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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证据

  • 作者:子山雪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3-07 19:31:03
  • 完书字数:6258

雨声淅淅沥沥,愈落愈大。

待晏钊离开后,殿中人便只余这苍洲身份最尊贵的二人,隔着一张桌案两相而立。

“这个时辰,王后怎么过来了?”

“臣妾挂念帝君尊体,所以特来拜见帝君。”

亓壬闻言,朝平日进食的熏金青铜圆桌上望了一眼,上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阴夙还未察觉,继续碾着墨块,道:“帝君方才提到的贵客是何来路?先前未曾听帝君提起。”

池中墨汁细密而乌黑,殿中一时只剩下碾墨的声音。

忽而墨锭一顿,阴夙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猝不及防间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

亓壬定定地望着她,已不知这样盯了多久,唇角似笑非笑:“王后何时如此关心政事?”

亓壬语调毫无起伏,可阴夙已自知失言僭越。

苍洲天子行事,何须向他人提及?更何况亓氏的帝王,最忌妄议政事。

阴夙作势要行礼赔罪,只是双膝尚未弯折,肘间却被一股力一抵——

“孤同王后说笑罢了,王后怎么如此紧张?”

亓壬的手掌拂过眼前人的鬓间绾发,如同毫笔游画于帛布之上一般,不轻不重地描摹而过。

随即掐着阴夙的下颌倏地一抬,漫不经心道:“对了,桀儿与华儿最近如何?”

即使是朝夕相伴的枕边人,阴夙也依旧垂着眸色不敢直视:“一切安好,请帝君安心。”

“王后亲自带在身边视同至宝养大的孩子,孤怎会不安心。”亓壬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细细地端量着这张与他一同登上圣鹿台的脸,竟然也已相望三十载。

殿外风雨交织,殿中诡秘静谧。

眼见两人之间的鼻息越来越近,直到躬折着身子的宫吏出声禀报道:“帝君,大司寇求见。”

阴夙眼睫一颤。

下颌间的禁锢倏然一松,肌肤上登时显现几道红印。

亓壬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转身坐回主位悠悠道:“王后,喝盏茶再回去吧。大祭在即,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大祭上才是。”

发髻上的步摇晃动作响,阴夙抬手抚下方才被拨乱的发丝,又恢复了来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阴夙依旧是那个苍洲仪态万千的王后,面色无异道:“臣妾明白。”

阴夙从殿中出去之时,正巧与进殿面君的大司寇打了个照面。

大司寇停下步伐,恭敬道:“王后万安。”

阴夙目不斜视,置若未闻。

两人擦肩而过,大司寇继续朝里走去,阴夙却在殿外的檐下停下了。

一旁的随身宫吏赶忙上前:“王后可有何吩咐?”

阴夙微微抬头,望着连连雨幕中鹿宫的某一处方位,默了半瞬。

“天冷了,雨停之后,送些炭火去太子和公主宫中。”

稷序宫中,一抹暗赤色身影点水般落在其中。

黎枝燃握着伞柄步调匆匆,生出几分急切。

晏惊归身上所谓的“刺客”之罪,实在荒谬稽诞。

鹿央之中的形势,远比她预想的要更加复杂。

但单凭她一人之言,口说无凭,难以令人信服。

若是能找到证据,她便可名正言顺地为晏惊归正名。

撞见刺客那日,她故意用簪子刺伤自己假装被冷针所伤,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记得的最后一幕便是晏惊归急着带她去寻医官。

事出紧急,晏惊归应是并未将地上的冷针拾起。

黎枝燃心中想着事,只顾闷头赶路,所以也未曾瞧见迎面而来一人也正遮雨行路,直到与那人伞间怦然直直相撞。

细密的雨霎时落在她身上,而她随手抓起的伞被这一撞,竟直接破出了一个大口。

“黎姑娘?”

一道清冷的轻唤声自头顶响起,在这湿寒的雨天,那人周身宛若烹煮的温茶,回味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绵涩气息。

随之一方竹伞撑过黎枝燃的头顶,遮去了一方飞雨,映入眼帘的是青绿色的裘氅衣摆。

黎枝燃抬头望去,那人眉眼修长疏朗,又略带着几分的脸,宛若润玉之上一点莹泽。

“百里公子。”

又是他。

百里流瞬偏头掩袖轻咳了两声,面色透着几分苍白:“女公子如此之急,是要去何处?”

上次与百里流瞬匆忙一面,只是随口交谈几句,可那一句,却始终缭绕在黎枝燃的心间。

他让她小心些,然后稷序宫便出了刺客一事。

“我有一物落在环道之上,”黎枝燃定定地望着他,“雨实在有些大,可否借百里公子的伞同行一程?”

伞虽然略有破损,但也并非不能遮雨。

她想借这这个机会,问他一些心中所惑。

如今的百里氏,究竟还是不是十年前那个拼死将她送至流商的百里氏。

百里流瞬将伞又往黎枝燃的身侧倾去几分:“本就是在下不慎将黎姑娘的伞撞坏,理当赔罪。”

黎枝燃主动向他走近一步:“如此,便多谢百里公子了。”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百里流瞬敛眸浅笑:“黎姑娘所失何物,值得冒这么大的雨去寻?”

黎枝燃:“公子咳疾未愈,又为何会在雨天行到此处?”

“倒是让黎姑娘将问题丢回来了,”百里流瞬一声轻笑:“雨天品茗乃是人生一大乐事,我刚从故交之处回来。下次若有机会,还望黎姑娘赏光。”

这一番话着实滴水不漏,寻不出半分漏洞。

百里流瞬此人,更是一看便知是出身名门氏族,温恭直谅的翩翩公子,闲情逸致,钟情于流觞曲水。

或许过了十年,百里氏的人早已将前朝往事抛却得一干二净。

黎枝燃心中略有不甘,还是继续试探问道:“公子可曾听闻前几日稷序宫中出现刺客一事?”

百里流瞬微一颔首:“自然。”

“那公子身在甲子营,可否听闻甲子营之中有氏族之人受伤?”

“未曾听闻甲子营中有人被刺客所伤,倒是丙寅营之中,似乎奉氏伤重,命悬一线?”

“是,但丙寅营之中被刺客所伤之人,不止一人,”黎枝燃顿了顿,“另一人,便是我。”

黎枝燃按捂着左肩,她出来时匆匆忙忙,一时落下了披风未带,斜飞的密雨扑湿了衣摆,肩上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受了寒气,隐隐泛着痛意。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便眉间轻拧道:“前几日我正巧拿着鼓槌想要回宿处再练习一番,却没想到在环道上撞见了刺客。那刺客的暗器打在左肩之上,几乎透骨。是总卫大人巡夜时发觉相救,否则只怕命丧黄泉。”

她这一番话省去了关键几处,挑拣着说与百里流瞬。

以身为饵,不知能不能反钓渔人。

“原来如此,难怪黎姑娘冒雨出行。只是......”百里流瞬欲言又止。

黎枝燃:“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总卫吉人自有天相,黎姑娘又何必牵扯其中?”

“百里公子,所言何意?”

两人同时顿住脚下步伐,视线相接。

百里流瞬被那双无比清亮的眼眸望得一顿,如同子夜时分高悬于苍穹之上的一颗星,透着纯净的光辉。

他回过神来先移开了双眸,顿了许久,才道:“在下只是担忧黎姑娘一介女流之辈,会受到伤害。”

还是这番说辞。

黎枝燃的余光落在握在伞柄上的那只有些瘦削的手上。

一枚纯白玉戒。

他也戴玉戒。

黎枝燃收回视线望向前方,声音温凉如霜:“我做的选择,后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雨越下越大,落在伞面之上,淹没了伞下之声。

所以黎枝燃也未曾听到,往后日日夜夜,她无数次回想起的那一句话。

黎枝燃细细寻觅着环道上的石阶,生怕错漏一丝痕迹。

果然不出她所料,冷针尚未被宫仆发现,终于在灰白色的暮色降落之际,在极其隐蔽的缝隙之中找到了一枚冷针。

黎枝燃正欲俯身拾起那枚冷针,却觉得衣袖一紧,被人制住了动作。

百里流瞬递来一方素帕:“黎姑娘还是小心些,刺客所用的暗针,或许会在针尖淬毒。”

“多谢公子提醒。”

黎枝燃面上故作讶然,心内却恍然道原来如此。

难怪那日晏惊归如此慌慌张张,怕是也如百里流瞬一般,以为这暗器上淬了毒。

以她如今所掌握的来看,这刺客其实并无意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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