早就见惯了工程酒局,那些个领导都是身经百战的,都有酒瘾了,哪次都是不把人喝吐不罢休。

见人从洗手间出来,忙有眼力见地上前扶。

段宵脚步往边上退开点,发梢被水泼湿了些。一身能熏死人的酒气,摆了摆手没让人碰。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派克大衣,直筒西裤。酒喝高后就脱了外套,里头是件白衬衫,袖口上的柏木扣隐隐散发着温润香味。

明明是和一群老狐狸谈生意,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却因这副打扮多了几分干净松弛的少年感。

也惹得对面那帮人轻敌,以为好糊弄。

但喝到半夜还是听他口齿清晰地讲条件,都推诿不了,只能把合同给批了。

陆嘉泽给他拿了瓶醒酒饮料,开着后车门:“城建的梁处长是搞定了,但还有国土局的那位……光吃饭喝酒送礼这些俗招是拿不下来的,他软硬不吃。”

“人不会没有缺点,他没有就给他制造缺点。”段宵躺进车后座上,扯了扯领口,喉结下的扣子被扯松了两颗,“京郊的地头蛇不就一直在他管辖内吗?”

话说到这,陆嘉泽也明白地点头:“这个项目前前后后打点了几个月,拿下后,等到夏天,你那公司就能有上市资格了。”

段宵衣袖卷到小臂那,手腕就这么搭在了膝盖处,眼尾拖着抹漫不经心的醉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不以为然,也不太在意目前成果的样子。

陆嘉泽不得不承认,他兄弟的生意头脑真的很不错。

高三毕业后的暑假那一年,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虚拟币会大火。可偏偏那时段宵就投资了比特/币,在币圈赚了一大笔本金。

大一那会儿线上直播和网络经济这一块兴起,他又站在了这风口上,手下大大小小的投资轻产已经不少。

听过老天追着喂饭的。

没听过老天追着喂钱的。

他们这一圈人里,不管是将来从商还是从政,目前看来也只有段宵能有底气做选择,也有那本事和家里人较量。

现在做的这一块新能源和光伏产业又回到了实体工业上,看似还算是新兴力量。

但有政府扶持领航,陆嘉泽已经能预想到未来必定前景无量。

有电话打过来,在深夜平缓前行的车里显得突兀。不过响了三秒钟不到,就被段宵不耐烦地挂断,

陆嘉泽朝后面看过去,发现这人注意力正放在车椅后边的平板播放器上,在看什么赛程的重播。

不用想了,应该是舞蹈大赛。

荷花节舞蹈大赛的决赛在白天已经结束,结果也出来了。

段宵正从开头看起,是夏仰进赛场前的视频,她正被一群记者围过来采访。

夏仰同学你好,能给几分钟问答吗?”

“听说你是这届选手里唯一一个几乎拿了国内满贯大奖的舞蹈生,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这一届赛程比上一届简单,厉害的舞者也没有几个。就算你这次拿了金奖,会不会觉得捡漏啊?”

听到这一句,夏仰平静地看向左下角的镜头,直视问道:“你是哪家的报社,你的名字是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有职业操守吗?”

女孩大衣里面是件轻纱的舞蹈服,她是一到冬天就极为怕冷的体格。两只手一直捂在袖子里,抱臂冷淡地睨向镜头。

本来就长得高,又站在阶梯上。

明艳的一张脸上毫无情绪,却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清傲感。

记者怔了两秒,结结巴巴地赶紧扯开话头。

段宵视线闲闲地落在画面中的女孩身上,唇边的弧度勾得大了些,很是满意她此刻展现出来了尖锐的刺。

如果夏仰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大概会说他这人真是奇怪。

明明他从来都希望她顺从听话,有多乖就多乖。可又矛盾地常常敲打她,要她有脾气和性格,要沾染他身上那份狠戾。

决赛里,夏仰选的是朝鲜舞。

通俗来说,这是舞蹈生听了都觉得难跳的一支民族舞,更别说会有人要拿来参赛。

因为朝鲜舞中的柳手鹤步需要绝对的凄美感和力量感,强调身体的律动和节奏,普通人根本练不好。

而她出场时,舞台上一片锦缎轻舞,流光溢彩。

刚柔并济,她像是凛冬里泛着寒光的利刃。

比赛结果毫无疑问,夏仰拿到了一等奖,甚至被众位评委老师赞了一句“舞魅”。

……

段宵关了重播的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看了眼,并没有新消息。

京州的雪又落下来了,随着狂肆的风浪猛拍上车窗。郊区即将开进市区的中环内,风雪交加的夜晚,高速路上都没有几辆车。

“‘人们常说,如果爱一个人就该给她自由,但我从来无法理解这句话。’”

黑暗中,男生嗓音里带点懒散的哑意,被夜色朦胧得不太真实。

“‘要我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该把她关在地下室。从门上的小孔里喂东西给她吃,直到她也爱你为止。’”

坐在副驾驶的陆嘉泽本来都快打瞌睡了,听见后边传来自言自语又猛地一惊,睡意跑了一半。

今晚的酒将近一大半是段宵挡的,毕竟他们这几个人里,也就他喝高了还靠谱。

按说是没什么异常,可陆嘉泽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算了解他,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太佳。

陆嘉泽愣了愣,转身问:“怎么了阿宵,嘀咕什么呢?”

段宵支着额角,两边微黄路灯划过他冷白的颈脖和下颌线那。他黑眸沉沉地落在某一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这是要搞得彼此非生即死啊?哈

哈哈。”陆嘉泽又放心地躺了回去,说道,“还怪瘆人的这电影。”

他也淡笑着,像是醉了:“是么。”

段宵睡着后,他的手机在这个深夜亮了两次。第一次是卡内入账,第二次是置顶的消息通知。

【宵禁】:钱还给你了,你查收一下。

**

还完这笔钱真的能彻底还清吗?夏仰不确定。

快两年了,她也只是在赌。

赌现在的段宵不会对她做得太绝。

比赛过后是元旦节假期,夏仰顺理成章地不用立刻赶回京州。她本来就是申城人,既然都回来了,正好去趟坟山祭拜父母。

说来夏仰的人生,落在旁人眼里算得上命途多舛。

夏父生前是名开长途的货车司机,因为在公路上帮警察抓人被歹徒插了一刀,失血过多去世。

父亲去世没多久,母亲也在一个雷雨夜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确实是为人称道的恩爱夫妻。

只是苦了夏仰,她那时还没成年,才刚进申城南汇一中读初一。

开学没几天,上学、住房和领取赔偿金,不管干什么都需要个监护人。

夏仰只好去了京州。

那年温云渺的母亲还在世,依旧住在京郊现在的那栋筒子楼里。

夏仰的情况特殊,她不想放弃舞蹈。来京州后,托人找了好几家学校帮忙,但那时郊外会招录舞蹈生的只有沽北镇中学。

千方百计,她好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上成了初中。

温云渺的母亲,也就是她大姨。

同时还是个单亲妈妈。

夏仰以前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外公的女儿,大姨却从来没有被允许过回去过年探亲。

外公那边的亲人也不和大姨来往,像是把她排除出去了一般。

后来没两年,大姨也病逝。

夏仰被大姑一家收养,学籍也转到市区里的京大附中艺术部读高中。

她那年以舞蹈生的身份转学。

因为专业出色,面试满分,被附中免除了全部的学杂费。

这其实也是大姑一家愿意收养她的原因,把她当成了将来能赚钱报恩的潜力股。

那段时间,夏仰总担心还在京郊镇上读寄宿初中的温云渺。也终于在某个周末,从自己姑妈的那张碎嘴里,得知了大姨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大姨在读高三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家贫但脸好还会读书的渣男。

渣男当时读大二,大姨不顾父母反对,早早辍学为他走上社会,打几份工来供这男生读完了本科和研究生。

一份出国工作的ffer降落,一张B超的怀孕单也递到他手上。渣男卷了她的钱远走高飞,说回来就和她结婚。

夏仰有时觉得,温家这两姐妹真是不可多得的痴心人。

她母亲可以为了她意外去世的父亲殉情,她大姨也是个为男人吃尽苦楚的。

都是至亲至爱的长辈,她没有过多发表意见。却也在心里,自小便以她们为戒。

“所以,这婚结了吗?”夏仰问。

“结了个屁。”大姑嚼着盐焗豌豆,“你以为你大姨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那男的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和他们学校里一个富家千金搞上了,一起去的那个……”

大姑父在边上补了句:“波士顿。”

“哦对,波士顿!”

大姑唏嘘不已:“心疼男人,赚钱养他,落得个什么下场?人家吃着软饭,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好。”

夏仰问:“现在在哪?”

大姑:“就你那个学校啊,当了个行政主任。你那个学校多厉害啊,那么多当官的、有钱人的孩子,他当孩子王,可威风了!”

“您记错了吧?我们学校的行政主任是个秃头大叔,不像是能被富家千金看上的。”

“我怎么记错了,你那学校的董事会会长是不是段氏?”大姑言之凿凿,“他就是咱们京州段家的女婿,入赘晓得不!他们段家,现在是当初带他一起出国的那个女人当家,给他在学校找了个闲职。”

后来夏仰闲来无事查了下,大姑确实没记错。

她在读的艺术部校区并不是主校区,而那位主校区的行政主任名叫:罗良琛。

官网的证件照上是张端正清秀的脸,男人四十多岁依旧能看出保养得当,看着儒雅和善。

本来这件事,应该随着时间和逝去的人一样被忘却。

直到高三那年,夏仰所在艺术部的校区需要全面翻修。于是,她们这一批艺术部的学生被随机分班,转入了本部的主校区。

……

那天是个大艳阳天,高三年级已经开学一个月。打了上课铃,校园里寂静得只能听见榕树上的聒噪蝉叫声。

夏仰走进校门去报道,经过了立在校门一侧的荣誉榜单墙。大红榜上的毛笔字上写着一行:优秀学生。

按照月考成绩排位,她被第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有些意外这主校区,随随便便的一个好学生居然都长得这么……勾人。

少年脸部轮廓窄瘦凛冽,线条流畅。鼻挺唇薄,棱角分明英气的一张脸,穿着校服也遮不住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冷劲。

除此之外,那双睥睨镜头的眼睛,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对方一股倨傲的盛气凌人。

数理化几乎满分的优等生,果然都让人讨厌。

姓名:段宵

班级:三(1)班

夏仰视线往下移,看见了他那句言简意赅的座右铭:

“菜就多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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