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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湍雨不愿解释，他们的眼神实在太让人心痛。他飞身上前，直接上手探入两人丹田。他们身上的瘴气已有一半可为他用，摘除魔种并未受到阻碍，瞬息之间一手一个。

兄弟俩双双跪地，气息萎靡。

柳湍雨取出两枚未熟魔种植入，他们虽然失去了一身功力，但至少还留有一条命。

他们被背叛了。被一直向往的魔尊背叛了。那本该是个能领导他们一同浴血奋战，在破败世间杀出一条血路的人，为什么……

阿右还没从震惊的余波中清醒过来，只是呆呆看着他取走自己的魔种，又往自己身体里放了些什么，全无反应。

阿左则趁着柳湍雨将瘴气勾连到魔种上时，用力给了他一掌，虽然现在的功力打出来不过是普通人的力道，但抽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比钢鞭还要痛。

做完一切，柳湍雨站起身，脸上寒冰厚得像一堵石墙，他的声音也同样冰凉：“你们在此立誓不泄露我的身份，我便放你们平安离去。”

阿右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他先是干笑，然后控制不住地笑成一长串，直至狂笑：“你啊你，真是天真啊，直到现在还不愿意杀人吗？对你这种人来说，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阿右的面孔逐渐扭曲，“你不会以为放我们离开，我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他不甘地大吼：“为什么你是魔尊啊！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样的人继承了魔尊！”急怒攻心之时，他吐出一口血，染红了白牙。

阿右忽然一掌拍飞阿左，反手扣住柳湍雨的手腕，眼睛燃烧着怒火，红得发黑，逐渐化作无法遏制的疯狂。

“你喜欢那个仙修，好！”他脚下忽然出现立誓的阵法，“皇天后土天神地祇，以此身此魂为引，落以为谶！”

他的双眼血红，眼珠快瞪出来了，后槽牙咯吱作响，“我看这女人神魂洁白如婴儿，手上怕是一条人命都没有吧？”阿右的指尖狠狠刺进柳湍雨的手腕，“你将会是她会杀的第一个人。”

他盯着柳湍雨勃然变色的表情，心中十分满足，“爱而不得，求而不能……你就好好品尝吧，总有一天，你会变成真正的魔尊……”

阿右大笑着，身形摇摆，他的身侧忽然飞起灰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化为灰烬，然后是小臂、大臂……消去一切轮回的可能，此身消弭于世，连一棵草一块石头都变不成，永远地消失了。

这就是谶言的代价。

阿右侧头看了一眼远处泪流满面的阿左，无可奈何地勾勾嘴角，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了。

阿左苦不堪言地摇头，“你傻啊，魔修仙修之间必有发生冲突的一天，何必拼上一切去换一个本就可能发生的事……”他们是落难途中结识的兄弟，一同踏上魔道，彼此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知道最后竟是这样收场。

他恨恨地瞪了柳湍雨，擦干眼泪，一咬牙用尽全力朝反方向奔跑，他要留着这条命，直到那条谶言实现。

柳湍雨看着阿左离开并未阻拦，若是往常，他必斩草除根，但今日……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突然就感觉到说不尽的萧索，说不尽的疲惫。

“柳湍雨……”他站了片刻，一道声音将他唤回，声音略带一丝颤抖，仿佛发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他回过头去，身上的瘴气纯然如深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熙山来了。他站在远处，一向好整以暇，将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的仙尊，脸上罕见地出现错愕神情。

“你是……灭世魔尊……”谢熙山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但意义却那么沉重。

柳湍雨脸上并没有惊慌，被谢熙山发现身份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心中沉重，才了了一桩事，又来了新的。他和谢熙山交情不深，却也是难得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结界中正值春光明媚，软绒绒的阳光照在身上，和煦温暖。如果大家能在此地野餐，吃吃喝喝，高谈阔论，该是多美妙的一件事。但是他的手却冰得要生冻疮，心也不断地往下沉，一直沉到看不见的地方。

谢熙山看向旁边闭目晋级的明雪枝，问他，“徒弟，知道这件事吗？”

谢熙山的法宝悄无声息地浮现，几颗星石在身后滴溜溜地旋转，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变成直取敌人首级的刀、一箭穿心的流矢。

柳湍雨知道，谢熙山对待魔尊这件事非常认真。他可以对普通魔修闭一只眼，却决不能让灭世魔尊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背后的伤锥心刺骨地痛，还未有时间治疗肋骨的裂缝。气息也几近干涸，能调用的瘴气非常有限。即便手中有两颗元婴魔种，但是没时间炼化，无法完全使用。在身体受伤，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他恐怕对上李蕴都勉强。

何况对方是谢熙山，形神完满，一个实打实的化神高手。

他领教过谢熙山的身手，他们差了整整两级，其招式之精妙，完全不是一个元婴能够想象的。

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他留恋地看了一眼明雪枝，她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俗世的一切都打扰不了她。

为了她能够全身而退，柳湍雨摇头道：“她不知道，是我隐瞒了。”

“好，很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谢熙山收敛神色，脸上逐渐冰封。他背手叹道：“最近战争频发，军旗遍野，哀鸿不断。盟主问卜于天，占出魔尊现世，果然不假……果然不假啊！”

一切异常似乎都有了指向，魔尊一出，天下大乱。纵使两者没有肉眼可见的直接联系，但世上的事千丝万缕，谁又说得清楚。必须在魔尊成气候之前消灭，否则后患无穷。

他似乎很沮丧，数次硬起心肠又忍不住长叹一声，“偏偏是你，只怪造化无常，偏偏选中了你。”

“还好她不知道，不然……”谢熙山垂下眼睛，“我就只能将这知情不报的逆徒一并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