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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海沉默良久，未发一言，径自走到案前拿起三根香柱，就着烛火点燃对着牌位拜了拜。

苏清语站在后头将苏如海这些动作看在眼里，下意识垂了眼眸，待苏如海转身便和他一并推开房门往外走。

短短的一段路却是异常寂静，两人神情各异。

迈过祠堂的大门后，苏清语回头想和苏如海说点什么，不防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不远处的转角，登时神情一变，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苏如海瞧见她神情有异，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视线转身看去，却发现柳茵洛和玉子藤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

“苏大娘子，苏管事，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二位，还真是巧啊！”玉子藤神色如常，只一味地笑着走近前来。

苏如海先是不动声色地和苏清语对视一眼，而后向玉子藤行了一礼，面容沉静，言语间依旧恭敬：“是挺巧，此处乃敝府祠堂，地处偏僻，二位可是迷路了？”

玉子藤笑而不答。

苏清语敛去眼底的浓重墨色，将视线落在柳茵洛面上须臾，试图窥得一丝究竟。

奈何柳茵洛也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不见半分异样。

苏清语自知无法从柳茵洛这窥得什么，只好移开视线，敛衽行了一礼，浅笑道：“不知二位是何时到的这？可需要我和苏伯伯送二位回去？”

“何时？”玉子藤重复一遍这个词，忽而侧头向柳茵洛看去一眼，面上笑意更深，“大概是苏管事同大娘子说到贵府细作那会吧。”

苏如海和苏清语均是一惊。

苏清语暗自镇定着，故作不解道：“玉司直在说什么？什么细作？民女不懂。”

玉子藤收了笑意，不再看她，而是看向苏如海，语气不明：“细作、范家、私人恩怨……苏管事还不打算坦白吗？”

苏如海迎着玉子藤的目光，有心辩解，却又觉得无从辩起，最终只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苏清语一眼，道：“家主已逝，如今苏家全由大娘子做主，玉司直有何想问的，便问大娘子吧。”

玉子藤和柳茵洛又看向苏清语，只见苏清语神色不动、端然而立，仔细看却可以发现她上下唇瓣略有颤动，垂于腹前的双手紧紧交握。

柳茵洛轻叹一声，温声道：“苏大娘子，我知你是为苏家着想，不愿苏家基业在你手上有半分折损，但你可曾想过？如果你们私下行动，无论凶手受到怎样的惩罚，世人也永远不会知道凶手受到惩罚的真正原因，只会认为对方时运不济、死于非命，进而产生同情乃至惋惜，这便是你们想看到的吗？苏家主走得不明不白，大娘子难道就不想让凶手光明正大地得到惩治，受到世人的唾弃，以慰苏家主在天之灵吗？”

话音落下，几人俱是心头一震。

苏如海的神色已见松动，他转头看向苏清语，迟疑道：“清语……”

柳茵洛和玉子藤也都看着她。

“玉司直。”苏清语骤然跪下行了一大礼，神情坚毅，决然道，“我说。”

柳茵洛略感惊讶，她料到苏清语最终会坦白，却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

旁边，玉子藤亦然。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柳茵洛赶忙几步上前扶起苏清语，笑吟吟道：“苏家主若能看到大娘子的孝心，定会感到宽慰。”

“多谢柳二娘子。”苏清语低头道了声谢，待看清一步之外苏如海面上的担忧和欣慰时，主动地抿唇笑了笑。

说罢几人一合计，就近去到一间无人的厢房。

玉子藤关上门后回到位置上坐下，挨个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苏清语和苏如海，嘴角噙着一缕笑意，道：“二位可以说了，便从细作开始吧。”

苏清语同苏如海互看一眼，叹道：“这细作是指范家的细作。不瞒玉司直，苏家和范家已暗中争斗多年，两家同为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又同是脂粉生意起家，当年也曾一同竞争过皇商之位，最终苏家获胜。”

“可惜近几年，范家人丁兴旺，家业越做越大，苏家却人丁稀薄，整体开始走下坡路。范家见此，自然不甘心屈居苏家之下，碍于苏家的皇商地位，不能明面上和苏家争斗，便常在背地里和苏家较量，意图取代苏家的皇商之位。”

话至此，苏清语突然顿了顿，面色不太晴朗。

“而就在三个月前，我们得知苏家近几年之所以屡屡在范家那受挫，都是因为有人暗中将苏家产业的消息传达给了范家。阿耶和苏伯伯也曾试图找到这名内奸，可惜对方藏得太好，始终没有结果，直到今日。”

柳茵洛见苏清语没有继续的意思，问：“你们认为秦姨娘就是这名内奸？”

“一开始没想过是她，直到她承认是她给阿耶下了鸠毒，我和苏伯伯才敢确认，否则很难解释她陪伴阿耶多年，为何要这么做。”苏清语平静道。

柳茵洛想了想，又问：“可先前内奸不是只负责传递消息吗？可见范家需要的也只是关于苏家的情报，那又是如何突然起了谋害苏家主之心呢？”

苏清语闻言默然片刻，意味不明道：“严格来说，不算突然。”

柳茵洛面露困惑，看向玉子藤。

“大娘子此言何意？”玉子藤眉目沉凝。

苏清语没有答话。

苏如海沉声道：“一月前，范家派人毒杀家主，未遂。”

柳茵洛和玉子藤面色一变，迅速问起具体情况。

苏如海缓缓道：“当时那人是在家主每日必饮的补汤中投毒，好在大娘子发现及时，家主方逃过一劫。事后我们细细想了想，知晓家主每日必饮那样补汤的仅府中人而已。那时我们才发现苏家有人暗中替范家传递消息不久，本就怀疑府上存在内奸，经了此事怀疑更是加深。正巧那几日范家动作频繁，似乎知晓家主被人下毒，可苏家一直将此事瞒得很紧，并未走漏风声。这几件事连在一起，我们断定投毒一事乃范家所为。”

玉子藤听完沉思须臾，抬头问：“不知那是什么毒？投毒之人可曾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