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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榕来到水牢的时候，玉霎正坐在石头上，看着水底游来游去的小鱼，若有所思。

玉霎发觉了碧水榕的到来，但是并不打算正脸对她，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话可以说的。

——是她不好，没有教会你。

尹蘅说的那句话应该是这样意思，是碧水榕不好，没有教会她如何在复杂的世界里活下去，她得到的爱不多，所以才会活得这样潦草。

“你在魔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碧水榕站在围栏外，看着坐在寒池角落石头上犹如湿水猴子的玉霎。

玉霎不说话。

她那日已经把她在魔域的生活都清楚地表述了，现在没必要再在这个女人面前难堪。

“你应该知道，魔域和仙盟打了起来。今日魔域派出使者来谈和，他们竟然是来向我们索要一个人……他们说，这个人犯下了滔天大错，要把她带去，献给魔域，还说……魔域会用十分痛苦的办法处决她。”

“他们说，那个人是魔域的太子妃……呵呵，果然是不开化之地，魔域竟然还留着这样头衔，不过，谁又是魔域的太子妃呢？”

碧水榕行路时脚下会发出“嗒嗒”地踩水声，掉落在池边上的水滴似的，她的长衣飘飘，妆容精致，一边说一边看着玉霎。

见玉霎面无表情，她的目光是越发的犀毒：“是你？”

“不是。”

“想不到你身上还有这种际遇，尹蘅那家伙真的是阴魂不散，为什么偏偏跟我扯上了关系，这便罢了……为什么连你……也难逃魔爪。”

碧水榕脸上淡淡，尾音咬得极重。

玉霎得知了关于她母亲的悲伤往事。

得知了……尹蘅对她们所做的一切。

是尹蘅这样胆大妄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一个女孩从

玉霎不得而知，但面前这个女人恨自己是没错的，一个被玷污后才生下来的孩子，不被母亲接受是对的。

她小时候尚且怨恨，可现在得知真相后，她再不能奢求这个可怜女人什么，为了她们彼此，或许从今以后最好连面也不要再见。

她是该明白的。

玉霎看着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住口，你怎么敢叫我娘？”

“碧水法主。”玉霎冷静，改口：“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可以走了。”

“四十多年前你那样劝我，那样迫不及待把我送走，我在那个时候就该想明白了，我怎么会是你的孩子？我们应该是千百年的仇人。”

“仙盟要如何处置我？是要杀我还是要把我扭送回魔域去？我也绝不会再拖累你。”

现在魔域来索人，如果再被送回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一定会死的吧？

如果月西楼没死，凭他的手段，她定然会死得难看，如果月西楼死了，她的下场和被用来稷山的修士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怎么样，都讨不到好。

被他人牺牲，这就是她的命运。

一身浅绿宽袍的碧水榕看着她，问：“我想不明白，你们真的感情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回来，那家伙现在抛弃你了？”

“如果你真的做了魔域的太子妃，应该跟你的心上人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才是……还是说，因为你是半魔身份，被厌弃了？不对，魔域的太子应该也是半魔，就跟你一样。”

“什么意思？”玉霎听出了她话语里讽刺着实奇怪。

碧水榕见她一脸茫然，徐徐开口：“你小时候不是和一个叫越楼的半魔走得很近么？还要和他私奔去魔域，现在得偿所愿做了人家的太子妃，你为何还要逃回来？”

“难道说你就真的那么蠢笨？”

玉霎不可思议地回头过来看她：“你说什么？”

“该不会你们见了面，却还是没能想起对方吧？”

碧水榕瞧她的表情错愕，笑了一声：“真是烧糊涂了，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吧，尹蘅的太子就是当初那个想带你逃走的小子。”

“人不大倒是学会和别人私奔，真是不知羞耻。”

玉霎跳下石头，踩着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扒着栏杆看她：“你说越楼是月西楼？”

“原来他的真名就是月西楼么？名字是好名字，人就坏得多了。”

碧水榕低头看她，看她苍白的脸上浮现的错愕和震惊，笑意越发的深，仿佛就是要看她陷入深深痛苦之中才心满意足：“你现在逃回来，是被他厌弃了？”

怎么会？

怎么会？

扒着栏杆下半身泡在水里的玉霎感觉全身发寒。

那个在雨季里来到她身边的人真的是越楼，他是月镜潮，是月西楼……他和她一样记忆都是错乱的。

被抹除的记忆突然一点点回填玉霎觉得恶心得不得了，抱着小腹，吐了出来。

碧水榕皱眉，刚想避开，看见玉霎抬起脸的脸变得苍白，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旁边的道童说：“去找个医修来。”

“她怀孕了。”

为玉霎诊治的医修面色难看说，“似乎是大魔的孩子。”

碧水榕听了，敛着眉厌恶地瞧了一眼玉霎，接着就是一巴掌打过去，“贱货。”

玉霎受了这一巴掌，如同她年幼时的诸多时候，受着她的打骂。

“你和魔族厮混便罢了，怎么不把肚子里的东西处理干净？你这贱货，原本就是一个下贱的半魔，肠子里爬出来的也是下贱东西！你的一生就毁了！”

碧水榕大概是想起了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仙盟，肚子里揣了一个孩子。

一个称为耻辱的孩子。

她越想越恨，状似发狂地嘶吼，抬手还想再打玉霎，被玉霎接住了手。

得知自己怀孕的玉霎听着她的辱骂，突然之间释怀了。

原来是这样。

“你再也不能打我。”

玉霎紧紧地扼着碧水榕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你既然把我送去魔域，就表明你心里确实恨我恨得要死，可当初不是我要出世的，你完全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对于伤害你的人，你不敢反抗，这么多年只拿我泄恨。”

“你不是我的阿娘，以后再也不是了。既然我们没有关系，你便不能打骂我，碧水法主，你觉得我不会恨你？”

“既然我是你口中下贱的魔族，我也是会发狂会杀人的，仙盟怎么处置

她冷冷地说：“我真是个蠢货，我从一开始就该明白，我不该奢求，从你这里，我什么也得不到。”

“我恨你。”

“我以后怎么样，也与你无关。”

“我再也不会听你的话了，碧水榕。”

玉霎的神色漠然，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阿娘痛哭流涕的模样，因为被魔族掳走，父亲迟迟不肯越过一轩天去救人，回来后被逼着生下孩子，自己了解了和心上人的婚约……但是那关她什么事？

碧水榕的苦难不是她造成的，自己也吃了少苦头，骨肉血亲，不过是谎言，牢牢的套在她的脖颈上。

玉霎感觉到失望，她厌了。

就到此为止吧。

碧水榕回到情峰，正好碧风刹召了弟子在侧，她慢悠悠地走进堂中也坐下了。

待碧风刹把弟子们散去，目光才落到了碧水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