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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74章 薰风入弦

  • 作者:聆聆月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3-14 09:44:46
  • 完书字数:6120

圣上过了午时,下令命赵曦澄全权主理此事后,就去了政事堂。

皇后与淑妃一直守在钟萃轩。期间,赫连骁那边遣了一个在偏殿服侍的内侍过来,询问朝莲公主的病情是否好转。

那内侍还未至钟萃轩门首就被拦住了。幸而钟萃轩素昔都是戒严状态,那内侍也未见怪。

赵曦澄请淑妃娘娘去打发那内侍。淑妃娘娘以“朝莲公主服了药,正在休息”为由,命那内侍照此话回复赫连骁。

钟萃轩正房里,赵姝儿一心扑在检验朝莲公主的尸首上,黎慕白于一旁协助。

朝莲公主身上无任何伤口,也未呈现出中毒迹象。因不能破坏尸首,赵姝儿只得梳篦着朝莲公主的每一寸肌肤,连头发丝都不曾放过。

可直至日沉时分,死因仍不明。

为免端王爷与柳妃娘娘记挂,圣上遂令赵姝儿先回府去,赵曦澄又命黎慕白护送。

杜轩驾车,先送赵姝儿回端王府。

赵姝儿离宫前,被赵曦澄暗地嘱咐——朝莲公主身亡一事,尚须保密。赵姝儿亦知兹事体大,一改素日的嬉皮笑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送完赵姝儿回端王府后,黎慕白又去了一趟位于仁风坊的陈家医馆。

她是去找陈若林确认两味金疮药。

金疮药是她在钟萃轩采筠与采卉所居的耳房里发现的。

赵姝儿在检验朝莲公主尸首时,她期间去了一趟耳房,细细搜了一番。

耳房里除开采筠采卉的衣衫首饰等日常之物外,她还找到了两瓶金疮药。

一个为描三色莲的细白瓷瓶,里面的药已用去大半。而另一官窑冰裂纹青瓷小瓶内,所剩药膏甚多。

太医说给采筠采卉开了治疗她们手部伤口的药膏。她对照着两瓶药,推测太医开的应是那青瓷小瓶里面的药。

为证实推测,她各挑了一点子药,悄悄用帕子包了。

陈若林告知她,这两瓶药均是御用的金疮药。青瓷小瓶里的药,用了乳香、没药、冰片、松香等,药材上乘,疗效甚好。

至于另一瓶药,撇去寻常金疮药所用的乳香等药材开外,还添了一味十分珍贵的赤芍。

赤芍产于北夏,对创口有奇佳的疗效。

至于相思子之毒,陈若林并未接触过,不甚了解。

他说,不过医书上有载,有一种症状,与黎慕白所提症状十分相似,患者亦是面黄肌瘦,对所进之饮食难以克化。

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医者,亦常会误诊为是脾胃虚弱之故所致。

医书上还特意注明,患者如有此种症状,医者应多询问其饮食,因为患者有可能是中了极微量的相思子之毒。

她谢过陈若林,又问了问庆阳长公主头疾一事。

陈若林道,长公主已无之前那般畏冷了。

待出了陈家医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黎慕白忙命杜轩驾车回府。

府内早已掌灯,可赵曦澄仍未归来。

黎慕白亦不想回柠月轩歇息,便在府内随意走动,一面捋着案子。

天上有云盖月,只见各色灯盏,倒比素日亮了三分似的,如星子般散开在偌大的府邸。

她靠坐在荷花池畔的一处雪白太湖石上,听蛙鸣此起彼落,如弦如鼓。

信步所至,此处她初次乍到。

风从水面散来,凉而不冰,温润如玉。

肿胀酸痛的脑门,渐渐清明起来。

出宫前,她悄悄暗示过赵曦澄——看管好朝莲公主的妆奁。

关于朝莲公主的死因,她心里已模模糊糊猜知。但鉴于凶手的作案手法尚未明了,是以不敢贸然下结论。

更何况,案子错综,又涉及两国。

因而,她未让赵姝儿发现那莲花玉簪;在赵姝儿准备用银针给朝莲公主验毒时,她亦出手制止了。

她不想亦不愿赵姝儿牵扯进来。

小憩一晌,黎慕白觉得不再头昏脑胀了,便折上一根树枝,摒去耳边的阵阵蛙鸣,就着宫灯淡薄的光,蹲在地上涂画起来。

朝莲公主的屋子,她在协助赵姝儿验尸之余,细细搜查过一遍。

当下的首要之务,是尽快找出凶手的作案手法。

离宫前,王赟那处已问完钟萃轩所有人的话了,包括淑妃娘娘因朝莲公主休憩时进过屋子,也被请去问了话。

她不便去看问话记录,但赵曦澄必然会看。

案子的疑团,也许在那些问话中可得到一些线索。

夜已深起来了,不知赵曦澄是否回府。

她丢掉树枝,刚起身,准备去不梨居走一趟,就见雾似的光影里,一个人披着夜露,朝她疾步行来。

深紫的袍子,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去。唯一双目,在看到她的那刻,突然攒起炽亮的光,似墨黑的夜幕上最明璨的星。

黎慕白一下被那光吸引住,一瞬不瞬望着眼前渐渐放大的人影。

赵曦澄走至她面前,眸光停在她鸦睫之上。

夜风拂过荷花池,送来洁净透腑的初夏气息。

池边斜挑的白玉紫檀宫灯,随风微微旋转。

只见灯光染上水光,在她浓密翘长的睫羽上,如水波般颤颤滑过,一下又一下。

她的身影,亦微微晃动起来,单薄得似乎要被风吹散。

赵曦澄不由伸出手,牢牢攥住她的手腕。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肌肤的温热,瞬间沁了上来。被压制在心底的不安与慌乱,方彻底止住。

犹记适才,他刚抵达府邸,便以用膳之名,命锦允传她来不梨居。锦允跑了一趟,却禀道,她不在柠月轩,锦允亦不知她去了何处。

可杜轩明确告诉他,她回府后就未再出去过。

情急之下,他以为她在府中遭遇不测。

幸好童迁前来禀报,说看到她往府中荷花池那个方向行去了。童迁以为她要去寻找膳食灵感,便未去打扰她。

青蛙从碧草丛中钻出来,“砰”的一声蹦进荷花池里,激起小小一朵水花。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蘸着灯光,绵绵不绝往外延伸。

“殿下!”黎慕白扭了一下胳膊,“手痛——”

赵曦澄仿佛如梦初醒,顿觉蛙鸣似鼓点般密密传来,只见夜色朦胧里,她双颊似六月红蕖脉脉,亭亭开在四月里。

心紧紧一跳,他仓促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还未到荷花炽盛的季节,池面散着初生的新叶,细细的,圆圆的,零零星星浮在水面上,如刚裁下的最柔的软烟罗。一只蛙蹬上去,又立时滑到了水里。

掌心下的纤纤皓腕,盈盈不堪握。

他敛去指间的力度,但不想放开。

“你的手也该换药了。”

“殿下尚未用晚膳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很快又被夜风揉成一团······

不梨居内,烛火煌煌。

暖橘的光曳下一室轻纱,案上的吃食发出诱惑的色泽。

当然,这些吃食并不是黎慕白这个司膳女官准备。

不过,她已练出了厚脸皮。

赵曦澄给她的手重新上过药后,让她去用膳。

她不肯,虽饥肠辘辘,仍执意给他的双臂换了药才作罢。

赵曦澄让她先去用膳,自己却去了书案处。

黎慕白知朝莲公主一事至关紧迫,自己也确实饿了,便不做推辞,独自坐到食案边去了。

她刚抓起一双银箸,想起赵曦澄在外有着“不吃重复的食物”的名号。今日在宫中,他怕是未进食,而她还担着他的司膳女官的名号!

思及至此,她三口并做两口,一阵风卷残云,肚子已填满。

书案边,摆着一幅朝莲公主身亡的现场图。

赵曦澄作完画,已在写今天钟萃轩的问话记录了。黎慕白过来时,恰好赵曦澄的玉管狼毫要蘸墨了。她手一伸,遮住砚台。

“殿下,请问兵法里‘军无辎重则亡’的下一句是什么?我一时忘了,恳请赐教!”

“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赵曦澄有些不解地抬眼看着她道。

“哦,原来下一句讲的是作战时粮食的重要性。谢殿下告知!那——”她拖着软软的尾音,目光朝食案那边瞟去,“殿下现在是不是也应该——”

赵曦澄回转过来,心底一暖,嘴角微勾,紧蹙的眉头亦松懈开来。

“此计甚好!”他笑着搁下笔,松快地用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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