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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一幕，大师精气外泄，哪还顾得上捉鬼擒妖。

他挺胸昂头，朝着舜华扬手，一脸正气地说，“还请娘子放心！”举着手中铜钱剑往屋里东望西观，一手掐诀念念有词，一边挥舞着剑，像是在做法。

但视线却不经意一直看向舜华，从发丝移到双唇，最后慢慢从锁骨移下去。

恍然间，舜华看见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出现在房间里，齐刷刷看向她。

她握紧拳头，忍受着窥探带来的不适，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两天积压在心底的痛苦，不断翻涌着，从内心深处将她淹没。

此刻在她脑海里，仿佛站着一个小人，抱着脑袋蜷缩在小角落疯狂“啊啊啊”地尖叫着。嘶叫声撕扯着舜华眼前所看见的一切，她环顾四周，见无数只蜘蛛从眼睛里钻出来，噗噗掉落在地。

无尽寒意包裹住舜华，让她呼吸不畅，整个身体颤抖起来。

“娘子，您怎么了？”碧萝察觉到身旁之人摇摇欲坠，一步上前抱住对方。

顷刻间，碧萝身上飘荡出一股白色仙气，透过她抓着舜华的胳膊，悉数覆盖在舜华身上，钻入其五脏六腑内。

“可恶，为什么还有！”两道尖锐声从舜华身体传出，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那抹黑雾颜色越来越淡，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去一般。

察觉到藏在心底的黑雾被这股白色仙气摧残到奄奄一息，姜舜华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那老翁愿拼尽全力将这黑雾从舜华身上祛除，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要怎么办。

“此乃鬼上身！”那大师见舜华瘫倒在地，香肩外露，兴奋地大喊一声，“待贫道将娘子身上邪祟清除干净！”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虚晃一下，符纸燃烧起来，绕着舜华念念有词，还想让人将舜华控制住，他好来做法。

“什么鬼上身，你个妖道别胡言乱语！”碧萝察觉到大师眼底显露的激动，连忙扑在舜华身上，将她护住，“我家娘子向来体虚，早些前才吃药好转，昨个又受这么大罪，哪还有力气呀。”说完，碧萝泪如雨下。

听闻这段话，大师哪能妥协，但他没察觉，一缕缕黑线从脚底下游走，缠绕上他的双腿，最后汇聚在他背后，趁他不注意，从七窍处钻进去。

霎时，大师身上贪念跟精神力，源源不断地成为养分滋补着舜华手腕上的黑雾，随着雾气颜色转浓，她体内的白色仙气逐渐被黑雾吞噬着。

待仙气被吞噬，黑雾并没有从大师身上散去，它贪婪地吸取着对方的精气，让自己越来越强壮。

大师双眸逐渐变得浑浊，身体开始僵硬，但受到黑雾控制，他提着铜钱剑，扭动着身躯朝外走去。

“瞧，多简单，”黑雾咯咯笑着，“就能让他听令于我。”

“只要您想，您可以主导这世间一切！”黑雾它趴在舜华耳旁轻轻说道：“只要您想，你就可以彻底从这泥潭中解脱出去了！”

这一幕，跟姜舜华前世种种贴合在一块。

原来是这样。她心中了然大半。

这黑雾吸收世间所有怨念，不断蛊惑原身堕魔。

既然它有能力吸收怨念，那为何不自己堕魔！

在姜舜华思考间，屋外传来着急呼喊声，“大师，大师你怎么了？”

紧接着，巨大的坠楼声传来，院中尖叫声不断。

“他看您的眼神多冒昧啊，”那黑雾似邀功一般，情绪高昂：“但从今往后，他就再也不会那般看您了。”

神游天外才回过神来的舜华听见这句，色若死灰，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这团黑雾，张着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句话。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见舜华这样，碧萝被吓住，她惊慌失措地将舜华扶回床上，而后迅速跑出屋外去求翠娘找郎中来。

黑雾不断漂浮在舜华身边，最后幻化成人形坐在舜华跟前，它伸出手握住舜华的双手，将吸收到的怨念转化为力量融进舜华体内，它迫切地想让舜华感受到能抗衡这个世界的力量，“那些人愚昧无知，自私自利，凭什么让他们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凡人之躯，如何成为怨念的容器？

舜华感觉体内一阵阵撕扯感，让她的灵魂漂浮于天际。这一瞬，她能看到整个江宁镇的大街小巷，能感受到路上行人的七情六欲，能看到天上地下，无数生灵。

可是，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要杀了那人。

想到这时，舜华感觉自己手心传来黏稠感，忙摊开自己双手去瞧，只见一摊血污间，一颗心脏正不断跳动着。

“啊，”她尖叫一声，连忙甩开手心那颗心脏。迅速站起身来躲到床榻背后，嘴里念叨着，“对啊，对啊，为什么不是我呢？我这双手，确实杀过人啊。”

朦胧间，她仿佛回到幼时，被人逼到床角。

这次，姜舜华并没有现身，她在舜华身躯里，感受着对方脑海中的惊涛骇浪。

她做人时，最后听信蛊惑，将身体灵魂献祭出去成了魔神。

现在同样的选择摆在面前，她想知道，舜华是如何选择。

“娘子，娘子你醒醒！”一声声呼唤传来，但舜华醒不过来。

她在一片黑暗中，将过往种种重新经历一遍，陷入泥沼中，久久脱不开身。

猛然，一只蝴蝶从黑暗中闪现，飞到舜华跟前，翅膀遮住她的眼睛，一道光亮起。

“你是谁，你又是谁！”黑雾嘶吼着，身体不断被这道光灼烧着，无数黑雾扭转到一块，显得十分痛苦。

“舜华，醒醒。”这只蝴蝶发出李韫生的声音，不断呼喊着，“舜华，舜华。”

这几声呼喊渐渐与碧萝的声音相重合，最后老翁咳嗽声响起，一阵风吹来，将舜华周遭一切黑暗吹开。

“不！”黑雾挣扎，却为时已晚。

“真好。”姜舜华见此，不禁感叹一句。

这一世的舜华，不是孤身一人。

“娘子，你快要吓死碧萝了！”见舜华转醒，碧萝扑在她身上大声哭起来。

一只蝴蝶从她眉心脱离出来，振动着翅膀绕她飞舞一圈，最后穿过门窗向外飞去。

热泪滚烫，灼烧着舜华的肌肤。

透过碧萝那泪眼蒙眬的双眼，舜华看到自己的身影，她垂下眼睫，观察着手腕上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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